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总想清理门户[重生](29)
秦承兴进宫,秦既明掉头就先到了王府,见六个大男人一字排开,低着头,心虚地不敢看他。
秦既明抽了抽嘴角,翻身下马,“怎么?犯错儿了?”
蓝八上前一步,“属、属下办事不利……”
“师父跑了?”
蓝八点了点头,心一横,扯着嗓子道,“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要罚就罚我一个。”
秦既明拉过他,在他胳膊上嗅了嗅,肯定道,“师父给你下药了。”
蓝八懵着看他,秦既明弹了一下他的脑壳蹦,“师父想走,谁也拦不着。”
他早就料到,宋霁一旦知道他已经了解真相,定愧疚地无颜相对,他日夜兼程地赶回来,就是为了给他解释,他和秦既白早已一具盛着别人灵魂的躯体。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秦既明心底叹口气,转身上马,却是往皇宫的方向。
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能在父皇的驱逐下保护宋霁,待到时机成熟了,再去找他应当会更好。
他刚到宫门口,就见一顶小轿停在一旁的偏门,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秦承远被太监一脚踹了出来,要踹上马车,见秦既明才停下了脚。
秦既明点点头,骑在马上未动身,俯视着秦承远。
那个曾经跋扈骄纵的少年失去了母妃和家族势力的庇护,如今仿佛老了十岁,面黄肌瘦,可就算他犯了滔天大错,皇上却还是未处死他。
不像十年前他逃出宫的时候,身后是枪林弹雨,刀光剑影,护送他的侍卫一路走一路死,溅在身上的血迹还未凉透,又染上了新血。
“你是来看笑话的吗?”秦承远问这话的时候,眼里没什么戾气,只是一片死灰的空白。
“巧合罢了。”秦既明还是翻身下了马。
“呵……竟然只有你没变。”秦承远勾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我母妃不过刚走,一个个的,都给我脸色看!”
秦既明哼了一声,“谁不是呢?烧死先皇后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一天?”
“害死先皇后的时候我母妃的确有一份,”秦承远看着他,挑了挑眉,“但,是丽贵妃挑唆的。”
“哦?”秦既明似笑非笑。
“秦承安,你也不想一想,刺杀圣驾的时候到底为什么守卫松懈?”秦承远眯起眼,“是,官兵和胡人勾结,但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母家向来以文称道,丽贵妃一家才是武将出身。”
“既然知道,”秦既明道,“当年查那么紧,怎么不跟皇上说?”
“皇上费那么大周折,最后也没能治武家的罪,我?”秦承远嗤了一声。
秦既明勾了勾唇角,低声道,“那你怎么不想,当年查了这么久,怎么都没查到西北军呢?”
秦承远一愣,两只眼钉在了他脸上,“你什么意思?”
“若是彻底击退了胡人……”秦既明微微一笑,一字一句道,“我说的是彻彻底底地,那么宣儿何愁回不来呢?”
秦承远眯起眼打量他,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十二月底,新年如约而至,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处处一片张灯结彩热闹景象。
今年的冬雪格外的大,皇宫的大小院里都堆满了积雪,白雪皑皑的一片,踏上去松松软软,一步一个脚印。
秦既白托腮坐在怡宁宫的院子里,太后身边的宫女经历了上次的事儿,几乎是死的死,没死的都进了刑部,秦承宣和秦承娴都被关了禁闭,不让任何人见,怡宁宫冷冷清清的。
秦既明下了早朝,来怡宁宫探望太后,就见秦既白一人坐在院中,茫然地看着漫天大雪。
“怎么不玩雪?”秦既明坐过去,摸了摸她的头,“不是老想来京城看雪吗?”
秦既白把头埋在膝盖里,“这是我有记忆以来,师父第一次没有跟我一起过年。”
秦既明摸着她的头,仰头望着白花花的鹅毛大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父,你是否也在与我看同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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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告一段落辣,之后地图转移~
第34章 对面不识
年一过,招募兵卒的告示就贴满了大街小巷, 并且还有官兵亲自到场, 检查招募之人的身世出身,身体情况等等。
军营之中管吃管住, 虽说刀枪无眼, 战场上极容易掉了脑袋, 但一旦立下战功便能受到封赏, 摆脱穷苦的命运, 故而应招的百姓浩浩荡荡,队几乎排到了城门口。
不过正如伙计所说的,即便应招的人很多, 也极少有人应招军医,宋霁刚拿着告示到招募处,立刻就被拽着填名单, 紧接着就被架到附近的训练场去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到手的人给跑了。
宋霁松了口气,若是按照招募士卒那样查,说不定就能查到他曾经犯的事儿,不让参军了。
应招持续了十天,等招满了人,便有军营里派来的士卒对新人进行训练,所有人通通住在训练场的军帐里,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年为期, 等三年满后,挑选其中表现优异者调入各军。
军医的训练跟普通士卒的训练有些区别,他们只需要同士卒一起进行上午两个时辰的训练,其余时间都在学习清创,包扎等医务。
医务宋霁自然是熟的,只是他这副身子由于废过功夫,就算他应招之前调理了些许十日,也实在是不济,要说医务他排第一,那么武技便是所有人中的倒第一。
