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毒/与君共桃花(9)
台下有人叫出声:“哗,终于有男的上了!”
牧谨之回以微笑:“抱歉,本人不在参赛者之列。”
他让人扶走两位瘫软在地的选手,朝众人拱拱手,语气歉然,姿态谦和,以东道主的姿态道:“各位英雄豪杰,这次辛苦大家前来白教,若有什么招呼不周,还请谅解。”
一番话下来,讲的合情合理,堵得众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这场比武招亲雷声大雨点小,开头声势浩大,结尾不了了之,中间还没起什么意外风波,简直让专程过来看八卦的各路豪杰十分扼腕。
“所以,如若大家有时间,请多留几日在白教,也好让我们尽地主之谊。”
突然间,牧谨之视线一抬,薄唇微抿,定向远方,眉间是少有的警戒。
慢慢的,众人也似乎听到了远方天边传来的飘渺的铃声,如一首歌谣,从遥远的云间而来,踪影不定,仿若天音。
从天而降的两排蒙面男女,抬着极大的轿子,面纱之下似都是难得一见的美貌,着中原少见的薄纱短衫,若隐若现着身体曲线,露出纤细白净的手脚,手腕手脚处皆系着金铃铛,轻功了得,即便是抬着庞大的轿子也如履平地。
饶是白教中聚集了来自各地的武林人士,大家也无法一下子判断出来者是谁,空气中弥漫起异域风情的惑人香气,许多人都不由屏息住呼吸,抱着有得看不放过的原则,眼都不眨的铭记面前每一寸春光。
随风飘如流云的白纱若隐若现的勾勒出轿中人神秘曼妙的身影,仇韶也站到了高台边上,与秦长老并肩而站,面露不悦。
秦长老问:“尊主,您觉得这是……”
“丧气。”
“啊?”
“穿成这样,是来给我白教找晦气的么。”对于台下许多人的如痴如醉,仇韶对于这群意外之客的印象,只有二字而已。
穷酸,穷酸还非要出来显摆。
“纯粹欠灭。”
秦长老道:“尊主无需……亲自动手,牧护法会解决好的。”
擂台上,牧谨之终于开了口,他一如既往的吊起要笑不笑的表情,嘴角微扬,倒显得邪气起来。
“这位姑娘……或者兄台,我们此次比武招亲已经暂告一段落了,如想参加,下次请提早报名,过期不候,真是抱歉了。”
第19章 第十九计
“这位姑娘……或者兄台,我们此次比武招亲已经暂告一段落了,如想参加,下次请提早报名,过期不候,真是抱歉了。”
轿中人轻笑数声,暧暧浅浅的声音让人有沐浴春风之感。
“原来如此,看来这次是来的不是时候,真是叨扰贵教了。”
穆谨之掀掀嘴皮,回道:“哪里,来者之客。”
看台之上,秦长老有点坐不住了,少见的有些焦躁起来,老人家在仇邵耳边低低道:“尊主,属下去叫人把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赶走!”
今天的阳光过艳,在这高楼平台之上往下看去,总有种让人难以睁眼的懒洋洋感。
仇邵半眯着眼不发一言,他很少认真看什么东西,因为世间许多东西都不值得他动多少心思去留意,可他今天似乎兴致格外的高,很是专注的将这群不速之客看了个仔细,突然也笑了起来,神色微妙。
“既然是关外之客,就让穆护法替本尊好好招待吧。”
言罢,一道锐利的剑气由手而发,轿外数层白帘瞬间被斩断。
“这位公子。”穆谨之步下擂台,从地上拾起一片刚刚被割裂的白帘,这白帘看似稀疏平常,但穆谨之的手上竟被生生割出一道血痕,用千金难换的金蚕丝来做帘子,也未免太奢侈的过了点啊。
“抱歉,看来我家主人实在不喜客不露脸。”穆谨之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场上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晰:“只是不知,相思堂来我白教有何指教?”
