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总想清理门户[重生](3)
“你们血浓于水,怎么会砍死你?”宋霁道。
秦既明撩开额际的碎发,“你忘记她白天怎么抡我的?还不是你一声令下,直接提起来就往外头扔。”言语之间宛如一条被抛弃的小狗,十分的可怜巴巴。
“你不是都成了少爷,还怕这个么。”宋霁讽道。
秦既明失笑,“说的我跟个恶霸一样。”
“强买强卖,还不算?”宋霁瞪他。
秦既明叹了口气,站起身,“行吧,那我不买了。”
宋霁皱眉,“你耍我?”
“你说的,我是少爷,有钱有权,”秦既明道,“那我想买就买,想不买就不买。”
宋霁拧起眉头,却听见他突然放低了语气,“可是钱和权有什么用呢,想要的东西一样也买不着。”
他的眼神幽幽,深潭的眼底让宋霁一瞬间失了神。
“师父回去睡吧,不然大晚上客栈都满了,难不成露宿街头么?”秦既明把包裹塞到他怀里。
宋霁有些愣怔地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刚想开口问他去哪儿,转而想了想,一个少爷还能缺睡觉的地儿么,便也随了他去。
宋霁叹了口气,提着包袱刚要进屋,却看见对门的屋不知何时悄悄开了条缝,缝里挤着两只晶亮晶亮的眼睛。
“抄、书、去!”
啪的一声,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关上了。
这群小崽子啊……宋霁摇了摇头。
宋霁捡到秦既明的时候,自己也才不过刚刚弱冠的年纪。
那个十岁的小兔崽子护着两三岁的妹妹跟人打架,一张好好的脸弄花了,红着眼眶蹲在路边,垂头丧气的模样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
宋霁见他可怜,顺手上了点药,这药一上,缘分就牵扯了进来。
秦既明像一只终于被人捡走的小狗,紧紧巴巴地拽着他的长衫,怀里揣着一只更小的狗崽子,指东不往西,让南不向北地跟着,一跟就是七年。
这些年,小兔崽子捣蛋不少,每次一犯错就拿那副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心一软,严厉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罢也罢,当年不就是被他这幅模样哄得心软,才一只拖油瓶拖了六七年么。
其实他从未气过同他一般身在局中不得知的秦既明,捡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便隐隐猜测他身份不凡,也预料到了有一天他必定要离开。
但即使三年后的再聚也让他感慨良多,这个曾经拽着他衣角要糖人吃的孩子也已经长大了,已经不能再跟在他身边了。
一夜辗转,不得安眠。
第二天一早,宋霁揉着睡眼要推开药铺的门,摸了个空才发现昨天被撞坏的门还没来得及修,低头一看,一个脑袋靠着门框正睡着。
脑袋的额头鼓了一个包,挺大的,还有点红肿。
明明挺大的个子,却缩成了一团,不知是冻得还是怎的,看起来可怜兮兮,跟当年路边蹲着缩成一个球的小泥孩一样,宋霁的心也跟着软绵绵地缩成一团。
“师父,药铺开这么早?”秦既明揉着眼从地上坐起来,初生的日光落在他半睁的眸子里,铺上一抹柔光。
“你……”宋霁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你怎么睡在这里?”
“药铺门坏了,万一有人要偷药呢,”秦既明打了个哈欠,“你诊费收的不高还要养两个人,要是再给偷了药,你俩去喝西北风啊。”
“不会有人偷药的,邻居都很照顾我们。”宋霁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秦既明拍拍衣裳站起身,“师父总是这么心软,我放心不下啊。”
宋霁愣了愣。
“行了,”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头顶,带来一丝暖意,“师父今天记得修门啊。”
“……”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秦既白打着哈欠拖着步子走来,“师父,大早上的站门口干嘛?”
宋霁一惊,才发现面前的人早已不见,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将手脚吹得冰凉。
秦既白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望了望街道,“我哥啥时候走的?”
宋霁转过身,“你们联系了多久?”
秦既白呵呵干笑两声,“也就一两年两三年的……”
宋霁眼睛一眯,秦既白眨了眨眼。
“那你还骗我说是王姨的儿子?”
秦既白讪笑着,“呃那啥……本来也没错嘛,美貌的师父颠倒众生,不分男女什么的……啊!师父别介啊!别、别别把我拖到药庐试药啊!会中毒死人的啊!”
秦既白的声音引来了附近的居民,破裂的木门前探出一只只好奇的脑袋。
宋霁眼角抽了抽,提溜着她的领子威胁道,“问你,你想抄书还是想去药庐?”
秦既白立马老实了。
秦既白原以为自己又会被师父指派着捯饬什么奇奇怪怪的药,却没想到宋霁只是让她站在一边,自己翻箱倒柜找起了瓶瓶罐罐。
“师父?你干嘛?”
“呼……”宋霁站起身,拍拍衣摆上的灰,指着桌上排开的十几个罐子,“这些你找个包袱装着。”
“啊?”
“啊你个头,傻不愣登的。”宋霁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些药都知道怎么用吧?”
秦既白拿起药罐看了看,深色罐子装的是**,透明罐子装的是解药,还有一大堆延年益寿的补药,看这架势都快把全部家当搬出来了。
秦既白嘴角一拉,哇的一声就要哭出来,“师父……师父你要赶我走啊?”
“哭什么,”宋霁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知道你哥是什么少爷么?”
秦既白撇撇嘴,“不是少爷,那是下人们在外掩盖身份的称呼。”
宋霁一愣,“那是什么?”
