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总想宰我祭天(51)
“不行,大将副将都走了,兵谁来带。”苍碧抢过缰绳,从一名弓箭兵箭筒抽出一把箭,把自己箭筒放满,拍了拍胸前弓弦,“放心吧。”
身形单薄的师将一身戎装,策马消失在长草尽头,天际虺虺雷声惊起,一道刺目闪电划破苍穹,大雨倾盆灌了下来。
“回营!”曹飞虎一声令下,腿夹马腹,快马加鞭向军营赶去。
边陲小镇经过一轮血洗,又被雨水冲刷,几座毡房的顶棚垮了大半,摇摇欲坠的门窗卡在毡墙上吱呀作响,在风雨中犹如妖魔嘶鸣,伴着随雷雨而来的大风迎面刺来,刮得人睁不开眼。
苍碧一手挡在面前,艰难地逆风而行入村。
“刘柏——”哗哗暴雨声把急切的唤声湮灭。
“刘柏,你在吗?”苍碧再次高唤,放眼望去,雨幕中只有颓败的牧民故居。
他绕过数座毡房,驱马朝村中央步步深入:“刘柏——”
“大将!”
雨声中,熟悉的少年嗓音传来,苍碧大喜过望,巡着声音找去,终于在一座毡房后找到了刘柏,只见他拖着一头蒙声不响的牧牛,背后背了一个深色大麻袋,正步履维艰地在泥泞里缓步走来。
苍碧赶忙迎上去,这才发现,那深色竟是暗红色的血液,染遍了麻布,浸透了刘柏后背衣衫,顺着麻袋的底,啪嗒啪嗒,与雨一道,落在地上。
“你……”苍碧心吊到嗓子眼,“你受伤了?”
“没有。”刘柏漾出一抹让人安心的灿然笑容,“这不是我的血,是猪的。”
“啊?”苍碧没听明白,正待细问,耳边一阵劲风袭来,他下意识一偏头,一枚箭矢擦着耳际射过,钉在后方毡房墙上。
“谁在那?”苍碧解弓入手,箭上弦,指向一侧。
数道身影从毡房间闪出,或执重弓或操长刀,一触即发朝此袭来。
“走!”苍碧仄身,手从刘柏胁下挽过,把他带到身前。刘柏竟还判不明局势,朝那受惊的逃跑的牛伸长了手:“我的牛!”
“别管牛了,把身子缩起来。”苍碧让少年面对自己坐着,抓着他乱动的手,塞到两人之间,执弓箭的手从他后背环过,小腿施力一夹,低喝一声:“驾!”
战马踏破风雨,向村口冲去。
“他是中原军大将,别让他跑了!”胡兵大吼,随之而来的是数枚箭矢。
苍碧仓皇闪避,回首远射,嗖嗖两箭,命中两箭士咽喉。侧方又有数人从毡房中杀出,箭矢指向马腹,苍碧强行勒马,战马长嘶,前腿高高蹬起,箭簇只差毫厘,掠过马腹。
环视周遭,胡兵竟越来越多,几乎每一座毡房里都埋伏了人,他们藏在这里做什么?事态紧急,苍碧无暇揣测,急射数箭,箭箭直指箭士,仗着驭马,并不惧追赶不上的长刀胡兵。
怀里的小少年一声不响,苍碧连声安慰:“别怕,没事的,我们能安然无恙的出去!”
孤军作战的惊惶与生死之际的惊悚令他心脏狂跳,说给少年听的话字字重音,也是念给自己的定心咒。入目可见的箭士只有一人了,只要解决了他……
苍碧手探向箭筒,摸了个空,沿着筒壁捋了一圈,仍是什么也有——箭用完了。
胡兵箭士拉弦出矢,苍碧压住刘柏,俯身趴在马背避过,另一侧,雨幕中一声破响,他扭头看去,一把长刀打着旋迎面飞来,避无可避。
苍碧心头冰凉,绝望地注视将置他于死地的凶器,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长刀闪着冷光寸寸逼近,在触到苍碧面门的一瞬,戎装箭袖中,玄色镯子陡然亮起暗沉的光,瞬间扩散放大,形成一个黑黝黝的透明护障,与长刀相交,“丁”声鸣响,长刀落地,护障龟裂出一条长长的破痕。
“小黑?”