三年之期满了,头领见他也很头疼,战场是顶顶需要医务娴熟的军医,可若是派了个病秧子去,行军没多久就头疼脑热的总不行,思来想去,灵光一现,决定将宋霁调入西北军去。
西北军戍守边疆,风吹日晒,多年不得归家,向来都是缺士卒的,军医就更缺了,但尽管如此,西北军一般不拔营行军,军医又是在后方支援的,一般来说只要在军帐内治疗伤患便可。
头领的这一决定正中宋霁下怀,毕竟他曾经为胡人所用,犯下了滔天大错,进西北军正能与胡人正面交锋,也算恕罪了。
蜀中到西北边疆,辗转用了两个月,同行的马车上,除了宋霁,没有一个是学习军医的。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宋霁就靠在车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京城现在情况如何了?他在军营消息闭塞,三年来,能听见京城的情报很少,只知道秦承远被发配之后,秦承兴似乎进京了。
西北军营地驻扎在西北最偏远的沙城之外三十里,黄沙漫天,眼前除了营帐,就是雾蒙蒙的天地,一草一木,一花一鸟都不曾见。
宋霁下了马车,看着眼前数十年如一日的荒凉景象,不免触景生情。
他来过这地方三次。
第一次,他八岁的时候被胡人掳走,路过这片荒漠,那时候他又气又怕,胡人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勒地很紧,狭小的马车内昏暗一片,荒漠的狂风掀翻了车窗的帘子,沙子落在了身上,他才知道已经走了那么远了。
第二次,十八岁的时候被胡人挟持着不情不愿地回中原,他在那里十年,被胡人发现习武的根骨不错,便逼他学习射术,回中原刺杀圣驾。
路过荒漠的时候,他无数次地想逃走,无数次地被捉回来,毒打一顿,绑在马背上带走。太阳火辣辣地烤,风沙热滚滚地吹,身上的伤很痛,那段记忆里只有两个颜色,睁开眼是漫天黄土,闭上眼是无尽黑暗。
现在,第三次,他却是自己回到了这里,为了还清曾经犯下的错,也为了彻底告别过去。
宋霁深吸了一口气,跟随着迎接的士卒往营中走去,一路走一路与他介绍这些军帐,跑操训练的士兵从他身侧喊着呼号经过,扬起一地的尘土。
走到一间略微宽大的军帐面前,士卒告诉他这是军医医治伤患所用的军帐,便点头离开了。宋霁站在军帐前,正打算撩开帘子,一个人却从里面冲了出来,迎面将他撞翻在地。
他身后一人拿着药碾急忙忙地跟了出来,“你跑什么你!你伤还没上药呢!”
宋霁被撞地晕头转向,睁开眼的时候,那人已经站了起来,往军营门口冲了过去。
追出来的那人拿着药碾气得直跺脚,正好一群操练的士兵经过,见状纷纷冲上去制住要逃的那人。
宋霁撑着地起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才注意到身边有个人,转过头打量他,“新面孔,你是今年的新兵?”
“纪送,”宋霁报了假名,他登记的时候写的也是这个名字,“我是今年新来的军医。”
“什么!?”那人凑上前去,瞪着眼睛看他。
“什……”宋霁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你说你是什么?”那人逼近一步,“新来的军医?”
宋霁犹犹豫豫地点点头,那人一扔药碾,握着他的手,激动地上下晃动,“天哪!老兄!你知道咱们部多久没来个军医了吗!?整天就老子一人忙死忙活,每天忙得跟八爪鱼一样脚不沾地!兄弟,你来的太及时了……”
“兄弟!”宋霁打断他,指了指地上的药碾,“你的药翻了。”
那人回过头,啊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去捡药碾。
“请问,”宋霁只能再问一遍,“刚刚那是军营的士兵吗?”
“是啊,”那人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没自我介绍呢吧?我叫杜乐章,比你早来一年,刚刚那个士兵叫陈远,是咱们营里出了名的怪人。”
话说到这里,士兵们正抬着陈远过来了,一看便是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搏斗,陈远灰头土脸地垂着头,身上的衣裳磨破了,血色从破口处透了出来。
“你让我们和让杜大夫省省心成吗!”提着他的士兵将他扔下,气愤地吼道,“上次夜间擅自独离军帐记的军棍不是才打过?怎么又来!”
陈远趴在地上,慢慢地撑着地起身,但伤的实在太重,身子一晃又摔在了地上。
“我天啊,你们下手轻点,”杜乐章冲过去扶他,“他伤的很重,再这样下去要没命了!”
“我来帮忙。”宋霁撸起袖子帮他把人扛了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侍卫的呼喊传来,“让一让,让一让!公主的婚轿!”
“婚轿?”杜乐章愣了愣,“已经到了和亲的日子?”
是秦承宣和亲的轿子……宋霁心中不是滋味。
这时候,肩上扛着的陈远又开始动了,似乎要推开他们冲过去,伤口崩了开来,血色渐渐渗透了衣衫。
“祖宗!我叫你祖宗了行不行!”杜乐章道,“别动了!人公主和亲你着急什么啊!”
陈远一愣,不动了。
轿辇踏着尘土飞快地从众人面前跑过,漂亮的红帘吹了开来,露出里头红盖头的一角。
陈远动了动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头一歪,昏了过去。
“要了命啊,不能耽搁了啊!”杜乐章大喊一声,赶紧跟宋霁将人抬到里头去了。
从晌午忙活到日落西山,连饭都没赶得上吃,两个人才把陈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给止了血,看着陈远的呼吸也转平稳,二人松了口气。
“杜大夫!”帐帘掀了开来,伙房小兵拿着一个白面馒头进来,“我中午特地剩下的,大夫又忙坏了没吃饭呢吧?”
杜乐章笑哈哈地接过,掰了一半,转手给了宋霁。
宋霁一愣,笑了笑还没道谢,就被杜乐章拉了过来,“阿越啊,这是咱们新来的军医,叫纪送,你以后留伙食的时候给他也留一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