秦既白瞅了瞅他,小声嘀咕道,“是皇子,以后可以当皇帝的那种。”
“那你就是……”
“大概应该是当朝公主之类的。”
宋霁呆了,“我真是收了两个了不起的徒弟。”
“师父……”
宋霁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就更对了,皇子肯定不能一直呆在这里的,你迟早要跟着他回京城。”说着他又忙活起来,“等过两日我带你去找裁缝新做两件冬衣,你带着路上穿。”
“可是我还没出师啊!”
“我给你几本书,路上你琢磨着看吧,”宋霁想了想,又往包袱里添了几样东西,“小白这么聪明,自己能学会的,实在学不会就写信回来。”
秦既白知道,宋霁平生最最宝贝的就是那几本医书,之前她吃烧鸡的时候把油水糊了上去,被师父满院子追着打。
虽然也打不到就是了。
可是这架势不对劲啊,竟然这么重要的书都要自己带走,这是铁了心要分别?
秦既白越想越急,急得眼泪汪汪,抹着泪就小跑出了药庐去找秦既明。
宋霁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无奈地笑了起来。
小白也陪了他十年,可是现如今也不得不离开了。
吵闹的小院难得的安静下来,静到让他有些恍然的陌生。
秦既白在镇子上最繁华的一间客栈里找到了秦既明,他那会儿正在跟暗卫偷偷摸摸地商量事儿,脸上的笑容不怀好意。
“哥……”秦既白脚下无声,跟幽魂一样无声无息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秦既明被她折腾地浑身发毛,挥挥手让暗卫下去了,“小祖宗,什么事儿?”
“哥,我觉得,师父是我们来这里以后待我们最好的了,没有之一!”秦既白拉着他的袖口,“你瞧我们原先在宫里的时候,母妃自顾不暇,那些宫女太监跑的跑,能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后来逃到宫外又……”
是了,秦既明,一个前途大好的大学生,刚拿了驾照开车带还在上初中的妹妹出门兜风,结果路遇桥塌翻车而亡,眼睛一睁,竟然拖家带口地穿越到了这个架空的大兴王朝,分别占了当朝皇子和当朝公主的躯壳。
但不幸的是,他们醒来没多久就发生了大型宫变,身在后位的母妃被烧死宫中,他们趁乱在护卫下仓皇逃出宫,逃亡的路上被宋霁收养。
他秦既明,一个年年都评三好学生的笔直青年,蹭着宋霁生活了七八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弯成了一盘蚊香,过程如何他是记不得了,只是自从一夜风流后,销魂蚀骨的滋味在他心头盘桓了整整三年,他才正儿八经认识到,自己已经掰不回来了。
掰不回来就不掰了,他这具身体身世复杂,牵扯政治中心,还不如好好攒全实力,来日好大红轿子抬老婆回家啊!秦既明这么想着,这才狠下心去京城跟人精勾心斗角,一去便是三年。
秦既白还在絮絮叨叨,秦既明听得晕头转向,打断她,“你想说什么?”
秦既白对着食指,眼神亮晶晶道,“哥,我能不走吗?”
第4章 落桥风云
药铺的门坏了,宋霁索性今天就不开张了,找人修了门和桌子之后就钻进药庐,直到日头西斜才揉着酸痛的腰出来。
刚一出来,就看见秦既白蹲在药庐门口,可怜巴巴地红着眼眶。
这兄妹俩真是一副德行,动不动就跟只小狗一样蹲着。
宋霁摇了摇头,一把把她拉了起来,“怎么?”
秦既白吸了吸鼻子,“他要带我回京城,这两天说走就走。”
“嗯。”宋霁毫不意外,替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他是来处理卞江洪涝的,前些日子就处理的差不多了,”秦既白揉了揉眼,“这两天办事刚好路过这儿,等办完了就要带我回京城。”
卞江啊……宋霁想了想,的确有听说南边不远有座小县城泛水灾,庄稼都给淹了,上头说要派个皇子来治水,没想到竟是秦既明。
宋霁拉着她的手,轻声哄道,“今天晚上有庙会,我们去玩玩儿?”
秦既白是很喜欢庙会的,热闹开心,好吃的也多,最重要的是,晚上逛了庙会,回来就没有时间背医书了!
可是现在她一点儿也提不起兴致。
日头渐落,华灯初上。
落桥镇的庙会是出了名的热闹,过酉时外头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路边的花灯不说有多精致,但胜在新意,空气中泛着焦糖的甜味儿和爆炒的香味儿,伴着各式各样的叫卖,曲调婉转地像是在唱曲儿。
大概是由于最后一场庙会的原因,宋霁花钱花的都快感觉银子是捡来的一般,一小炷香的时间就已经买了大堆小玩意儿,秦既白只能跟在后头用衣摆兜着。
“师父……别买了……”秦既白无奈地喊着。
“嗯,可是你及笄的时候师父没法送你东西,就当这回一次性补全了。”宋霁正在摊上挑挑拣拣着木簪子。
不行这个太花,这个太素了,这个色泽不够,那这个……
“诶,小白,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宋霁回过头,忽的眼前黑影一闪,再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小白?!”
人潮拥挤着往前走去,却没有一人停下来。
宋霁一惊,抬眼就见刚才那黑影从他身边掠过,直往西郊而去。
这是遭人掳走了?
虽然秦既白到哪儿都背着把都快跟她差不多高的大刀,力大无穷地弄坏了无数家什,但毕竟不过刚满十三的小姑娘,宋霁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急出了一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