相思堂。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谁能想到一个在塞外荒蛮之地的门派,名字会取的如此缠绵江南。中原武林对相思堂知之甚少,这个门派就像关外的天气一样神秘莫测,难以揣摩。人们对待神秘的事物总会抱有一丝敬畏。
而总有一些格外有勇气,好奇心茂盛者,从不会屈从与无知,会去一探究竟,任他是龙潭虎穴。
当年仇邵的父亲,在二十七年前就独闯过相思堂。
并且带回了相思堂圣女,再后来,就有了仇邵。
这本是一个庸俗的近乎乏味的故事,雄姿英发,权势滔天的父亲带走了倾城倾国的母亲,一切困难都可以解决,再远的距离也阻止不了相爱人的心,从关外到江南,区区相思堂怎么拦得住他父亲的步伐。
其实说起来,仇邵与相思堂,其实还沾亲带戚着。
不过如今他父母皆失,相思堂在他眼里,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秦长老必然是清楚这段过去的,似乎将相思堂看过一个棘手的大麻烦,提醒仇邵说:“尊主,相思堂突然过来,八成是有事相求。”
“那便看看他们拿什么来求。”仇邵整整自己的衣袖,脸色平淡的很:“好一个相思堂。”
相思堂并不是一个以武力闻名于世的门派,能生存至今或多或少需要些旁门左道的手段,而不巧的是仇邵向来轻视旁门左道——从轿中下来的男人,长发逶迤,面容极美,风姿迷人,场下许多来看热闹的青年侠士们似乎连魂都看丢了。
丢人至极的媚术。
但让仇邵欣慰的是,他白教的大好男儿们,一个个都很能扛,背脊都给他挺得笔直,丝毫不为之动心,不为媚术所惑,这种高度,岂非是那帮江湖混混能攀达到的。
仇邵还是在暖阁里接见了相思堂的人。
只是坐得远远的,从距离到表情都透着一股冰凉,那白衣男子象征性的品了口茶,笑意吟吟的道:“在下相思堂堂主,沙雁行。”
仇邵挑高了音嗯了声。
沙雁行虽然一举一动风姿动人,乍看之下也难以看出岁数,但仇邵看得出对方毕竟是不年轻了,这把年纪还要使出媚术驭人撑场面,看来相思堂如今混的十分凄凉。
沙雁行也看出了仇邵的意思,自嘲一般笑了几声,收起了媚术,他仔仔细细的看仇邵,不由的也露出一丝怀念之色:“仇教主生得果然十分像我的故人。”
“子像母,有何稀奇。”仇邵放下手里头的茶杯,他不想在无用的寒暄中浪费过多的时间,直截了当的道:“沙堂主千里迢迢过来,总不是只为了找本尊叙旧吧?”
仇邵的母亲去的早,仇邵也只在父亲书房的画柜子里偷偷瞧过母亲的长相,没有任何绘画审美的仇邵根本看不出图画中的人与自己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听说母亲在还是相思堂圣女的时候,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自然,不瞒仇教主说,这次沙某前来是有事相求。”
沙雁行的脸色不太好,想想也是,多年前自己的未婚妻被抢走了,自与白教不共戴天,如今受情势所逼,反倒要向白教求起庇护。
相思堂安居关外,本是平平静静的,但这大半年来却屡遭攻击,相思堂被打得落花流水哗啦哗啦向东流,如今只怕是苟延残喘的跑来中原找救兵。
秦长老听完沙雁行一番叙述,讶道:“慕容与南宫家如今皆是皇家走狗,他们联手对付贵派,其中有何原因?”
仇邵闭眼听着,修长白净的手指不慌不忙的敲打在茶盖上,他觉得这其中原因根本连猜测都不必了,江湖里打打杀杀,无非为了钱财秘宝盖世秘籍,若再摊上皇家的话,那答案多么的显而易见。
这是他们的事,白教对成为武林正义使者没有半点兴趣,仇邵哼声道:“长老,本尊困了。”
沙雁行微笑起来,这是一种胸有成竹的笑容,似乎很有把握仇邵是不会离去的,这种自信让仇邵心中一郁。
“仇教主请留步。” 沙雁行道:“也许这听起来很像天方夜谭,但仇教主不会不明白,如果这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皇家怎会大动干戈的派慕容南宫两家精英来灭我相思堂?每一样存在的事物,都必定有它存在的理由,我们相思堂也是如此。”
“所以呢?”
男人上飞的眼角显得诡秘,像一条潜伏的蛇:“仇教主知道相思堂为何取名相思么?”
仇邵并没有给予对方任何回应,一如既往的冷漠高傲。沙雁行不以为意,他拖长了嗓子,自我陶醉一般的吟唱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相思堂的秘宝,正是起死回生之术。”
起死回生,简直荒唐至极!
