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成为彼此的宿敌呢[穿书](79)
宿殃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回想起当初在寒潭下洞穴中的事,是谁守在他身边,将他一次次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不言而喻。
顾非敌总是说,宿殃救了他三次……但其实,顾非敌又何尝没有救过宿殃的命?
若是世上真的有命运之线,他们两人的命运恐怕早已彼此纠缠,分不出你我了。
只是……太短暂了。
想到罗余口中的“一两年”,宿殃才终于慌了神。
“可……怎么办呢?”他惶然道,“真的只有一两年吗?”
“你与顾非敌,情投意合?”罗余问。
宿殃点了点头。
“可曾行房?”罗余又问。
猛地被这么一记直球击中,宿殃愣住,之后才感到有些窘迫。
他支吾了一下,回答:“……还没。”
罗余松了口气:“幸好。”
宿殃不解:“什么幸好?”
罗余道:“你虽可以压制血蛊,但其实它仍存活在你体内。平时倒无所谓,但……若是你与人缠绵,它也会活跃起来,将蛊毒传入对方体内。一两次倒还无妨,若是次数多了,那人身体必定无法承受,最终也只有英年早逝的结果。”
宿殃默然。
片刻,他道:“既然这样,我还是想……请您帮我除去血蛊。”
罗余一挑眉:“哦?”
宿殃被罗余了然的眼神看得耳朵发烫,但他还是咬牙道:“我……既然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就更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罗余语气淡淡:“除蛊需要你以半凋红功法辅助,但你也清楚,再动一次半凋红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宿殃顿时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罗余问:“你是想要一两年的陪伴,还是,想要一两个月的厮守?”
这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宿殃一时无法下定决心。
他知道,他与顾非敌其实都在期盼着能够得到彼此的全部,但……他也想要更加长久的陪伴。
如今两者不可兼得,便总要有所取舍。
看着宿殃垂眸凝思的模样,罗余道:“这是你们两人的事,你该与他商量。”
“不,”宿殃这回却异常坚定,“我……我不想让他知道关于半凋红和寒潭冰魄会损伤我寿命的事。”
不管是寒潭冰魄,还是半凋红,都与他救顾非敌的命有关。若是让顾非敌知道这两样东西是造成他濒死的真凶,不知顾非敌会受到多大打击——虽说他当初并非有意拿自己的命去换顾非敌的生机,但,这个结果却实在太戳心,他不想让顾非敌知道。
宿殃怀揣侥幸,问:“如果有办法让他不知道我会死……”
罗余重重呼出一口气,道:“你必然会渐渐衰弱,作为与你最亲近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出?而且,就算有办法隐瞒他,等到你离开那日,他岂非更加痛苦?”
宿殃咬了一下嘴唇,闷声道:“那也总比钝刀子割肉强……”
“此事不急,你还有时间深思熟虑。”罗余道,“这里有温泉,冬日也不会太冷,你们可以停留一段时间。”
宿殃只得点了点头。
忽然,他想起什么,看向罗余,道:“那个,神医……”
罗余:“什么事?”
宿殃道:“刚才在温泉里,顾非敌发现我背后有被刺青遮掩的字,我问他写了什么,他也不说,看表情不太对。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看看,是什么字?”
罗余微微眯起双眼,低声道:“……字?”
他沉吟片刻,点头:“你过来,我看看。”
宿殃转身背对罗余,将身上棉袍脱至腰腹,把背后刺青展现在罗余眼前。
罗余盯着那一丛殷昙看了一会儿,伸手轻轻触碰宿殃背上的皮肤。
他沿着早已愈合的疤痕缓缓抚摸,过了许久才将手收回,脸上神情却已是一片复杂——惶惑,荒谬,心疼,愤怒,哀伤,又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
宿殃确定自己背上的字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他心下忐忑,犹豫着问:“……是什么字?能告诉我吗?”
罗余倏然闭上双眼,片刻,再睁开时,看向宿殃的眼神就完全不同了,原本的淡漠变成了一种很奇怪……很奇怪的担忧与痛惜。
他道:“厄罗鬼帐的巫术中,有一种……即使对大巫而言也极少会去触碰的咒术,名为‘鬼血咒命’。”
说完,他缓缓起身,踱到书桌后,扶着桌角坐下,
他取了一张纸,展平,研墨,提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鬼血咒命若想成咒,必须要取被咒者至亲之人的鲜血入咒。咒成之时,更……”罗余声音微哑,“……更要以那至亲的性命为祭。”
他垂下眼睫,运笔落字,一边道:“即使在厄罗鬼帐,也只有……得过大巫传授的巫女可施此咒。”
一席话说完,纸面上十六个字也同时成型。
那是宿殃背上鬼血咒命的咒辞——
“孽缘为灾,业报天咎。宿殃短寿,命绝未冠。”
第81章 情话与怀疑
宿殃上前将纸页拾起, 仔仔细细读了两遍。
前八个字靠着连蒙带猜能大概明白不是什么好话,后八个字的意思却十分明了。
“是说,我……”宿殃抬眼看向罗余, 问,“……活不过及冠的年纪?”