“快走!”四周响起别扭的嗓音,在苍碧脑海回响。
周围胡兵一拥而上,所有刃光都向黑色屏障招呼而来,苍碧猛夹马腹,暗色光团在暴雨中杀出一条无懈可击的生路,绕过毡房,拐过街巷,远远将胡兵甩在后头,冲出了望阳村。
耳边咔咔作响,屏障破出无数裂纹,终于不堪重负,在箭镞转击下,砰然碎裂,黑色残片在暴雨冲刷中,须臾间消失殆尽,最后一缕黑烟被浇熄,与此同时,苍碧脑中传来剧痛,犹不及喘息,远方又一箭射来,命中战马后腿。
战马后膝跪倒,一头栽在长草泥泞中,将马背上两人甩出数丈。
第82章 诡诈细作与惨淡师将 十
身后胡兵的呐喝声越来越近,苍碧狠狠甩头,撑地起身,抹了把满是泥泞的脸,携起刘柏,矮身狂奔,闪入摇曳芦苇荡中,一头扎进掩藏其中的泽地,捂住刘柏口鼻。
约莫数息功夫,苇荡深处,两人出水,苍碧托着刘柏,送他上岸,自己来不及出水,趴在岸边,急遽喘息,衣衫全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脸上水珠子不断的落下来,也不知是雨是汗,墨翠色的眼中阴晴不定地闪烁,比天边诡谲莫测的雷光更匪夷所思。
数股记忆如潮水般,一波波侵蚀而来。
利刃划过白狐颈项,鲜血喷涌;粗粝长鞭不断抽打在身,痛彻心扉;宫廷侍卫乱刀砍下,血流成河;疾驰的马车停在山脚,进退不得……
这是谁的记忆?
苍碧捂着头,不断倒气,曾经的一世世,并生出不同与他经历的片段,那是谁的过往?蔡淳是谁?无名是谁?路珏平又是谁?强行闯入的记忆中,他们的眼无比寻常,何曾有过如此深邃的墨色?
那双墨色的瞳是谁的?
“小黑……”苍碧颤着毫无血色的唇瓣,抚上手腕,上面的玄色镯子不见了,“小黑?小黑!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我……又是谁?”
“大将!”刘柏大叫,把失神的苍碧从水里拖出来,墨黑的眼瞳闪着水光,怔视苍碧。
雨水砸向倾覆般的世界,苍碧张嘴急促喘息,视线混沌,数缕湿发黏连在脸旁:“我是谁?”
“大将!”刘柏晃着苍碧,“你是李琦!你是中原国的都骑尉,守北疆的大将军,李琦!”
“我是李琦?”苍碧喃喃,“我是苍碧……我是逍遥界的苍碧。”
“大将!你在胡说什么!”刘柏高亢且有力的少年嗓音穿透雨幕。
苇荡深处,悉索声响起,一名持刀胡兵探出了头:“可让我们好找!”
“大将!大将!”刘柏唤着,“胡人来人!快醒醒!”
“胡人?胡人来了?”苍碧目光向上移动,看到了那双如墨如漆的眼,以及后方闪着冷光的刀锋。
不及任何思考,他张开手臂抱住刘柏,一个旋身,以背为盾,生生受下一刀,随即拔刀出窍,回手一刺,洞穿胡兵胸口,胡兵张嘴欲说什么,吐出一大口血倒下。
鲜血如柱从破开的细铠间涌出,苍碧揽过刘柏再次下水,在数十丈外上岸,拖着脚步走了一段,终是体力不支,倒了下来。
“大将!”刘柏扶住他。
“嘘……小声些。”苍碧失血过多,话音低弱,“别让胡兵听见了。”
“大将,我们怎么办?”刘柏抽噎着,拥住苍碧,不断环视周遭。
“别怕。”苍碧视线模糊,抬起手,抚了抚少年眼眶,那里有他挚爱的一双眼,“我问你……你认不认识连云?”
