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成为彼此的宿敌呢[穿书](94)
两人的疑惑得不到解答,一时沉默下来。
宿殃看了看墙角仍残留的血迹,又望向衣衫似乎丝毫没有沾染污秽的秦见越,欲言又止。
顾非敌看出宿殃的顾虑,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略作安抚,代他问秦见越:“前辈,如何处理那兰五的?魔教在眉珠镇的客栈,对此可有什么反应?”
秦见越瞥了宿殃一眼,笑道:“兰五的去处我就不说了。那间客栈我方才去看过,大门紧锁,里面空无一人。许是在兰五前来刺杀之前,就已经安排那里的部下撤离了。”
见宿殃明显还有些担忧,他又补充:“不必紧张,今晚我会守夜,你们几个年轻人好生休息就是。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你们要随阿瑜前往荒原,接下来的行程更加艰难,或许还会遇到刺杀和战斗,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经过这一变故,几个年轻人也没什么继续聊天的兴致。
罗余和秦见越主动换到这间染过血的客房,将后辈们赶去另外两间,各自安歇。
第96章 九宴湖旧事
第二天天还未亮, 宿殃就被顾非敌从睡梦中唤醒。
一行人收拾好行装, 各自上马。
秦见越与赤彤要回京请兵,往东南走;罗余叔侄和顾非敌、宿殃几人要前往荒原, 将会一路向西北行进。
他们在客栈门前分别,没说太多话,只互相祝福了几句, 便各自策马离开。
顾非敌与宿殃不便紧跟着罗余罗隐叔侄, 便稍落后一些,挑隐蔽的道路远远缀在后面。
……
两日后的傍晚,天色将黑,顾非敌与宿殃在罗余留下的路标旁发现了暗号。
罗余罗隐两人已经遇到千枫山庄的斥候,准备进入腾云阁与中原武林驻扎在坎儿井边的营帐。
此处荒原一马平川, 周围还没有可以用作遮挡的巨石, 顾非敌与宿殃两人只能停留在距离极远的一片坡地后面,遥遥看向远处直冲天顶的炊烟。
忽然,一只极为细小的黑点儿自空中倏然飞过, 眨眼间消失在昏暗的夕阳余晖中。
顾非敌不禁皱了眉头:“鬼鸮……这东西是个麻烦, 若是不能解决它们,我们所有人的动向都会被察觉。”
宿殃抬头看天, 道:“我们该带弓箭出来的。”
顾非敌却摇头:“鬼鸮飞起来毫无声息,体型极小, 速度又快, 待天色完全黑下来, 即使带了弓箭, 我们也很难射中它们。幸而它们本身不会说话,只是用来传递消息的工具。”
宿殃啧了一声,说:“厄罗鬼帐还真是有本事,这根本就是信息战吧,而且还是在天上……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制空权?”
“制空权?”顾非敌不解。
“就是……控制这片天空嘛。”宿殃道,“谁控制了天空,谁就有更大的可能打胜仗……大概是这个意思。”
“你总是有这种奇思妙想……”顾非敌笑着说,又仰头盯着天穹中开始出现的繁星,叹息道,“若是人可以飞翔,天空……的确是兵家必争之处。”
这边,两人幕天席地,悠闲地谈论着不着边际的东西;那边,罗余与罗隐被千枫山庄的斥候领进腾云阁围起的营帐,罗余让罗隐等在外面,独自进了帐中。
顾若海抬头看到来人,眼中尽是诧异,立刻搁下手中纸笔起身,皱眉道:“你竟然下山了!怎会来这里?”
说着,压低声音,问,“可与犬子有关?”
罗余笑着迎上前,将那颗玉坠塞还给顾若海,道:“你那儿子我可管不住……不过恰好我有些事需要下山,就陪他一同去了趟青芜郡。他收到师尊的信笺,令他与宿殃前往荒原……但你之前曾佯作将他逐出腾云阁,怕打乱你的计划,他们便决定暂时不露面。”
顾若海蹙眉道,“师尊怎会插手此事?她不是一直不问世事吗?”
罗余摇了摇头:“我也无从知晓,只是觉得……如今天下事恐怕都被师尊看在眼中,她要插手,自然有她的目的。”
说着,他忽然笑了一声,道:“我们当初不是还猜测,觉得师尊是得道成仙的修行者,要在尘世积下足够德行才能飞升吗?”
听到这句话,顾若海也笑了:“当初竹枝儿为了一探究竟,还试图带我们潜入藏珠阁……”
罗余不禁愣怔。
顾若海话音一顿,哂然道:“……见了你,有些当时年少的感触,习惯这样叫他了。”
罗余默然片刻,问:“你前些日子是否与他见过面?”
“是。他来信提及当年我们的重阳之约……我便赴约了。”顾若海道。
“所以,此次围剿……当真是他的计划?”罗余问。
顾若海沉默了一阵,颔首道:“是,是他请我率腾云阁和中原武林,冬至之日前去围剿魔教。”
罗余又问:“你竟信他不会借此机会将中原武林精锐一网打尽?”
顾若海嘴角微勾:“我信他,中原武林却未必尽信我。你也看到外面那些人了,各大势力,又有几个真的派了精锐前来?”
