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总想清理门户[重生](31)
“可再这样下去,这些士兵疾病缠身,也上不了战场。”宋霁捏着眉心,“这件事不能置之不理,也算给我们减负了。”
杜乐章长叹一口气,“前车之鉴我也告诉你了,时候不早了,睡了吧。”
宋霁点头,刚要熄灭烛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小杜,陈远是我们部里的对吧?”
“还是沈故手下的,跟今天与我们一道吃饭的那些是一块儿的,”杜乐章撑起脑袋,“怎么了?”
宋霁想了想,转身往帐门走去,“我出去一趟,你先睡。”
杜乐章挠了挠头,一头雾水地看宋霁脚下生风地走出了营帐。
第36章 对面不识
宋霁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秦承远。
空旷的练习场上,一轮明月, 一地黄沙, 还有一个举剑的人影。
宋霁记得秦既明跟他提过,要论功夫, 他同秦既白称得上是天赋好, 即使打小出宫无人教导, 也还算能比划两下, 秦承平母家世代习武, 自然功夫不差,至于秦承远就要稍弱一些,一来是皇后疼他赶跑了好些个武夫子, 二来他天赋也实属一般。
如今战场是要拼上性命方能有一线生机的,练不好功夫,上了战场只有死的份儿, 他既然想救妹妹,就绝不能允许自己死在前面。
哐当一声,剑不慎落地,砸在一地的银霜上霎时添了几分光泽。
秦承远喘着气去捡剑,剑刃上却映出了另一张面孔。
宋霁有些费力的提起剑,掂了掂,皱了眉,“这剑又笨又重, 刃都卷了边儿,也忒差了些。”
秦承远挑了挑眉, “哟?看不出宋大夫还懂这个?”
宋霁将剑给他,“你伤还没好,先歇会儿。”
秦承远瞥他一眼,“怎么?想明白了?”
“军中有人克扣军饷,虐待士兵,”宋霁问他,“你知道吗?”
秦承远嗤笑一声,“当年你们检举我贪污军饷,因为这件事儿我彻彻底底地失信于皇上,现如今若是京城中的那位知道他另一个儿子也贪军饷,贪得还是我的数十倍,你说他会作何想法?”
“你说是秦承平的手笔,”宋霁皱着眉,“可有证据?”
“李延年经常半夜秘密进入万峰的营帐,三更天才出来,”秦承远低声说,“万峰是我们部的牙将,是凭空掉下来的。”
“怎么说?”
“我入营三年不到,万峰入营还没我久,”秦承远翻了个白眼,“原来是个小兵,却比谁都嚣张跋扈,仗着是武飞的外甥,明明什么战功都没有却连连升迁,半年前坐上的牙将,要我看,再不用半年校尉都要被替了。”
武飞便是西北大将军,西北军的最高统领,有如此关系自然升迁极快,但同时屯将李延年坑害士卒,而牙将明知不问,定然是掺和了一脚,从中拿了好处。
只是近来武飞露面极少,多数是秦承平或者他的弟弟定远将军武陵代替。
“不过,你入营三年还只是个小兵?”宋霁道。
秦承远没好气道,“我这张脸怎么混?一旦到了牙将上头,那些人全认得我!仇没报呢先给兔崽子杀了头。”
“我还以为你有法子,合着是莽来的?”宋霁笑了笑,“那你入军营,这么辛苦的练武是为了什么?\” ”暗杀啊,“秦承远眯了眯眼,眼里凶光毕露,“去他妈的秦承平,老子迟早有一天扒了你的皮,再扒了胡人的皮,救回宣儿!”
“你与其暗杀,不如想想怎么联合军营中的反抗势力,先把那些贪污军饷的蛀虫给杀了。”宋霁道。
秦承远转头看了看他,挑眉,“你这是合作的意思?”
“合作。”宋霁点头,伸出手。
秦承远勾了勾嘴角,也伸出手,“秦承平是我的仇人,你那好徒弟也是,宋大夫就不怕事成之后我反咬一口?”
