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病美人洗白后(75)
薛国恩正在另一头同靖千江说着什么,曲长负正好乐得清静,独自找了处角落的位置养神。
正闭目安坐时,便听得小伍招呼了一声“苏大人”。
曲长负睁开眼睛,见是苏玄走过来,冲他微微颔首。
曲长负便道:“小伍,你也去吃点东西。”
小伍走了,他又问苏玄:“有发现?”
“嗯。”苏玄在他身边坐下,低低道:“我便大胆猜上一猜,朱成栾应是魏王齐瞻的人。”
曲长负一笑:“何必谦虚呢?你敢开口,必定便有八分成真。”
苏玄不由得笑了:“那若世间愿望都是如此,便好了。”
他谈起方才朱成栾的事:“这一路上,我一直注意着朱成栾,发现他曾经偷偷在树上和路边的石头上留下过两次记号,应该是想让人把他截走。不过那记号已经被我抹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用手指沾了点杯子里的茶,在桌面上划了一个记号出来。
苏玄说:“你看,就是这样的暗号。上一世我曾经在魏王军队中看见过,而且如果朱成栾是因为给齐瞻效力,才会集结了那么多的私兵,也合情合理。”
“嗯。”
曲长负慢悠悠应了一声,看着桌面上的水渍,说道:“虽然没有笔墨,但画的还挺熟练。”
苏玄道:“幼时家贫,常常用手沾着水练字,所以这样写起来,比拿着笔还方便。”
他微微笑着,一边说,一边又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了“曲长负”三字。
苏玄的口吻神情无不有令人如沐春风之感,说什么都不会显得冒昧:“不过……其实我写的最熟的,是另外几个字。”
当年苏相的行草名满京城,肆意不拘,但指下这三个字,却被他写的极为认真,仿佛手下描摹的,是什么动人心魄的绝代佳人。
曲长负见苏玄如此,也不由微微动容。
他问道:“你上一世,一定很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罢?居然一直装傻,还装的惟妙惟肖,不愧是苏相。”
苏玄微怔。
曲长负挑了下眉:“若是不知我真实身份的人,要表达追忆、思念、眷恋,应当写‘乐有瑕’才对。”
苏玄的手指落在“负”字的最后一点上,片刻之后,他的笔锋才潇洒一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真是……不愧是曲兰台。”
苏玄无奈带笑地摇头:“连这样都能被你看出点什么来,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小心才好。不错,你的真实身份,我确实很早就察觉到了。”
而手下这个薄情又多情的名字,他更是已经写了千遍、万遍。
他曾告诉靖千江,“玄志不在仕途”,其实说起来可能没几个人会相信,当初在宦海风云中如鱼得水的苏大人,一生最大的渴望,并非为官作宰,而是能够与心上人朝夕相伴,平凡度日。
他一直想要一个家,但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去世了。
后来曲长负死后,苏玄更是意识到,自己毕生都无法实现这个愿望。
他亲手给曲长负雕了牌位,每日供在家中,吃饭时就放在对座,入睡时便摆于床头,家里的下人战战兢兢,都觉得苏大人是疯了。
其实有时候,苏玄自己也这么想,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仿佛极度癫狂,又似乎很清醒。
——包括现在。
苏玄笑了起来,道:“不说这些费神的事了罢?过一会又要启程,你……能坐在这里,陪我吃一顿饭吗?”
对面坐着的不是牌位,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是他期盼已久的心愿。
时至如今,即便重生,命运也无法宽怜,注定的歧路已经造成,他所有的奢望也都变成了如此简单的要求。
等到重新启程之后,又过了半日,他们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京城。
因为时候已晚,皇上并未召见,因此众人散去,纷纷各自回到府中休息,朱成栾暂时交给了薛国恩看管。
苏玄的住处已经有数月无人居住了,他带回来的下人们忙碌地收拾东西,归置行李,苏玄则在夜色更加深浓一些的时候出了门,来到街上。
街头人群穿梭往来,笑语不断,他站在河畔一处无人的地方,拢袖看着河面上的冰雪,耐心等待着。
直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和说话的声音,苏玄才一步跨出去,冲着迎面走来的人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道:“殿下,别来无恙?”
对方明显一怔,然后诧声道:“是你?你回来了?”
苏玄道:“让殿下久等了。”
同他说话的人,并非隆裕帝的任何一位儿子,而赫然竟是梁国送来郢国的那名质子,八皇子李裳。
苏玄回来的太快,李裳尚未得到消息,陡然看见人,他脸上神色变幻,而后露出喜悦神情。
“好,太好了,你能回来,我这里也算是有了主心骨!”
李裳拍了拍苏玄肩膀,笑着说:“以前我提过几次合作的事,你还多有抗拒,如今竟然主动找过来,可见是想开了。”
苏玄道:“我曾经想的太简单,以为一心一意为皇上办事,一定会受到上头重视。没想到帮助百姓的人,反倒会身陷囹圄。这一趟出去,也算是彻底看清了如今的郢国。”
李裳眼中的疑虑明显转淡,说道:“你能及早看清最好。你放心,你娘伺候我母妃多年,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其实形同姐妹。我也一直把你当成兄弟,他日成就大事,绝不亏待。”
苏玄道:“多谢殿下。”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一回,惠阳知府已经被押回京城了,他明面上的罪名是玩忽职守,驱逐流民,但实际上,似乎还在魏王的指使下藏匿私兵。”
李淳沉吟道:“魏王?”
苏玄道:“是的,殿下,如此野心,臣以为他会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一旦同齐瞻联手,二位各取所需,你回国掌权的日子也将不再是幻梦。”
李淳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飞快:“让我想一想。”
苏玄道:“殿下不必急躁,咱们还有时间。朱成栾是受到魏王指使这件事,我虽然心知肚明,但手中没有有力的证据,想必其他人也是如此,因此应当牵连不到魏王身上。”
李淳缓缓颔首,忽然又想起一事:“这回查了朱成栾的人,应当就是你曾经跟我提的曲长负罢?”
那好像已经是她上一世重生之前的事情了,苏玄道:“是他。”
李淳笑道:“你上回跟我说他为人刻薄冷漠,自恃才高,还扔了你的策论,我还以为是何等嚣张跋扈的纨绔公子,但你知道吗?我上回坠马,竟就是被这个人给救了。”
苏玄的脸色看上去不太感兴趣,轻描淡写地一笑:“是吗?其实殿下没事就好。至于曲大人,以他的性格,出手救殿下,一定是想利用这件事在皇上面前买好罢了,说不定您坠马都是他故意设计安排的,殿下一定不要对此人太过亲切。”
李裳不由大笑:“我知道你心高气傲,被人扔了策论一定不满,但不得不说,你对此人,成见当真是很深啊。”
他收了笑意,叹道:“放心罢,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对于我来说,目前所想,只有怎样尽快回国夺位,其余事情,完全不值得在意。”
“不然若是其他兄弟登基,我怕是……就要死在郢国了。”
苏玄道:“殿下放心,臣一定尽力襄助您,若是得了什么情报,臣还是让冬子送信。”
*
曲长负把朱成栾带了回来,但在陈述他之罪名的时候,一应没有凭据的猜想,都被曲长负给隐去了。
像这样的事情,聪明的做法是引导着皇上动用自己的心腹耳目去看,去查,这种时候多嘴多舌,只会死的更快。
因此曲长负覆命过后,又被皇上嘉奖了几句,很快便从宫中出来了,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转头一看,又是齐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