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总想清理门户[重生](50)
这一路虽走得是马车,但日夜兼程地赶着,也不比往日骑马轻松多少,更令人无聊的是,苏瞻洛一路都在收信写信收信写信,就没停过,薛子安一人旁边哼哼半天也不见他投来半点视线,只好恬着脸凑上去。
苏瞻洛无奈地推开他,“我在写信呢。”
“写什么信?我看看……”薛子安一把拿过他写了一半的信纸,咕哝道。“寄去蜀中的信?又是宋霁让你做的?”
“嗯,”苏瞻洛点头,“这是正事,你还给我。”
薛子安笑眯眯,“这是正事,那我就不是了?”
苏瞻洛看他的笑看得发毛,踹了他一脚,“你让我把信写完,这次去京城应该是最后了,事情了了之后我们即刻便离开。”
“去哪?”
“天南海北,随便你。”苏瞻洛垂头写着信,低声道,“这段日子委屈你了,算是我给你赔罪了。”
他脸皮薄,说完这些就不大好意思了,便低头专心致志地蘸墨写信。
“阿洛。”
耳边突然吹来一阵热风,苏瞻洛手一抖,信纸糊开了一个硕大的墨点。
薛子安在他耳边低低地笑了,咬着他的耳垂道,“阿洛,怎么这么久了还这么害羞?”
苏瞻洛耳廓泛红,抿了抿唇,抄起他的后领口就扔出了车窗外。
“得寸进尺!”
薛子安躺在石子路上,看着面前啪得一声重重合上的窗子,笑得乐不可支。
跟他一般乐不可支的还有离成功愈来愈近的秦既明,他的师父在离开宿淮之后已经潜移默化地不再反对他折腾,虽然距离成功拆皮扒骨还有些距离,但已经近在咫尺了!
宋霁头很疼,秦既明一逮着空便像只大狗一样趴在他身上这儿舔舔那儿啃啃,还总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瞅他,闹得他心软成一滩一滩地都推拒不了。
他自己也知道,可十多年前的事情留给他的阴影太大了,比起身体上撕裂一般的疼痛,他更忘不了委身于人的屈辱。
他在逃避,秦既明也不强求他,只是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叹着气。
他们离开宿淮后一路北上,舍弃了舒适的马车,直接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在距离京城还有三五天行程的时候,暗卫来报,称前方京畿囤兵三千,应当就是武飞的人。
京畿地势复杂,利于囤兵,加上武飞常年作战,对潜伏一事十分熟稔,京中守卫又大多调去了西北,兵力匮乏,故而他们才能悄无声息地靠近京城到如此地步。
他们停留在囤兵处五里外的驿站休整,秦既明先写了密信让暗卫加紧送去京城,再打算从附近调兵来。
“调兵需要多久?”宋霁问。
“之前武飞可能带兵突入的消息告诉兄长之后,兄长便加强了京畿守卫,”秦既明道,“若要调兵,一个时辰便可调来两千精兵,但分去了太多在祁信手下,若想再多调,怕是难了。”
“两千对三千,”宋霁闭目思考,“我们人数劣势,地形优势,胡人舟车劳顿,状态不佳,但一向骁勇善战,况且京城军没有西北军的经验,总体来说我们还算劣势。”
“若是拖延战局等到祁信带兵回来呢?”秦既明道。
“不好,”宋霁皱眉,“万一没等到祁信先等来了武文光该当如何?”
武文光先前被他们逼到了蜀中,蜀中地形复杂,沼气甚重,他们知道他在此囤兵也无法彻查,好在沼气与毒气对胡人伤害更大,横竖他们也捞不着便宜,还得被逼出蜀中,而武飞的先锋营却愈加逼进京郊,所以他们选择先阻止武飞进京。
祁信还在沙城往回赶的路上,也不知几日能到,他们的确赌不起,同时,若现在不采取行动,不日先锋营便会突入京中,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出奇制胜,只有这样了。”宋霁沉声道,“以两千精兵击三千先锋营,我们只能趁着夜色突袭,以求最大程度地重击敌人。”
秦既明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
日头落下的时候,京畿附近所有能调动的精兵都集结完毕,领兵的是个熟面孔,先前跟着秦承平在围猎场堵截秦既明,而后又奉命抓捕宋霁归案的御林军左统领李征。
李征是秦承平手下的人,难得的对他忠心耿耿,秦承平失势后却不愿归附于武家,便被赶下了御林军左统领的位子,没想到竟被安排到此处带兵。
“交给他能放心?”宋霁看着他整军待发的背影,有些担心。
“能,”秦既明笑了笑,“这定是兄长的手笔了,西北军说是秦承平的天下,其实是武家的天下,秦承平死在西北战场,武家却不动声色,不用说明,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
“大皇子是想利用他的衷心对抗武飞?”宋霁一愣,“大皇子压根没见李征几面,竟也能如此慧眼识珠,真是了不得。”
“大兴的皇子中,四皇子野心勃勃而权谋不足,二皇子诡计多端却目光短浅,只有大皇子处变不惊,十年一剑,是个帝王之才。”秦既明道。
“那……”宋霁转过头看他,“三皇子呢?”
“十多年前就死了。”秦既明耸了耸肩,“他运气太差,我能怎么办?”
宋霁笑了笑,“也是。”
“这应该就是最后了,”秦既明望着黑压压的远方,“等到这件事结束了,把宣儿从胡人那边救回来,带着小白,我们一块儿离开这里。”
“去哪儿?”
“有你在哪里都好,”秦既明道,“给她俩找个婆家嫁了,我呢,就当个闲散王爷,秦承兴给我钱我就花,不给我钱咱俩合伙开个铺子当老板,怎么样?”