“这些话说得未免太早,”宋霁微微一笑,“现在你我都是两手空空,孤注一掷,没得选。”
秦承远哼了一声,猝不及防突然发力向自己身旁狠狠一拽。
“宋大夫,”秦承远贴着他耳边道,“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我对你可是有别的心思啊。”
宋霁轻轻一笑,秦承远突然觉得胸前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低头一看,是一柄极其小巧的匕首,此刻还未出鞘。
秦承远脸色黑了黑,松开了宋霁。
“你离开京城太早了,有些事怕是还不知道呢?”宋霁微笑着收起了匕首,“我功夫废了,底子还在,对付你个半吊子绰绰有余。”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忙碌,每日都有各种各样的伤病员需要安置,有些是犯错领了军棍的,有些是练习场受伤的,但更多的是肠胃不适上吐下泻的,究其原因,不用说,便是馊了的饭菜导致的。
自打一次杜乐章吃了饭菜也中了招,便再也不敢吃,整天拉着宋霁去找阿越要吃食,美名其曰要是病了军医军营就乱套了,实则是再也不想受那上吐下泻的罪。
伙房剩的不多,也就是些白面馒头白面馍馍,一连吃了一个月,吃得杜乐章面颊惨白,夜里就躺在床上嚷嚷着自己要变成白面做的了。
直到有一日,杜乐章突然手舞足蹈地冲进了营帐,拉起还在整理药箱的宋霁就一路夺命狂奔。
“小杜!你做什么!”宋霁在后面喊。
“今天校尉来巡查!沈故跟我说的!”杜乐章说,“咱们有好吃的了!”
果真如他所说,一到饭食处,那股扑鼻的香味便与往日不同,小兵们早已解开了锅三三两两地围着呼哧呼哧埋头苦干,这快要入冬的天气吃得赤膊上阵满头大汗。
“牛肉!是牛肉!”杜乐章双眼发亮,扑上去就抢,还不忘给宋霁捎了一碗。
“诶诶,”宋霁拉拉杜乐章的袖子,“这校尉来巡查,怎么跟往日差了那么多?”
“你也知道,我一直呆在这个部里,见得最多的就是牙将和屯将,对校尉实在不太了解,”杜乐章吃得呼呼啦啦,“但是啊,每当到月十五,校尉来巡查,这伙食就变得尤其好,你觉得这是为何呀?”说到这儿,杜乐章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宋霁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这边正说着,那边牙将万峰和屯将李延年就陪着笑带着校尉来了。
“哦哦,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儿,”杜乐章小声道,“这位校尉名叫陆长年,封号胜元将军,是真真正正一步一个脚印打出现在的成就来的,据说他在军营已经二十多年了!”
宋霁抬头,看着长相方正的陆长年背着手慢慢走来,一路看一路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哦对,”陆长年脚步顿了顿,“万峰,先前你老跟我报告,说军医不够用,今年给这儿多派了一个,如今够用了吗?”
万峰讪笑着点头,“够用,够用。”
“啊呸!”杜乐章冷哼一声,“他娘的,每次都这么哄骗上司,就该把平时烂了的饭菜送到他眼前让他瞧瞧!”
宋霁踹了他一脚,给了个眼神。
“怎么?”陆长年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们身边,“杜大夫不满意?”
“满意,贼拉满意!”杜乐章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顺便拉起了宋霁,“这就是新来的纪大夫,可帮了我不少忙。”
宋霁也只能站起来跟他问好,却听陆长年又问,“那我怎么觉着你刚刚的神色不大对劲?”
“我那是这牙口不行了,嚼不烂牛肉,”杜乐章呵呵乐着,“刚刚心情不好,怄气呢。”
宋霁点点头,在一旁帮腔,“对,他最近来月事,心情不好。”
几个喝牛肉汤的小兵齐齐扑哧一声,呛作了一团,陆长年一头雾水,身后跟着垂着头唯唯诺诺状的李延年和万峰,但若仔细看,就能发现万峰狠狠在杜乐章脸上剜了一眼。
杜乐章敲了敲碗,咳了两声嚷嚷道,“就准女人来月事儿脾气不好,不准男人来月事儿脾气不好啊?”
