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不想再玩了(43)
这次的烦恼源头很明确。
……是关于顾景愿的。
他喜欢顾景愿吗?
如果以前思考这个问题,皇上大概只会冷冽地笑一笑,表示无所谓。
他们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要扳倒摄政王,要一起登高遥望、指点江山……
或许对于顾景愿来说,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喜欢。
但对于帝王来说,喜不喜欢的,从来都不重要。
他从未将感情的事情过于放在心上。
顾景愿应该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从未要过、求过什么。
他们一向都很有默契。
就好像方才,他知道阿愿提出离开并不是礼部真的有事要做。
顾景愿很聪明。
能猜出他是去了太后那里,也知道这时候自己往往都会心情不好。
他从不在这时候触霉头。
顾景愿又不会对自己说谎。
所以说去礼部也不过只是明晃晃的说辞罢了,顾景愿说了,他听了,两人心照不宣。
这是他们的默契。
一直以来,龙彦昭之所以很少去思索感情、以及他与顾景愿的关系,便是因为这种心照不宣。
他们可以贴得很近,再亲密不过的距离。
但彼此的心里又都留有一道空间,默契地不去触碰对方的防线。
可就在刚刚、就是刚刚被母后问了那么一句话后,有那么小小的一刻,龙彦昭下意识地扪心自问,骤然发觉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关于顾景愿的事了。
仿佛他心里的那条线不知不觉间都淡去了好多。
……
这很不好。
龙彦昭沉默半晌,还是强迫自己收心去做正事。
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又夜深人静,九五之尊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第二日是沐休。
龙彦昭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便起身更衣,继续处理国事了。
今日顾景愿没有入宫。
以往沐休之日,皇上也鲜少会有休息的时候。
但这一天顾大人往往会进宫陪他,两个人共商国事之余,还可以做一些腻腻歪歪的小事情,不会叫人觉得累,反而身心都会轻松起来,叫人心情愉悦。
只是今天,自己没有派人去接。
顾大人便也没有来。
龙彦昭手里捻着一本奏折,思来想去也没有派人去传旨。
——不来便不来吧。
正好,他现在也想自己静一静,不想看见顾景愿的那张脸。
奏章看不进去。
上面顾景愿勾画的重点会让他下意识地想起青年做事时的认真模样。
会让人无端心烦意乱。
于是龙彦昭选择放弃,先休息一会儿,便捻起了一本《国策》看了起来。
……这上面倒是干干净净,没有顾景愿留下的痕迹。
阿愿在他这里很少会看书,不过他才去过顾景愿的家里,倒确实在顾大人的卧房中便看见了许许多多的书……
龙彦昭狠狠地一皱眉头,禁止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将思绪强行放在书本上,时间倒是快了不少,临近晌午的时候《国策》已经被陛下翻了个大半,宫外忽然有人来报,说顾大人在城郊遭遇了一群劫匪……
“你说什么?!”天子直接把手里的书卷扔到了一边,不确定地要他重新说一遍。
前来禀报的侍卫跪在地上,尽量言简意赅地回禀:“启禀皇上,顾大人在城郊遭遇了一群劫匪抢劫……”
龙彦昭虎目圆睁:“劫匪?!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
顾景愿起了个大早。
因为今日要外出,所以昨天很早便躺下了。
他想早些休息,却又如同平时一般无法入眠,最后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待到卯时一过,他准时睁开了眼。
用冰凉的清水洗了脸,登时清醒了不少。
顾景愿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裳,外面亦是裹了件深颜色的大氅,来不及吃早饭,便进了他提前预备好的马车之上。
隆冬之际,马车里面冷极了。
顾景愿没带手炉,只拥紧罩在外面的大氅,他靠着车体,闭目假寐。
马车一晃一晃,赶在城门刚刚开启之时出了京城,直直地向京郊赶去。
京郊有一块地是杨家的祖产。
杨丞相祖上为官多年,在京城扎根数载,那块祖产又是块风水宝地,便被分出一块,干脆改成了祠堂和祖坟。
今日并不是个什么特别的日子。
无雨、无雪、也没有多少阳光。
天光晦暗,只有呼啸的北风。
杨家祖坟和宗祠附近都没有什么人。
顾景愿也没有惊扰任何人。
他让车夫在很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而后自身行走在人迹罕至的荒野中,只只地走到了一个还算崭新的墓碑前……
而后又在料峭的寒风中静静地站了很久。
什么也不说。
无声无息。
一站便是一个多时辰,等到冬日的太阳缓慢地爬到头顶,释放出一层白茫茫雾一样的光芒之时,顾景愿终于移开脚步,转身向自己来时的方向回走。
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劫匪的。
顾景愿从小五感敏锐,那伙人还没靠近,他便已经发现了他们。
一共只有四个人,手里分别拿着锄头或刀,倒是魁梧壮汉打扮,蒙面看不清长相,只是眼底里多少透着惊慌,看起来不是常做这事的人。
京城附近没有土匪,大宜朝长治久安,通常来讲也不会有打家劫舍的杆子长久存在。
这一伙儿人大概是附近县城的混混儿,在京城混了一年没捞到什么钱财,又快过年了,便做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打算临时干几票再回去,好对家里有个交代。
所以面对抢劫,顾景愿的反应也很淡定。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几锭碎银递了出去。
一身黑衣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更高挑削瘦了。
明眸皓齿面白如玉,不抵往日里那般艳丽耀眼,却多了几分深沉和高深莫测。
围着他的四名匪徒直接愣住了。
——路遇劫匪,主动交出银子的他们不是没见过。
可表情这般淡定,腰背挺拔如斯、毫无惧意之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但看这个人一身文文弱弱的气质,还有那削瘦的身板,也不像是个能打的。
且他纤长细白的手指好似葱根,捏着的那些碎银加起来看也得有一两多,又实在不像是不欲与他们计较、随意打发他们走的……
劫匪们看不明白了,拦路抢劫的事情他们做的不多。
但这么奇葩的还是头一回遇见!
不过这伙劫匪也是性格各异,有人心思细,喜欢多想,因此反而更忌惮顾景愿了。
只觉得他是什么既很能打又不差钱的大侠。
可也有人根本不喜欢用脑子,见这瘦弱的书生竟然还是只肥羊,立即粗声粗气地问:“身上还有什么东西?甭等爷去搜,自己都拿出来!”
“没了。”顾景愿表情淡定地摇了摇头,好言规劝道:“若你们现在拿了钱便走,我不会计较。但是。”
薄唇轻启,顾景愿妩媚生姿的桃花眼里无悲无喜,“机会只有一次。”
“哈哈哈笑话!”那劫匪大笑着对同伴说:“老大,我觉得这白面书生是读书读傻了!他身上一定还有好东西,否则不会这么利索地掏银子给咱们,要我说咱们还是得搜搜他的身……”
其他劫匪其实本想拿着银子便走,但听了同伴这话,又觉得有道理。
更何况这里是郊外,夏天农种时人来人往的倒是热闹,如今入了冬,种田人都在家猫冬去了,哪有人会过来,他们几个在这里蹲了几日,也只遇见这么一只肥羊而已,这么放过实在是可惜。
被叫做老大的小混混思衬一番,举着镰刀往顾景愿那边递了递,问他:“你身上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
“老大,我瞅着他这外面的衣服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