罗余深深呼出一口气,没有回答, 只道:“你今年,十九了?”
宿殃点头:“是。”
罗余又问:“生日在夏天?”
宿殃道:“是……五月。”
停顿片刻, 宿殃又问:“您刚才还说, 这诅咒需要以魔……以我至亲的性命入咒?”
罗余沉默了一阵,将宿殃手中那页写了咒辞的纸抽走,丢进灯笼中烧毁。
“入夜了。”他避开宿殃的问题,道, “让门外弟子带你去客院休息吧。这些日子, 你该多与他相伴。”
听到这句话, 宿殃才猛地想起,顾非敌已经看到他背上写的东西了。
回想起之前顾非敌的神色, 宿殃心头忽然浮起一层疼痛与酸涩,还夹杂着浓郁的担忧与焦急。他顾不得追问这道诅咒到底献祭了谁的生命, 飞快地朝罗余道别,转身跑出房间。
匆匆踏进客院,宿殃的目光就被在细雪中舞剑的顾非敌吸引了。
顾非敌一身白衣, 手中长剑映着灯光与细密的雪粒, 挥洒出一片晶莹璀璨的光华, 将漫天雪花搅得纷乱。
恍惚间,宿殃似从这片剑光中感受到了一股杀意凛然。
顾非敌几乎立刻就注意到宿殃的身影,倏然收剑入鞘,大步上前将人搂进怀里。
“外面冷。”他在宿殃耳畔轻声说,“进屋吧。”
说着,他与宿殃十指交握,将人牵回房间。
关上屋门,顾非敌盯着宿殃的双眼,沉默良久,才似乎终于有勇气开口。
他问:“前辈怎么说?你的身体……可还好?”
宿殃强迫自己不要躲开视线,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道:“功法的问题,可能会比较怕冷……现在在雪山上,不可以练功,不能随便动内力,就……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他不想骗顾非敌说自己没事,但也不愿让顾非敌伤心,只好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顾非敌却没被晃到,再次确认:“当真没事?”
宿殃语塞。
片刻,他伸手搂住顾非敌的腰,倾身与他额头相触,鼻尖轻轻地碰了一下对方的鼻翼。然后他闭上双眼,衔住顾非敌的嘴唇,无声拥吻。
感受着宿殃微凉的双唇,顾非敌的目光落在宿殃近在眼前的睫毛上。浓密仿佛鸦羽的睫毛微微颤动,在昏暗的烛光下,将眼底遮出一片黢黑的阴影。
顾非敌的喉头轻轻翻动了一下,缓缓阖眼,将眸中深沉的苦涩尽数遮盖。
他抬手按住宿殃的后颈,舌尖抵进宿殃口中,加深了这场亲吻。
呼吸纠缠许久,又藕断丝连地轻啄了几下,两人这才停下亲吻,心口相贴拥抱在一起。
“想和你永远如此……”顾非敌低声道,“不想和你分开……无论是生离,还是……”
说到最后,他没忍住,声音里带了哽咽,却也完全无法说出“死别”二字。
宿殃心中叹息。
他在顾非敌的背后拍了两下,轻声说:“刚才我让神医看了我背后的字。”
顾非敌颤抖了一下,却没从宿殃肩上起身,依旧将人抱在怀里,一动不动。
宿殃抬手抚摸着顾非敌的发丝,道:“……只是一个咒而已,不要太担心。”
顾非敌依旧不说话。
“其实,你也知道,”宿殃笑了一声,“我的来历……我并不是原本的魔教圣子。所以,这个咒可能早就已经应验了,我才会……成为现在的我。”
这个说法也有依据,顾非敌皱眉沉思片刻,直起身,凝视宿殃的双眼。
宿殃咧嘴一笑,说:“你看,那些字是很早前刻下的,所以它们诅咒的应该是这身体里原先的灵魂。魔教圣子……其实已经死过一次,咒语起了效果,应该不能再用第二次了吧?况且,我可不是什么孤魂野鬼,我觉得……那个咒应该对我起不到什么作用。”
顾非敌抬起手,轻轻摩挲着宿殃的脸颊,低声道:“可我只怕万一……”
其实宿殃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会受到那十六字诅咒的影响。
毕竟,他穿越而来,属于魔教圣子的剧情又的确是终结在这一年冬季的,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否允许他留下来。
况且,他体内的寒潭冰魄与三重寒功,也的确对他有致命威胁。
但宿殃并不愿意因此就自怨自艾。
他笑了一声,说:“就算万一,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抓紧可以在一起的每一刻,多完成几个愿望,多制造一些回忆。”
说着,他又凑上前在顾非敌的嘴上亲了亲,问:“你要是有什么想和我一起做的事,可要早点说出来呀。”
顾非敌盯着宿殃看了好久,扯了扯嘴角,终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我有太多事想同你一起做,”他道,“但也并不十分迫切,有你伴我身边,不论做什么都很好。若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告诉我,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