[明朝]科学发展观(下)(50)
她的身份太特殊了,何况又是个年轻的女子,这三更半夜的被掠去一个不知名的小卒府中,谁知道是安了什么心!
“鸡……鸡血……”周白珺喃喃道:“他有话要跟你说。”
虞璁眼一横,黄公公就忙不迭小跑着冲了出去。
鲜热带着腥气的鸡血很快一碗碗的端了过来。
那书生竟像是渴了四五天没喝水似的,大口大口的往下吞。
奇异的是,那血渣竟半点没粘在他的唇侧,干净的仿佛倒进一个袋子里似的。
待二十碗喝碗,那长眸里露出了一分精光,语气又变得从容不迫起来:“这洪府判家里三个儿子屡考不中,听闻有三四个女官不仅金榜题名,还大有要入朝做官的风头,就动了歹念。”
虞璁眸色变冷道:“所以他们想怎样?”
“奸污之后,再要挟拿捏,”周白珺接过新的一碗鸡血,如喝酒般一饮而尽:“二公子明日会去截戚灵的车,怕是想在巷道里一逞□□威风吧。”
“放肆!”虞璁直接把手中的茶盏摔到地上,怒喝道:“朕要扒了他们的皮!”
“您不扒,就没人把这禁令当一回事。”周白珺在碎裂声中气定神闲,瞥了眼那好奇的嗅着自己的豹子,懒洋洋道:“女子性命从来都薄如草芥,哪怕大明律写着奸污者或绞或流放三千里——真如此执行的,有几个?”
是啊。
他怎么忘了这一点呢。
这从古至今,女人的地位越来越卑微,只是个生育的工具而已。
他一心想着要抬升工匠和科技的地位,怎么就忘了女子做官有多难呢。
贞操二字,已经可以杀了她们。
洪家人算盘打得颇精,如果沈如婉被救了出来,朝廷也不敢明着对他们怎样,毕竟一旦兴师问罪,这就等于把沈如婉的清白给默认着否掉了。
如果他们行动够快,真的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能借着礼教的捆绑,哄劝这女人从了他们家。
虞鹤做事虞璁放心,可是有今天这一回,就可能有下次第二回。
被当做玩物的女人能科举高中,能进入朝廷,能站在比他们这些读书人更高的位置上——有多少士子会不甘心?!
皇帝深吸一口气,头隐隐作痛。
“还真是麻烦。”
周白珺仿佛跟抽了大烟似的瘫在椅子上,任由那雪豹凑过来嗅来嗅去,不紧不慢道:“立威便好,不是什么难事。”
虞璁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冷然道:“你倒是说的轻巧。”
这件事,想处理也很简单。
找由头扒了他们的皮,在显眼的地方示众三日,就跟当年朱元璋一样的来出狠的。
可是虞璁心里,到底有几分现代人的执念。
那日陆炳当庭割喉的时候,他都不着痕迹的别开了视线,不肯看那喷溅的血。
更不用提历次行刑的时候,没有一次不是忍着心中想要远离的念头,在努力的克制这种不合时宜的人道精神。
极刑虽然残暴,但功效在于震慑群众。
他现在没有能力去改善任何性别的人权地位。
太难了。
在万历年间,曾经有个年轻而有作为的士子,唤作冯铨。
他十九岁中进士成了翰林,却因为生的唇红齿白,在翰林院被大他三十三岁的缪昌期给直接强上,第二次甚至是被他率众人轮/奸。
道貌岸然的一众所谓君子,在那以后对他尽是无休止的狎戏玩弄,还都是在翰林院中。
那少年郎哪怕再才华横溢,此刻也告状无门,还被缪昌期找了个由头逐出了朝廷。
后来他投靠阉党魏忠贤,屡屡作恶又为清朝皇帝效劳鞍马,都听起来是莫大的讽刺。
翰林郎尚且如此,寻常女子又如何能保全自己?
说到底,还是刑罚执行太次,监管能力太差。
虞璁此刻等的手心冒汗,生怕那姑娘有什么不测毁了一辈子,从此一蹶不振。
他想了许久,还是应该设置更完善的保护和监察机制,不仅仅是保护女性,男性的个人尊严也应该被捍卫。
一个冯铨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才又传来脚步声。
虞鹤直接抱着被厚毯裹好的沈如婉,把她抱进了西殿的厢房里。
整个乾清殿寂静无声,只有虞璁和周白珺二人。
虞鹤再出来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有惊无险。”
“洪家的那几个人呢?”
“都已经绑走了,绝密等级。”
虞鹤抬起头来,解释道:“当时赶到的时候,是我一个人进的地窖,其他人都没让去,而且把她抱出来的时候,从头到尾都包的严严实实,没人认得出来是谁。”
虞璁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就说洪家的人侮辱幼女,直接扒皮。”
虞鹤愣了下,怔道:“那需要找个幼女么?”
