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成为彼此的宿敌呢[穿书](59)
宿殃看着一个个墨字在纸上翩然落下,视线缓缓上移,落在顾非敌握笔的手,而后又移向他极为认真的脸庞。
睫毛低垂,遮住他那双仿佛含着星辰的眼眸。他面色宁静,看不出情绪,嘴角却自然地微微翘着,双唇……
看着顾非敌的双唇,宿殃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两人在漆黑碑房中的那个吻。
当时没有注意,此时再回想,那种柔软的、温暖的、湿润的触感仿佛凭空回到宿殃的唇上,令他不自觉地有些心痒难耐。
宿殃下意识地抿了抿嘴,润湿唇瓣。
“好了。”顾非敌嘴角浅笑浮现,瞥了宿殃一眼。
轻轻拎起纸页两角,他双唇轻拢,徐徐吐气,将半湿的墨迹吹干。
宿殃赶紧移开目光,去看那页歌词。
等墨迹干燥,宿殃伸手取过纸页,默默通读两遍,便将它折好,郑重塞进怀里。
两人一起烧完剩下的经文,将石室打扫干净,这才拎了包裹,并肩向外走去。
禁地内不见阳光,对时间的感受比较模糊,直到走出溶洞,两人才发现此时竟已快入夜了。
梅十三站在禁地入口,见宿殃与顾非敌出来,躬身跪地,行礼道:“圣子。”
再次见到梅十三,宿殃忽然想起这位花侍真正效忠的人,心里不免有些别扭。
他抿了抿嘴,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刻让人起身,而是沉声问:“什么事?”
梅十三垂着头回答:“属下奉命,迎接圣子回鸢尾岛,并陪同圣子前往雪山寻医。”
第61章 我愿随我心
直到回到住所,宿殃的脸色仍然不太好。
他将梅十三支到院子外面看守, 令莲九帮他收拾行囊, 并备水沐浴。
顾非敌看着宿殃,从他脸上的神情猜到什么, 找了下人不在的空隙,劝道:“你也不必迁怒花侍, 如今魔教毕竟还是教主为尊, 你的来历又……教主会派人跟着你, 也是情理之中。”
宿殃点点头, 却还是一脸郁闷:“我还以为我这个魔教圣子有多厉害,结果,还不是得被人监视。”
顾非敌伸手搭在宿殃肩上,失笑道:“他是你的长辈, 比你在魔教多经营二十几年,你如何与他比?况且……就算是我身边的侍卫,也都是父亲派给我的,未必全都一心向着我。”
这话虽然没错,但宿殃还是夸张地叹了口气:“你不明白……”
剧本中, 顾非敌与魔教圣子都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一个是主角,一个是反派一号。至于老一辈的高手大能, 基本只活在对话与背景里。尤其是魔教教主, 别说势力了, 不过在剿灭魔教的时候露了一小下脸, 还立刻就被秒了。
哪像现在,他这位魔教圣子,竟然处处受人辖制。
难不成,这改编的剧本还真的能改成原着作者都不认识了的模样?
“虽然我不明白,但……”顾非敌扭头看着宿殃的双眼,说,“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向我倾诉。”
宿殃心道:别的事都可以向你倾诉,但关于这世界是虚构的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两人又简单商量了一下明日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去西南的事,见天色已晚,便各自沐浴,回房休息。
当初在魔教禁地的石室内,时间感薄弱,宿殃又时常入定或昏睡,导致整个生物钟都乱了套。于是这天夜里,许久没有彻夜失眠的他,又睡不着了。
奇异的是,越是无法入眠,他的大脑就越活跃,里面杂七杂八的念头纷至迭来,让他更加静不下心。
无数担忧和幻想,车轱辘一样在他脑海里循环,时而上演你侬我侬的恋爱偶像剧,时而又上演你死我活的血腥武侠剧,随后变成腾云阁甩给他百万两白银让他离开顾非敌的狗血剧,最后,又演了一场顾非敌迫于家庭压力结婚生子,只能与他维持地下情的伦理剧……
宿殃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翻身起来,穿了衣服,拎着细剑走进院中,照例练剑静心。
练了几趟剑法,满院开得正好的绣菊被剑气斩得零落遍地。
一道轻微的门枢声响,院落偏房房门打开,顾非敌穿着一身天蓝衣衫,踏进如水倾泻的月光里。
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宿殃下意识问:“你怎么还没睡?”
顾非敌望着宿殃,轻声说:“……睡不着。”
宿殃轻咳一声,道:“外面这么冷,睡不着躺床上也挺好,出来干嘛?”
沉默片刻,顾非敌抬头看向天心,道:“……赏月。”
听到这个回答,宿殃没忍住笑出了声。
“赏月?”他笑问道,“赏月怎么能没有酒,你的酒呢?”
顾非敌看着宿殃,半晌,轻笑道:“在我面前。”
宿殃:……
……救、救命!
宿殃只觉得脸上耳朵一阵发烫,幸好夜色沉沉,脸红估计看不出来。
他强行端起魔教圣子几乎崩得看不见的架子,扬起下巴,不屑地哼了一声:“呵,你想得倒美,本圣子可不是你的。”
顾非敌轻呼出一口气,悠然道:“无妨,我自醉便好。”
宿殃听得心脏一颤一颤的,下意识舔了舔唇,咽了口唾沫,道:“哦,那你醉着吧,我回去了。”
说着就转身要走。
顾非敌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笑道:“若你也睡不着,不如叫侍者温酒,我们一起赏月?”
