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不想再玩了(123)
他倒不信顾曜阳会主动跟人穿同款衣裳。
那便是这大个子……
顾景愿转身将笔墨纸砚递给荣清,荣清执笔想了想,便开始奋笔疾书。
嗯,多加几钱黄连吧,那东西清热解毒,泻火,最适合心烦不寐、目赤燥热者。
开完方子后,顾景愿拿着药方请护卫去药房抓药。
龙彦昭却被荣神医扣留在屋内。像他这种症结严重的,已经不是单纯喝药便能好的,还得针灸过穴,以外力疏通郁结的气血才行。
皇上本想表示自己无事,这都已经是老毛病了,他身体撑得住。
奈何顾景愿临出门前还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尽管还有很多事情要问顾景愿,但龙彦昭也再不敢说个“不”字。只是依言躺下,等着神医给他治病。
治病的过程自然很不愉快,顾景愿亦是过了好久才回来。
回来以后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喝了。”顾景愿说。
“哦。”刚刚被施完针的龙彦昭接过那药,也不管烫不烫,直接仰脖儿将那药喝下,直至一滴不落,连碗底的残渣也没落下。
“……”旁边荣清问他:“不苦吗?”
皇上砸吧砸吧嘴,“还行。”
阿愿亲自给他端药喝,哪里会觉得苦。
甜都来不及。
龙彦昭一脸憋足地望着顾景愿。
荣清:“……”
荣清收拾东西离开,一刻都不想与他多待。
顾景愿出门相送,方才龙彦昭已经深深感觉到自己不受待见的事实了,担心阿愿的这位好朋友会在阿愿耳边吹什么风,便也跟着起身相送。
这样折腾一通,天彻底黑了。
入了夜,秦淮河两岸灯火通明,连带着梅掌柜的小院子里都多了几分温情。
“阿……阿愿。”只剩他们两个人,龙彦昭反倒有些紧张。
方才在林中,顾景愿说完那番话以后,见他已经回神,便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说。
只是要自己跟着他回府看病。
龙彦昭感念这是阿愿在关心他,也不拒绝。
只是如今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一把捉住顾景愿过于细瘦的手腕,迫不及待地问他:“……你说晟儿并不是你生的,那、那你缘何要骗朕?”
顾景愿的小院中,四个角以及四面墙上都挂满了灯笼。
在明亮的烛火光芒下,顾景愿的神色极为淡漠。
他还没有开口,龙彦昭又说:“不,这不重要……阿愿,朕是想说……朕想知道那你……你对晟儿的父亲……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吞吞吐吐了半天,龙彦昭好不容易才问出这句话。
近来每日心情都起起伏伏,即便是皇上也不敢过于乐观或忧愁。
太乐观了会失望。
太忧愁……就会像刚刚在林中那样。
顾景愿说:“晟儿的确与我没有任何血亲关系,我与松庄主也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他说的很直白直接。
原本以为用晟儿做挡箭牌龙彦昭便会死心离开,但结果却非他所愿。
既然如此,再扯谎便没有任何意义。
顾景愿扭了扭自己的手腕,从龙彦昭掌心中将自己的手收回,又直接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这玉佩你收回去。晟儿只是因听松山庄遭遇浩劫,暂时被我收养在这里。陛下这玉佩贵重……”
“既然是这样,那这玉佩阿愿更该替晟儿收着。”龙彦昭说着。
坚决不将东西收回。
——以前以为晟儿是阿愿所出之时他尚且能爱屋及乌,将最好的东西送出去。如今虽得知晟儿与阿愿并无关系,但龙彦昭也绝非是小气之人。
况且他能看出虽然并无关系,但阿愿是真心待晟儿好。
这种时候若还不溜须拍马,那他龙彦昭岂不是太傻?
龙彦昭不仅不收那玉佩,还主动询问:“所以阿愿说那听松山庄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是朕能做的吗?”
“……”
“皇上。”顾景愿紧紧抿住唇角,皱眉深思。
任他平日博览群书才识过人,也完全不知该如何拒绝皇上了。
说难听的话不行,龙彦昭这会儿受不了气。
不说也不行。
不说,对方便不会离开这里。
顾景愿干脆说:“皇上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他问话这般直白了当,龙彦昭以前或许还会觉得伤心。
但如今的瑜文帝却像是习惯了一般,不仅丝毫不因为被顾景愿推开而感到难过,甚至还有种极近变态的沾沾自喜——
至少,阿愿今日也没能成功甩开他。
龙彦昭说:“除非你跟朕走。”
顾景愿目光直勾勾落在他身上,叫:“皇上。”
“顾景愿,朕十一岁时就认识你了。”皇上说:“算起来,你已在朕的生命里出现了十年。”
龙彦昭黑漆漆的眼睛直盯着他:“十年啊,顾景愿。”
“朕以前喜欢的是阿启,如今喜欢的是阿愿。朕也不管你是阿启还是阿愿……你不明白吗?”
低沉暗哑的声音稍顿,龙彦昭抬手,狠狠按压住自己猛烈跳动着的心房:“朕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以前没有变,现在没有变,以后也不会变。”
“所以顾景愿,你想让朕去哪儿呢?”龙彦昭轻笑,“朕根本想象不出没有你的日子……”
“皇上。”
顾景愿目光骤然移开,尚未听完这席话之前便已经垂下了眼睑。
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
顾景愿面上的血色渐退,他说:“我……可我从没喜欢过你。”
“你不喜欢朕也不要紧。”与从前根本无法接受顾景愿不爱他相比,此时的皇上已经豁达了许多。
他骤然接近他,在垂眸之人的头上制造了一小片阴影。
“阿愿不是也没喜欢上别人?”在向阳侯的耳边落下了一声轻笑,一想到晟儿并非阿愿所出、顾景愿又亲口承认并不喜欢那个什么山庄的庄主……
变相推理,甚至都可以认为阿愿这一年半以来根本就还是一个人……
年轻的天子便在心中乐开了花。
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有多希望阿愿始终都是一个人。
只是只是……
龙彦昭颇为不正经地道:“朕给过你机会,是阿愿自己没有看上别人。”
温柔低哑的声音骤然在耳边炸响,伴随着湿润的潮气喷洒在耳廓上,叫顾景愿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复又抬头望向龙彦昭,顾景愿哑口无言,全然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不是不知道说什么。
而是所有言语、借口在龙彦昭面前都变得一无是处。
他深切地知道,说什么都是在无端浪费口舌罢了。
顾景愿并不喜欢做无意义的辩论。
不夸张地说,他还从未遇见过这种状况。
不免有些无力。
正不知该如何继续回绝他的时候,外面骤然响起卫卓鸣颇为焦急的声音:“掌柜的……松大侠求见。”
顾景愿蓦地睁大眼眸。
松大侠指的自然便是松闻山。
方才在树林中顾景愿对对方稍作了解释,说龙彦昭只是他的故友,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匆匆带着龙彦昭回来问诊就医了。
松闻山那里他并不担心。虽然听松山庄的人如今在外还会受仇敌追杀,但松闻山已经在外面藏匿多时,自有落脚地,无须他操心。
也正因为外头风声很紧,松闻山即便约他见面也会选择没什么人去的密林中。
晟儿在这里一呆几个月,他都未来看过一眼,就生怕会给明岳楼招惹来事端。
可如今……松闻山竟然主动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