仇邵有种被当猴耍的荒谬感,怒意上脸,准备拂袖而去。
接下来沙雁行的一句话,停住了仇邵欲将离去的脚步。
“仇教主至今,都没有找到杀父仇人吧。”男人的声音不大,但他确定仇邵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如果说,我能让仇景起死回生呢?”
“…………”
“我想,至今仇教主都还留着令尊的遗体吧。”
因为是背对着,秦长老和沙雁行都看不到仇邵的表情,他的肩膀没有丝毫的颤抖,身姿骄傲,沉默的可怕。
沙雁行太清楚这股杀意是什么了,他知道只要仇邵轻轻一挥手,他今天就会命葬于此,可是他今天是来当一个赌徒的,他这儿,有仇邵所想要,又不敢要的愿望。
没有谁能抵挡得了这种欲望,包括仇邵。
“所以,仇教主敢下赌注了么?”
第20章 第二十计
雨一直在下。
从那天起,似乎是为了主动配合教主惆怅的心情,老天爷一直在淅淅沥沥的掉着小雨。
吴凌赶到迎风居的时候,衣服都湿了一大半,衣服紧贴在身上,可以窥见精悍修长的身材。他看到仇邵坐在窗户旁边,窗户半开,仇邵衣服散乱,满头黑发披散在身后,头顶在窗户边上,连脸都没露出来。
阴沉的就像今天糟糕的天气。
吴凌蹲下来为仇邵拢衣平袍,面无表情,手势温柔,声音犀利:“饭也不吃,功也不练,究竟想怎么样。”
“…………”
“不要动不动就耍孩子脾气,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像一教之主么?有哪个武林至尊会跟自己这样斗气?心里不舒坦,大不了等会我去替你把人宰了,眼不见为净,好不好?”
仇邵慢慢侧头看吴凌,双目赤红,神色近乎木然。
“竟然拿阿爹威胁我。”
仇邵的声音沙哑万分,浮浮荡荡的音里又透着一股戾气:“他算什么东西,敢威胁我,竟敢拿阿爹威胁我!”
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句话,咬牙切齿,无法纾解的痛苦侮辱淤积在身体里,找不到任何途径可以抒发。
不光光是受制于人的屈辱感,仇邵憎恶自己最爱的人被旁人当做威胁赌注。
“死而复生之术——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仇邵抓住吴凌的手腕,力气极大,喃道:“人死如灯灭,生生灭灭天理循环,就连始皇想要长生都求而不得,世间怎么可能有起死回生之术,好一个相思堂,好大的口气!”
吴凌低头,自己的手腕已经被扼得发青,仇邵也许连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手指都在隐隐颤抖,不是肌肤相贴的话,是看不出端倪的。
“所以呢。”吴凌直视他,不带任何迷茫摇摆:“你想明白要怎么做了么?”
“…………”
“杀了他,亦或是,相信他。”
“…………”
“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们都会为你完成。”
柔润似丝一样的触感,抚摸上去就会让人有满足到叹息的冲动,吴凌在私心作祟下,神情平静的轻轻抚摸仇邵的头顶。
“不需要踌躇,去做你想做的,就够了。”
可不仅仅是这样,不仅仅是这样的——
他的踌躇并不是因为害怕失望——他怕的是那渺茫的希望,仇邵惧怕那种可以让人神魂颠倒,甚至主宰改变他性格的希望。
十年前,仇邵的父亲前去华山赴约。仇景当年也是称霸江湖的一方霸主,他此去华山是为了赴与剑圣的十年之约。
江湖中两大传奇的碰撞对决,这肯定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可以预测,在父亲得胜后,世人得用多少笔墨来抒写父亲雄姿英发,谱多少的诗歌来赞颂父亲啊。
在幼年时期开始,仇邵就生根蒂固的明白父亲是天下第一,天底下最强大最有力量的人,他根本想象不到父亲会输给任何人。
可是他一直敬仰与期盼的父亲,却死在了华山脚下。
没有任何前兆,更加离奇的是,父亲身上并没有多少抵抗的痕迹。
天下还找不出能这般轻易就能打倒父亲的人,就连剑圣也没办法办到,中间究竟有何隐情,白教已经调查了整整十年——
仇邵其实也明白自己的性格在世人看来,多是与古怪高傲不近人情有关,但他并不在乎这些,他很清楚自己近乎变态的执着,除了死亡没有任何事能够动摇他。
十年根本算什么,仇邵可以花一辈子的时间去找出父亲去世的真相,但那天那个姓沙的老白脸突然来说什么世间的确有起死回生之术——