罗余沉默良久,忽地笑叹一声。
“以他在中原武林的名声,也早该猜到这样的景况。”他道,“毕竟,他当年一怒之下率魔教花侍血洗中原,的确山河变色。又有多少人知道,他杀的都是厄罗鬼帐安插在中原武林的暗桩和奸细?他就算想要澄清,也不会有人信他……”
“什么?”顾若海倏然抬眼,目光直刺罗余,急问,“他杀的那些人,都是厄罗鬼帐的奸细?!”
罗余惊讶:“你竟不知道?”
末了,他又恍然:“也对,你并不知道厄罗鬼帐那些破事……当初我虽已隐居雪山,却也听说了这件事,专门让阿越前去查过。宿怀竹当年的确不问缘故杀了不少人,或许也有误判,但绝大部分来自厄罗鬼帐。”
顾若海的脸色不太好。
许久,他闭目叹息一声,怅然道:“我一直误会他了……我以为,他是见我成婚,又不忍杀我……当初他来大闹婚礼,被中原侠士们围攻,我一直以为他是因此才会迁怒中原武林……造下杀孽。”
“他的想法,他从来不会多说,有谁能明白呢?”罗余无奈道,“其实,我想,他当初杀掉那些暗桩,也未尝没有借此发泄的目的。”
顾若海皱眉:“可他既喜欢罗锦,又为何会对厄罗鬼帐下手?”
罗余瞪大眼睛,惊问:“你莫不是对‘喜欢’二字有什么误解?他那般对待瑾儿,怎可能是喜欢?”
见顾若海垂眸不语,罗余又道:“当初听说他将瑾儿掳去魔教,我也吓了一跳,冒险去魔鬼城找他想问清楚,结果差点被鬼帐王庭的人抓住,几经艰难回到玉琼峰,竟又听说你的婚讯……后来江湖动荡,再加上瑾儿的死讯,我便不想多问。”
“陈年旧事,”顾若海苦笑一声,“不问也罢。”
“可前段时间,我却偶然得知当年些许隐情,”罗余皱眉道,“所以我想知道,你们当初为何会分开?当真是因为瑾儿?”
良久的沉默。
之后,顾若海极为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这才低声道:“当年你去寻阿越,我与宿怀竹带着罗锦游历至九宴湖……”
当年,九宴湖畔。
顾若海与宿怀竹还都是不及弱冠的少年,彼此情投意合,感情甚笃。
与他们同行的,是厄罗鬼帐年轻的王女厄罗瑾,化名罗锦,被兄长托付给这两位好友照看——罗锦知道宿怀竹与顾若海的关系,甚至经常打趣,因此罗余并没有多想,就将他的妹妹留在了两个年轻男子身边。
谁知,就在三人流连九宴湖的那段时间……某一个傍晚,宿怀竹忽然在房间桌上发现了一封信笺。
顾若海问那信上说了什么,宿怀竹却微微一笑,将信笺藏了起来。猜测或许是魔教什么人送来的消息,顾若海没多问,如往常一样运功入定。
直至夜幕降临许久,顾若海从入定中醒转,才发现往日总会为他护法的宿怀竹不在房中。
顾若海以为宿怀竹是去处理魔教信笺上说的事了,因此并没有为他着急,而是起身翻窗出去,想看看星空。
然而,就在他刚刚落在屋檐的瞬间,却发现隔壁应是罗锦入住的那间房,窗户竟大敞着,屋内没了人影。
罗锦毕竟是好友托付给他们照看的,顾若海十分担忧,怕女孩子夜晚出门会遇到什么意外,于是立刻四下寻找。
最后,他寻到九宴湖畔的一处树林……却看到了至今依旧令他不堪回首的一幕……
“他当日被我撞破,脸上竟毫无悔意,甚至极为愤怒……喝令我离开。”顾若海垂眸道,“罗锦也曾哭着向我求救,可……我那时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竟逃了。”
说着,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谁知,他不仅没有再回客栈,还将罗锦掳去魔教。甚至沿途青楼红巷,都曾留下他每日与人春风一度的轶事,还曾提到他身上极少让人知道的刺青,容不得我不信……我也从没想过,再见到他,竟然是在我的婚礼。”
“他大闹你的婚礼,却没告诉你当年缘由?”罗余问。
“我……”顾若海道,“他当时打伤我父亲,又想杀我新妻。我怒急,与他大打出手,也……口不择言斥责他许多。”
“他功力在我之上,我挡不住,只能把无辜女子护在怀里……他那时本能将我夫妻两人一剑斩杀,却又收了手。我以为他不会再闹,正想问他当年的事,他却……转身就杀了一位在场宾客,突出重围,扬长而去……之后,便传来他血洗中原的消息。”
“这些事,二十年过去,却依旧历历在目似的。”顾若海双眼轻阖,道,“他当年若是不喜欢罗锦,又为何要在深夜与她湖畔私会……”
罗余叹了口气:“他若是喜欢瑾儿,又如何会强迫她?”
“其实,我后来也曾思虑,觉得此事有隐情。”顾若海道,“但我既已听父亲之命,结婚生子,不久后又听闻魔教有了圣子的消息……我又何必强求当年真相?反正,一切都回不去了。”
说着,他苦笑摇头,又道:“直至前些日子,我与宿殃第一次见面,才恍悟当年我还是错了。无论如何,我不该放弃寻求真相,哪怕求一个死心也好。只是,我重阳再问宿怀竹当年的事时,他依旧不肯认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