刘柏摇头。
“你认识的,对吗?”苍碧哀哀道,“你们都认识连云,是他的主意对吗?他想做什么?”
刘柏无言。
“我好像见过你。”苍碧道。
“大将,你糊涂了,我们都认识好几天了。”刘柏说。
“很久很久以前,我见过你。”苍碧闭上眼,脑海中两股记忆互相交错,“那时,你的眼,是棕黑色的,没有小黑,我在望阳村的伏击中,受了很重的伤,对吗?”
刘柏摇头:“大将,你胡说什么,你不过挨了一刀,不严重的,敷上药就好了。”
“刘柏,你告诉我,那把白玉匕首,究竟有什么机巧。”苍碧兀自道,“连云不会想杀我的,匕首没有刃口,也不疼,他想做什么?”
苇荡再次被拨开,胡人箭士搭弓上弦,瞄准苍碧后心,射出。
“大将,胡军又来了。”刘柏摊开手,迎向箭簇,噗一声轻响,弓矢入肉,穿透手掌,他手往侧边一甩,长箭刺出部分堪堪划过苍碧后背,冲劲之下,把刘柏带得摔倒地上。
“刘柏!”苍碧抱起刘柏,仓皇欲逃,刚踏出一步,一柄长刀迎面砍来。
苍碧俯身闪过,一推刘柏后背:“快走,我拖住他们!”
“大将,不!”刘柏望向一侧,苇荡涌动,他眼中亮了起来。
苍碧挡住长刀,另一名刀兵又杀出,喝骂着横刀而来,势将苍碧砍成两段。
“走!”苍碧绝望地闭上眼。
电光火石间,铿锵两声巨响,任何痛楚都没有袭来,压在手臂上的力量松了,苍碧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只见曹飞虎岿然立在暴雨中,手执长刀,血从刀尖混着雨水滴下,在他脚边,倒着两个胡兵,被切断了颈项。
苇荡中,躁动声越来越近,曹飞虎拾起胡兵长刀,一手一刀,挡在身前,护着苍碧后退:“马在苇荡外,快!”
苍碧失血过多,双唇毫无血色,在刘柏的搀扶下,拖着脚步往外围走,芦苇丛高大厚实,将蛰伏的敌人掩盖,瞬间又有四人不知从何处杀出。
曹飞虎一刀解决一个,刘柏发狠折了插在手上的箭矢,抢过苍碧长刀,一个旋身,小小的身躯竟一招将两名高大士兵放倒。
“小子,好样的。”曹飞虎夸道。
三人且战且退,终于突出重围,曹飞虎吹起口哨,一匹战马飞奔而来,他背起苍碧,把刘柏扣在身前,手一勒缰绳,翻身跃上疾驰的马匹,动作一气呵成,甚至没有让马蹄缓下半分。
骏马驰骋,不消片刻就将穷追的胡兵步兵远远落在后方。
苍碧晕了过去,坐在马后,险险将要滑下。刘柏两手从曹飞虎腰际伸向后头,牢牢拉住苍碧戎装,布料破裂声响起,他怒吼道:“停下!他要摔下去了!”
曹飞虎喝停马匹,离营帐不过数里路了,便把应急伤药扔给刘柏,让他扶着苍碧坐在马上,自己牵马朝营中行去。
第83章 诡诈细作与惨淡师将 十一
微不足道的小战大获全胜,士卒们三五成群,吹牛扯淡,不知情的还当是战神下凡,一马一刀就掀翻了整个胡虏军团,其间还掺杂着不绝于耳的责骂。两大将领均不再营,看不惯李琦的一方势力以旅长为首,大言不逊,直白批判师将弃战不顾,甚至要求李琦归营后,以军法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