对方都邀请了,宿殃自然不可能认怂,便道:“好啊。”
随即唤来值夜的侍者,热了酒,备了夜宵,端到小院回廊下,又在旁边点了火笼驱寒。
饮过两杯,宿殃斜睨着顾非敌,问:“你以前都是亥时入睡,怎么今天都这时候了,还睡不着?”
顾非敌笑笑,抬眼看着宿殃,道:“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宿殃愣住:“……啊?”
见人一脸茫然,顾非敌张了张嘴,最终无奈地笑了一声,问:“你又是为何无法入睡?”
“啊,习惯性失眠。”宿殃靠在回廊柱子上,抬头看向繁星密布的天穹,道,“脑子里乱的很。”
“心思烦乱,就来院中辣手摧花?”顾非敌笑问道。
“辣……”宿殃瞪着眼睛看向顾非敌,薄怒,“你偷窥我?!”
顾非敌端起酒杯,轻啜一口,道:“分明是你半夜练剑,吵得我睡不着。”
一口大锅扣下来,宿殃翻了个白眼,端起杯子把里面的酒一口喝光,不忿道:“我以前半夜练剑,也没见你被吵醒过。”
顾非敌笑笑,垂眸看着手中酒杯,半晌,低声说:“倒有些怀念当初小玉楼里的日子了。”
宿殃点点头,赞同道:“对啊,还是小玉楼单纯些。当时应该决定不出师,像谛聆师姐和墨师兄他们那样,一直待在楼里的。几年之后,还可以教教师弟师妹,也挺好……”
说着,宿殃突然就觉得这真的是个好主意。
他兴奋地坐直身体,扬眉看向顾非敌,笑道:“不如等我除了蛊,我们就回小玉楼,待在里面不出来了?”
看到宿殃眼中跳跃的真实的期待,顾非敌却忽然沉默了。
他放下手中酒杯,拎起酒壶,慢条斯理地又斟了一杯酒,缓缓端起,盯着微颤的酒液半晌,将它一饮而尽。
“我是腾云阁少阁主。”他垂眸道,“责任……是不可以逃避的。”
宿殃皱眉看向顾非敌,片刻,轻笑一声:“责任?”
顾非敌也看向宿殃,说:“是啊,而且你也……”
“你是腾云阁少阁主,继承腾云阁是你的责任。”宿殃打断顾非敌的话,眯起眼睛,语速飞快道,“你还是顾盟主的独生子,传宗接代也是你的责任咯?”
顾非敌一阵错愕,不自觉坐直脊背,诧异道:“宿殃……”
“在禁地石室里你说的那些话算什么?”宿殃借着酒劲儿咄咄逼人,“哦,你该不会一边撩我,一边还打算回家结婚生子?”
顾非敌愣住:“我没……”
“既然要走这条路,就没做好断子绝孙的准备么?”宿殃哼笑一声,“渣男!”
顾非敌苦笑道:“宿殃,你喝醉了。”
宿殃刷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顾非敌的鼻子,道:“你在逃避问题。”
顾非敌沉默良久,最终叹息一声:“我承认,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解决……但我会尽力。”
宿殃抱着胳膊靠在廊柱上,挑眉盯着顾非敌看。
顾非敌咬了咬唇,声音微低,试探问道:“宿殃你……如此问我,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愿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说着这句话,眼睛映着月色,其中仿佛有群星闪烁。
宿殃抿了抿嘴,垂着眼睛想了一阵,说:“我看这世……我看中原好像也不怎么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你不怕吗?”
“若是与你,若能与你在一起,”顾非敌认真道,“我无所畏惧。”
看着年轻男人的眼眸中透出一抹不惧艰险的固执,宿殃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你今天情话王附体啦?”他笑问道。
“什么?”顾非敌不明所以。
宿殃笑而不答。
他倒了一杯酒,徐徐饮尽。
然后他将酒杯放下,看着顾非敌的双眼,道:“一生一世太长,我现在还说不好。不过,陪你走一段,应该是可以的。”
顾非敌身体微微前倾,郑重地问:“当真?”
宿殃没有回答。
他伸手抚过顾非敌垂在脸颊的碎发,手指顺着脸颊滑下,轻轻捏住顾非敌的下颌。
然后他凑上前,缓缓靠近对方。
两人鼻息互相交缠,酒香氤氲,带着一抹奇异而诱人的热度,似乎有恶魔在耳边窃窃私语,催促这暧昧继续发酵。
呼吸渐渐急促,宿殃眼睫微阖,唇齿微张,轻轻衔住了顾非敌的唇瓣。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顾非敌突然跪坐起身,抵着宿殃的肩膀,将他推靠在回廊柱子上,低头加深了这个亲吻。
宿殃避无可避,只能任由顾非敌的舌尖长驱直入。
这场吻持续了许久,直到两人都有些酒意上头的晕眩,唇齿才稍稍分开。
他们的目光落在彼此近在咫尺的脸上,相视一笑。
顾非敌退回自己的位置,将方才不小心碰倒在托盘里的酒壶扶起,低声道:“这酒实是佳酿,洒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