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不想再玩了(5)
顾源进终是满意了:“陛下现在待你不错,但你记住,对他而言你终究是那北戎小王爷的替身罢了。”
“儿子明白。”顾景愿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冷静自持,内里透着极度的冷淡。
顾源进为他这样的反应而感到安心。
这次虽然失去了两河总督和一些钱粮,但自己参与贪墨赈灾银两的罪证却被顾景愿毁掉了,总归是没有波及到自己。
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
他最担心的还是顾景愿向小皇帝倒戈了。
那般日夜相处,即便是聪明冷静的顾景愿,也难保不会内心失守堕落。
更何况,小皇帝向来很会收买人心。
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这样一想也是,一个替身罢了,只要不太傻,也能拎得清到底应该站在哪边。
更何况顾景愿心里头的那个人……
顾源进的心彻底放回肚子里。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警告完就该是安抚自己义子的时候了。
顾源进亲自将顾景愿从地上扶了起来。
“阿爹也知道你不容易,这次赈灾的事情阿愿办的很好,刚刚是阿爹急火攻心,迁怒于你了。你不要怪阿爹。”
顾景愿说:“是儿子办事不利,义父教训得对。”
顾源进点点头,“不必这么想,至少你取得了小皇帝的信任。”
顾景愿继续一脸惶恐:“义父过奖了。只要您能理解儿子的心意就已经足够。”
父子俩又互相说了一些好话,这件事情就此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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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愿回到自己的府宅,他府上下人不多,但因为家里没别人,他本身也不经常在家,倒也被这几个人打理得井井有条。
到家的时候,恰好宫里的赏赐也到了。
顾景愿处理两河的事情是奇功一件,在民家享誉盛名,又差点丢了性命,原本就该受封得赏。
但自从登科及第后,为官两年,他已经连升了两任,如今顾景愿已经是正二品大员。
升迁太快,想必这次是不会给他再升官了。
不升官,其他奖赏就少不了。
只是顾景愿对金银财宝并没有多大兴趣。
地上放着几个大箱子他也没多看一眼,只叫来管家将它们收入库房。
“顾大人果然是公子如玉,高风亮节。这黄金少说得有千两了吧?!你竟连看都不看一眼!”
顾景愿正准备回屋,一个穿着锦缎华衫的年轻贵公子便踏进了他的院中。
满京城里,能不请自来、来了也不通报直接跑进顾景愿家后院儿的人不多。
顾景愿听见这人声音,连忙转身去看。
他素来稳重,这般动作已经显得急切了,更何况顾景愿的眼中还似有盈盈笑意,与他先前在摄政王府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杨公子,我才刚回京,你就跑来看我了?”
被他唤作杨公子的人乃是当朝右丞相的二儿子,杨林。
杨林是典型的京中弟子,骄奢淫逸,不学无术。
但杨公子也有他的优点。
他性格直爽,两人又曾在一家私塾里读过书,有些交情。
是以顾景愿虽没太多朋友,却奇迹般的与这位关系不错。
杨林的目光还流连在那金条之上。
“这不听说顾大人回来了么,我琢磨着,你小顾大人回来,我就有酒喝了。”
顾景愿笑了起来,桃花眼弯弯:“快别站着了,进来坐吧。”
杨林对进屋没意见,只是仍旧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坐一会儿行,不过小顾大人,你今天得请我吃饭,阳昇楼走起?”
顾景愿表示:“没问题。”
“好,不愧是我兄弟。”杨林又说:“你说我要是像你这样有钱该多快乐啊,那我还用得着读书吗?”
顾景愿无奈地说:“这点银钱算多么?京中子弟中属杨公子家境殷实,竟还会将这些许小钱看在眼里?”
“别说了,我快揭不开锅了。”杨二少爷苦不堪言:“咱俩一同读书的时候明明是你穷得叮当烂响,还是小爷我拿私房钱救济你,如今这光景变得真快,小爷我现在连一顿馆子都下不起了!”
顾景愿在他一通抱怨声中笑弯了眼睛,“杨丞相最疼你,不会无故克扣你的月钱,是不是你又做错什么事了?”
“能因为啥?还是背书背不下来呗。”
杨林委屈:“你说说,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像顾大人你这样,十几岁就能高中状元的?我爹总拿我跟你比,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儿好,我至于要他那点儿月钱?”
顾景愿:“……”
杨林别看文采不行,但别说,这逻辑还真没什么问题。
杨二公子跟顾景愿回了房间,还在骂骂咧咧。
等到下人端来了茶和瓜果,房门被关上了,他这劲头才止住。
杨林问顾景愿:“现在有人能听见咱俩说话么?”
顾景愿侧耳倾听片刻,而后摇头,“没有。”
杨林瞬间泄了力道一般,赶紧喝口茶润润喉咙,他问顾景愿:“怎么样?我这纨绔演的还行不?”
“行。”顾景愿也抿了口茶,他清亮的眼眸望向杨林,说:“杨二公子哪里还需要演纨绔,您就是的。”
杨林:“……”
“知足吧你,”杨二公子翻白眼,继续表示委屈:“要不是小爷我的形象一直这么不学无术,就凭顾源进跟我爹之间那你死我活的劲儿,你义父哪儿会允许你跟我结交?那咱俩要不结交,我怎么帮你跟我爹递消息?”
顾景愿轻笑:“是这样没错。杨二公子着实辛苦。”
“都是为皇上效力嘛。”杨林说,“你跟我爹都是忠心护主的大贤臣、大良士。我也不能表现得太差不是。”
“此言差矣。”顾景愿摇头道:“丞相大人一生为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又岂是我能与之比肩的?”
世人只知顾景愿是摄政王义子。
是摄政王用来魅惑君主的棋子。
可他进摄政王府也不过是三、四年前的事。
再之前……
他跟杨家其实更早以前就认识了。
顾景愿跟相府之间的确切关系,顾源进自以为知道,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正如他不知道顾景愿在他面前的一言一行,其实才全都是在演戏。
顾景愿低眉浅笑,态度谦卑恭敬:“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听丞相大人安排。”
“行了你也别谦虚了。”
杨林捻起桌上的花生仁塞进嘴里,自言自语:“你们都没私心,都那么大无畏,我比不上你们。我就希望呢,等搞定了摄政王那老狐狸以后,陛下也能记我个从龙之功,给我个闲差当当……”
顾景愿听了,表情变得严肃,提醒他:“二公子。”
杨林自知失言,忙说:“我知道,这种话我也就只跟你说说。”
“那便好。”顾景愿稍顿,又一本正经地纠正:“另外,从龙之功也不该用在此处。”
杨林吃瘪:“……”
呔!
下雪后天就冷了,顾景愿一到冬季手脚便容易变得冰凉,他一边捧着茶杯暖手,一边冲杨二少笑。
此时他的笑容没有在宫里头时那样软媚,反而多了几分爽朗疏阔的味道。
面对顾景愿如此可比清风朗月的模样,杨林跟他面前也发不出脾气来,只好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他又愤慨道:“可我就是憋气啊,也不是我不努力,这不是现在就需要我当纨绔吗!就这样我爹还狠得下心扣我月钱,没钱我怎么当纨绔?这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景愿,下回你可得帮我跟他说道说道。”
“好好好。”顾景愿再次轻笑,“不过你也别怪你父亲,杨丞相那都是望子成龙,希望你好。”
“也是。”杨林叹了口气,俊逸的眉宇,都骤然布满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