“那不就跟原来一样了?”宋霁笑他,“没出息的,绕了一圈又回去了。”
“我绕这么大个圈子的目的,就是想回去啊。”秦既明叹了口气,悠悠道。
正在这时,黑二踏着树枝气喘吁吁地落在了秦既明脚边,二人看到他纷纷一怔,黑二是留在宫中保护秦既白的,现如今在这里莫不是……
“不好了,”黑二气力不支,显然赶了许久的路,“公主不见了!”
第59章 沙场死生
秦既白在屋中日复一日地枯坐着,窗外四季流转, 她却半步也踏不出去。
宣儿出嫁, 太后暴毙,近几日, 暗卫给她带来了秦承远和秦承平相继死于沙城战场的消息。
这是一张巨大的棋盘, 来自四面八方的势力各执其子, 大杀四方, 而她始终是棋盘上的一颗任人宰割的棋子而已, 即使她拥有自己的意志,却也无法行动。
她是这样,宣儿也是这样, 甚至更糟糕的是,宣儿没有人能够依靠,更确切地说, 她不是棋子,只是皇上手里的废子。
宣儿离开的前一夜在她屋里哭了整整一宿,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在短短的三年间失去了一切,宠爱她的母妃,保护她的兄长,甚至一度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的父亲。
她害怕去和亲,闹过哭过,自尽过, 白嫩的胳膊上被她拿小刀划了一道又一道,可到最后被太监一巴掌扇晕, 软禁在了屋里。
秦承宣只是个牺牲品,皇上要整治皇后的势力,要向先皇后致歉,就拿皇后的心头肉去献祭。
如果她也逆来顺受,是否会成为下一个祭品呢?
“公主,公主!”小达子猫着腰从院里飞快地跑了进来,“小的刚刚瞧见丽贵妃去了皇上寝宫!”
秦既白看了看外头日暮西沉的天色,“侍寝这么早?”
“公主,皇上已经有五日未早朝了,”小达子低声道,“宫里有人传言,皇上病重,快……”
秦既白打了个哈欠,“这种传言你可是从去年说到了今年。”
“这次不一样,”小达子心虚地瞧了瞧四周,“这两日淮王也悄悄搬进了宫中,在寝宫偏殿住着,小的觉得,这次皇上兴许真的……”
“淮王搬到宫里来了?就这两天的事情?”秦既白直起了身子。
“是啊,”小达子点头,“昨日小的撞见太医院当值的张大夫,他还说淮王殿下这两日病了,要给他送药去,走的方向就是皇上寝宫的方向啊!”
“淮王也病了?”
“宫里人人都说,是淮王殿下尽心尽力照顾皇上,又代劳政务,一时累病了,”小达子道,“现在后宫无主,唯丽贵妃马首是瞻,这不丽贵妃也分担着照顾皇上去了?”
秦既白愣了愣,皱起了眉头。
“宫中这是要巨变了,公主可小心些。”小达子的声音细弱蚊蝇,“现在大家伙都等着陛下呢,一旦陛下真有个三长两短……”
“我要去趟寝殿,”秦既白突然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小达子,你帮我个忙。”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天的尽头消失了,阴云盖满了京城的上空,惨淡的月色偶尔从云层的间隙中透出,落得一片黯然。
天色暗了下来,却没有下人进来点灯,桌上的茶水与点心一口未动地放着,已经凉透了。
秦承兴觉得眼前隐隐有些发黑,揉了揉太阳穴,放下了手中看到一半的奏折,起身将灯点上,又支开了小半扇窗。
窗外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人声,只有不知哪来的夜猫挠心挠肺地仰着脖子叫唤,渗人得很。
秦承兴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皇上病重,寝殿周围应当有许多侍卫守着才对,怎的今日如此反常?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短笛,放在唇边吹响了,笛声短促地响了一下,却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溶入了这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无法跟手下联系了。
秦承兴深吸一口气,他既然搬来宫中,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边关的密信一封又一封地送到了他手中,武飞叛国,即将带着先锋营入京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皇上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他自知时日不多,将手中的权力大半交由他接管,朝臣递交的折子也尽数送到了他手中,秦承兴布置好了京畿的防卫,便只身入宫,仅带着一枚短笛与外界联系。
武飞带兵入京,京城定然还有接应,稍作思考便能想到,后宫之中的丽贵妃和皇城的御林军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换句话说,自打皇上身体不适开始,宫中已然渐渐落入了武家的势力范围。
现下,御林军明目张胆地撤去了,表明武家是想彻底撕破脸皮,同时也侧面暗示了,武飞即将带兵抵京。
秦承兴向来体弱,好在先前在扬州养病养得扎实,现在也勉强能撑得住,他从桌案下的暗格里抽出先前藏好的匕首,揣进袖口,离开偏殿,往主殿不紧不慢地走去。
从偏殿往主殿走的路上,秦承兴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丫鬟或者太监,整座寝殿仿佛鬼城一般空空荡荡,让他的心不由得沉到了底。
主殿中,灯火通明,拉长的人影投在严丝合缝的窗帘上,似乎已经在此等候了多时。
“丽贵妃。”
“淮王殿下,”丽贵妃施施然行了个礼,笑道,“淮王殿下政务操劳,又要照顾陛下,真是辛苦了。”
“哪比的上丽贵妃,”秦承兴平淡道,“不仅操持后宫,还得牵挂着整座京城,本王佩服。”
丽贵妃笑意不减,“淮王说笑了,本宫这是心疼淮王年纪轻轻却落下一身毛病,”说着,她朝屋外喊道,“来人啊,扶淮王下去歇息。”
她话音刚落,不知哪儿闪来几道人影,手持长枪,大步闯入屋中,长枪所指正是齐齐对着秦承兴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