“不用,人先割了舌头,都盯紧一点,”虞璁揉了揉眉心道:“锦衣卫那边都调/教好,扒皮充草以后示众三日,把大明律当着所有人的面再宣一次。”
他总以为,人权女权之类的东西,要等经济发展以后再慢慢改善。
不,已经迟了,要抓紧了。
第113章
虞璁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 才去了西殿。
他本身和女性相处的时间少,也不太会安慰别人。
可不管怎么说……哪怕今晚只是有惊无险, 也会让她心里蒙上一层灰霾吧。
他示意黄公公噤声,只缓步走了进去。
沈如婉披散着长发, 抱着被子坐在床榻的角落里,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虞璁脚步定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坐在床侧,给她倒了提前备好的一杯热茶。
沈如婉低着头接了, 缓缓喝完。
已经是子夜了, 寂静的只能听见蝉鸣。
虞璁已经想好了, 如果她真的被吓到了,或者说对做女官的这件事心生抵触了,他也不会强迫她什么。
“陛下。”沈如婉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
他怔了下, 慢慢道:“以后会设立女性专用的车,你们每个人都会配备贴身的护卫。”
“……我很抱歉。”
沈如婉抬起头来,眼睛看着他:“他们利用了大学与城中心位置较偏僻的这一点, 蓄意作乱。”
虽然道路畅通,而且路面平整宽阔,可架不住夜深人静。
她参与工程项目工作到深夜, 又需要回去处理府中事务, 才出了这问题。
“朕会在整个北平城都设路灯, 酉时起便处处点亮, 为你们普照光明。”
虞璁不敢握着她的手, 只低着头道:“还望你……”
“我没有事。”沈如婉低头一笑,沉静道:“怕自然是怕,只能说以后多加小心,不再冒险——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够妥帖。”
大学那边的蒸汽机研发还在起步阶段,她不可能因为私事就这么放手。
赵璜还等着她新画的汽缸图纸呢。
皇帝抬起头来,心里多了几分信任:“真是如此?”
“嗯。”
等陆炳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几天了。
他这些日子在核查晋商的纳税和无禄令的普及情况——虽然主要是经部的事情,可是在这些都确认完了之后,才能进一步研讨山西一带的发展和改革。
他在发改委的衙门里连着呆了接近一个月,眼下已经是夏末秋初,才终于想着要出去转一下。
奇异的是,整个京城处处都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莲花灯。
石制的灯笼被雕刻如莲花,在黄昏中亮着橘色的光芒。
这原先,是只有大户人家和宫城里才会出现的夜灯啊。
陆炳一个人徜徉在街头,略有些茫然。
这是赵璜出的主意?
十里长街每走几步就有一盏明灯,每条街道都有司灯使添油掌火。
他放眼望去,无数的夜灯若天穹的星辰一般,温暖的光芒似流苏般蔓延而去,看不到尽头。
也许……陛下也会很喜欢这一幕吧。
他心中有什么念头动了一下,只匆匆的去买了笼梅花糕,策马去了宫城那边。
皇上还在和李承勋议事,虞鹤今日没有轮值,恐怕是回去休息了。
陆炳抱着温热的梅花糕坐在旁边,苏公公一瞧是宠臣陆大人来了,便上前套近乎:“陆大人是从宫外过来的?”
“嗯。”
“听说这宫外的长灯煞是好看,跟乱洒星辰似的布了全城。”
陆炳想起了什么,眼神柔和了许多:“确实如此。”
苏公公嘿嘿一笑,凑上前悄声道:“听说,这是陛下为了讨那位娘娘欢喜,特意让整个北平城都如不夜城般璀璨又漂亮呢。”
那男人脸上露出空白的神情,只沉默了几秒,低声道:“是这样吗?”
陆炳的身份如今已经不能用富贵来言喻,苏公公见他有兴致了解更多,巴不得多说一点。
这些事情,虽说是机密,那确实不能跟旁人讲。
可谁要是能讨好陆炳,那就等于是多了块免死金牌啊。
“那日不知怎的,沈娘娘……不,沈道师进了西殿,”苏公公露出暧昧的眼神,笑道:“两人呆了一个时辰都没出来呢。”
陆炳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掐着生疼的手心,轻声道:“是这样吗?”
“从前钦天监传陛下是紫微临世,寻常妃嫔近身只会折寿,”苏公公叹了口气道:“老奴也怕皇上孤单一人,就这么冷清的过完一辈子。”
“好在沈道师天赋不凡,又是吉星高照……”
陆炳缓缓站起身来,平静道:“把这一笼糕点带给陛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苏公公应了一声,目送着他离开。
等虞璁忙完,肚子也饿了。
“陛下。”苏公公进来伺候道:“方才陆大人来,给您带了笼梅花糕——不过已经冷了,是热下,还是叫小厨房再做一笼?”
虞璁怔了下,皱眉道:“陆炳人呢?”
不科学啊,平日里无论再晚,只要他来,肯定是等着见自己一面,哪怕睡在西殿也会等着。
两个人相处了好几年,不可能连这种默契都没有。
“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问道:“你跟他聊过什么吗?”
苏公公愣了下,心想莫非是碰着什么禁忌了?
这皇上从前就反复嘱咐过,有什么原委都要第一时间道清楚,不要等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坦诚,比起罚钱鞭笞,有的后果是不能用任何东西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