“好好好!”宋霁揉着太阳穴,拉着他坐下,给根杆子就往上爬,脸呢?都不要了?
“早在饥荒的时候揉吧揉吧吃了。”杜乐章似乎看破了他的想法,笑眯眯地解释。
这时候,沈故从旁处悄悄溜了过来,给笑得哄作一团的小兵摆了个“收”的手势,拉着杜乐章和宋霁到一旁的小角落,指着杜乐章的鼻子急道,“这样会让他们记恨的!”
杜乐章摊了摊手,“什么跟什么,我啥也没说!”
沈故没管他,转头跟宋霁道,“纪大夫,我瞧你是个稳重的,千万别跟他学啊!”
杜乐章不大乐意地撇了撇嘴,沈故戳了戳他的脑门,“杜大夫啊,你上次闯的祸还不够吗?都跟你说了你已经成为李延年和万峰的眼中钉了,就不能收敛着点儿?啊!”
“我知道,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情……”杜乐章小声道,还没说完,就听到原处有人喊他。
“杜大夫!你牛肉汤被小七喝完了!”士兵在远处吆喝着,“你到底要上多久的茅坑啊!”
“什么?!”杜乐章一下子冲了出去,奔着抢救他的牛肉汤去了。
沈故摇摇头,拍了拍宋霁的肩,“你也……”
“收敛就管用了吗?”宋霁打断了他的话,“收敛一样还是被人欺负,在校尉看不到的角落里吃着馊了的饭菜,喝着飘着苍蝇爬虫的汤水,受着莫须有的惩罚,一辈子也熬不到头。”
沈故捂住了脸,长叹一口气,“天哪,就不该让你和杜大夫住一块儿的,已经被带偏了。”
“沈都伯,”宋霁一字一句道,“最近生病的士兵越来越多,要是按兵不动,只怕李延年和万峰已经起疑,会一步步先打垮我们。”
他也不是不知道,自从上一次杜乐章反抗失败后,他们整个部的日子就越来越难熬,李延年更是对万峰的话言听计从,俨然是一条狗,四处咬人。
“可我们能怎么做?”沈故低声道,“杜大夫也跟你讲过吧,之前的事情。”
“要有时机,要有计划,我们人不多,不能莽撞,”宋霁看着他,“只要沈都伯愿意赌一赌,我定有计策。”
只是他们二人未看见,不远处跟在陆长年背后巡查的万峰与李延年冷不丁扫了视线过来,二人对视一眼,见到彼此的眼中浮现一抹冷意。
第37章 对面不识
陆长年在军营巡查结束之后,部里的饭菜便每况愈下, 加上入了冬天气又冷, 伤风感冒者数不胜数,宋霁和杜乐章忙得焦头烂额。
更糟糕的是, 由于饮食不规律, 缺乏休息等等, 宋霁那本来就不怎么健朗的身体难以坚持, 也出现了些伤风感冒的症状, 但病人太多顾不得休息,病情越拖越重,终于在一天爆发了。
那天中午, 杜乐章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长舒一口气摸了摸额间的汗,转头对还在捣鼓药草的宋霁说, “小纪,咱们吃饭去?”
“你先去,”宋霁顿了顿,“我一会儿就来。”
“你客气个什么劲儿啊!晚了该没东西吃了!”杜乐章说着就要去拉他,猛地一听咣当一声,药碾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里头的草药翻了一地。
杜乐章一惊,再抬头一看, 宋霁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宋霁病了, 杜乐章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小跑着去万峰的营帐跟他打商量,准宋霁几天假歇歇,远远瞅见了牙将的营帐,杜乐章心想不对啊,这时候是吃午饭的时候,万峰营帐里怎么能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