自己那时,是一点都不相信的,甚至到了现在,他都对这事嗤之以鼻,觉得这荒唐至极——但明明知道荒唐可笑,内心还是有一块地方却因为这几个字而沉醉起来,轻而易举的。
不肯让父亲入土而安,执意要将父亲的遗体放在水晶棺里,好像这样父亲就不会离自己而去,死亡只是一场短暂的安眠。
也许还真被那个老白脸说对了。
好友的手覆盖在自己头顶,虽然很羞于承认,但被好友这样抚摸着,却是意外的温暖可靠——仇邵转念一想,没有错的,就算是武林至尊,邪佞大魔头,也可以有稍微依靠别人的时候吧,不说出去的话谁知道,知道了的话——就灭口吧。
于是仇邵哼哼了几声,趾高气昂:“耳朵也痒,等会要掏。”
吴凌知道他做好了决定,微笑起来:“好,等把饭吃了。”
“阿凌。”仇邵一扫刚刚的颓废阴郁,似乎是重回到平常的自信满满的样子:“我要去一趟关外。”
管他什么,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不去探个究竟他到死都不会瞑目,如果是真的,那就算是天降奇迹,假的话——也就不劳烦慕容南宫两家出马,他亲自就把老白脸的相思堂灭了。
吴凌点头:“好,我陪你不同去。”
“不。”仇邵笑了起来,怎么看都很不怀好意:“我另有人选。”
抚摸头发的手停了下来,仇邵本来是好不容易心情恢复了些,见好友停了下来,就催促:“你快点啊。”
吴凌恢复了棺材脸,收回手质问:“什么另有人选,你打算派谁。”
这事也是仇邵刚刚才想到的,他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绝妙主意——关外多大啊,沙漠成片,到时候死个人抛个尸就跟眨个眼那么简单,借此机会一举铲除牧谨之,多么的畅快人心。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道:“让牧谨之随我一起去。”
吴凌嘴角一抽,声音提高,少有的带着怒意:“牧谨之心思难测,我不准。”
第21章 二十一计
这事也是仇邵刚刚才想到的,他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绝妙主意——关外多大啊,沙漠成片,到时候死个人抛个尸就跟眨个眼那么简单,借此机会一举铲除牧谨之,多么的畅快人心。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道:“让牧谨之随我一起去。”
吴凌嘴角一抽,声音提高,少有的带着怒意:“牧谨之心思难测,我不准。”
只有活人才可以心思难测,这次出去他势必要铲除牧谨之,一个死人再有满腔诡计也不足为据。
这些心思绝不能告诉好友,仇韶也心知肚明这些小诡计算不得光明正大,但已经是能想到的计划之中最为有男子气概凸显他至尊之气的办法了。
于是他坚持:“就派牧谨之。”
吴凌冷峻的脸庞上顿时怒气横生,仇韶也被对方外露的情绪感染,顿了几下,软下声音:“这事本尊自有考量,你不用担忧。”
于是,两人又一次的不欢而散。
仇韶暗暗统计了一下,他发现今年与吴凌犯冲的次数呈一飞冲天之势上涨,而近来最能惹得两人不和的,好像就是牧谨之那个霉神了。
“来人,去把牧谨之给本尊叫来。”
侍从在屋外应了声,立刻去请人。
半柱香不到牧谨之便敲门进来,仇韶强憋住几分和颜悦色,先嘴上把牧谨之好好夸赞了一番,比如这次比武招亲,牧护法劳心劳力,撑得好场面,安得稳大局,果然是我们白教的砥柱,是自己委以重托的心腹。
牧谨之一边听一边颔首,面带一丝微笑,好像对仇韶每个字都同意到骨子里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受之无愧,面无惭色。
……无耻之徒。
仇韶也觉得自己只能演到这步了,于是清清嗓子,道:“所以到时候,牧护法就随本尊前去关外吧。”
牧谨之这时候谦虚的推托了几下:“尊主能信任属下,当然是属下的福气,不过嘛,属下这个人粗枝大叶的很,只怕路上伺候的不周全,耽误了尊主的正事这可不好。”
仇韶冷笑:“本尊又岂是娇生惯养之徒。”
“这个……”
“这次行程隐秘,本尊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人越少越好,牧护法难道不愿随本尊前去——”仇韶音调一变,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和颜悦色里就渗了几分冷酷:“还是说牧护法觉得本尊此行毫无意义,不愿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