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总想宰我祭天(47)
他也不在意,端着碗坐到几名士卒边上:“兵大哥,昨天太感谢你们了,要不然我们村就完了。”
“谢个甚!害老子觉都没睡饱,要不是格老子的废物将军要救人,谁管你们,饭都不够吃了。”
士卒唾沫星子乱飞,喷了少年满脸,他也不恼,一脸担心问道:“这么多营帐,怎么才来了这些人呀?饭都没有了,后面的人咋办?”
“哪来后面的人?让你们村的姑娘跟老子生啊?”士卒蔑了少年一眼,碎骂着埋头吃饭。
从外看来两三万人规模的营帐,中午升起五方炊烟,聚集在此处约莫只上千人,村名也全被暂时安置在此,想来士兵都聚集到另几个点去了。
少年窥看士卒,喝了口寡淡的粥汤,扬首崇拜道:“大哥!昨天你的刀法真神,刷刷两下收拾了胡人。”
“那是!”士卒终于正眼看了少年,赏他兜头一巴掌,“算你有眼光!”
“大哥,你们还征兵不?我也想报效国家,像你一样,威武英雄。”
“得了吧!”士卒起身把空碗扣在少年头上,甩手跟着吃完饭的众士兵离开,“奶都没断,还报效国家,我看饭桶你都扛不动。”
少年乌黑的眼沉沉地看着士卒背影,脸上浮起一丝险恶,随即压下,转身离开。
帅帐内,苍碧一夜未眠,愁绪万千,听副将汇报军情。
“昨日营救永望镇,牺牲两人,重伤六人,另有五十八人轻伤,救下村名七十六人,七人重伤,四十二人轻伤,现已全数安抚救治。”曹飞虎端着麻纸军簿,大声诵读,雄厚有力的朗朗声犹如虎啸回荡在帐中。
“城旌,小声些。”苍碧按了按头疼的脑门。
“成精?”曹飞虎一脸疑惑,憨憨地看着桌案前耷拉着脑袋的大将。
“没什么……”苍碧随口掩过,心中疑惑不减,问道,“昨夜救下的村人里,有你认得的人吗?比如你护的那个姑娘。”
曹飞虎摇头:“都不认得。”
“那你认得我吗?”苍碧指着自己问。
曹飞虎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半晌道:“大将,你糊涂了?从你首次征战起,我就跟在你后头了,怎么不认得你。”
苍碧长叹一口气,想也当然,毕竟前几世都是如此:“让灾民暂住军中吧,反正那么多空帐子。”
“好。”曹飞虎在军簿上一字一句记下,落下歪歪扭扭的最后一笔,“阿琦,你今天都没吃东西,好歹吃点吧。”
苍碧摆摆手赶人:“随便吧……把昨夜我救下那孩子叫来,我要问他话。”
昨夜,苍碧见那少年的眼,心中便乱做一团,几乎忘却刚手刃了活生生的性命,本想把疑惑问个明白,士卒纷至赶来,没给他半点机会。
“小黑,这次我要亲的就是那孩子吧。”苍碧无力地往后一倒。
“是他。”小黑盘在苍碧指尖,纤细的指头因归来后,过分搓洗,泛着病态的通红。
“他也要拿我祭天?祭天做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苍碧蹭的坐起来,把小地龙拎到面前,“你说清楚啊,别让我一直不明不白的,死都死得莫名其妙。”
“大将。”
帷帐外,少年略带稚气的嗓音传来,小黑旋回远处,苍碧屏住呼吸,道:“进来。”
少年低着头,快步上前,在桌案前跪下:“草民刘柏,昨日多谢大将相救,救命之恩,必定做牛做马相报。”
苍碧绕过桌案,踱至刘柏身前,半蹲下身,双手托起稚气未褪的脸庞,草原长久日晒下古铜色的肌肤,干裂薄扁的嘴唇,未长开的清秀眉眼,以及如漆如墨深不见底的纯黑瞳仁。
“你是谁?”苍碧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草民刘柏,想投军,保家卫国!”刘柏直视苍碧。
“把白玉匕首拿出来。”苍碧低喘着。
刘柏一愣,茫然片刻,从破旧的长靴筒里摸出一把寻常无比的短匕:“这是阿爸让我藏着防身的,不是白玉的。”
“你胡说。”苍碧看了那匕首一眼,扔到一边,推倒少年,把他两个靴子都扯了下来,抖了半晌,除了细碎泥沙草屑,没倒出任何东西。
“一定有!之前都有的,你藏在了哪里!”苍碧低喃着,脑海乱做一团,扑上前按住少年肩膀,两手连拉带扯,把刘柏的外衣、中衣,乃至麻布裤都撕得七零八落,直到身下的少年一|丝|不|挂,仍旧什么也没找到。
“对了……亲吻,亲吻就能回去了。”
苍碧魔怔般念着,俯身凑上。
双唇相触,什么也没发生……
他不甘心,按住刘柏,疯狂地啃咬起来,把少年的干唇咬出数道血痕。
脱了虎口,又入狼嘴,刘柏瑟缩战栗,哭了起来。苍碧这才终于清醒了些,松开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断续喘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刘柏抽噎着,没有躲避,缓缓说道:“大将要我,我绝不反抗。”
营帐外,前来送饭的士卒见了这一幕,抽了抽嘴角:“满口仁义,私底下这副肮脏样。”
他把食盘放在门口,喝掉半碗米粥,扬长而去,不打扰大将的“好兴致”。
“我……”苍碧如遭雷击,倏地起身,朝后猛退数步,直到后膝抵上案牍,才停下,“对不起……”
案牍上摆放的长刀嘭一声被撞到地上,震出一截刀刃。
苍碧如蒙大赦,扭头捡刀,不看光溜溜的少年:“我……只是……”
“等会我让人送套新衣来……”他实在找不到辩解之言,只能如此补救,手触到刀柄的一瞬间,喉头一哏,仿佛见了妖魔,跌坐到地上,“啊——”
“那是谁!”
刘柏诧异地看着满脸惊恐的苍碧,上前捡起长刀,刀背上,清晰地映着他的少年脸庞:“大将您说笑了,这刀背映出的自然是自己了。”
“自己?”苍碧满脸不可置信,抬手道,“把刀给我。”
刘柏收刀入鞘,递给苍碧。
苍碧再次把刀拔了出来——光可鉴人的刀背上映着他的脸,惨白如纸,一道狰狞的伤疤直从右眉角划过眼睫,跨上挺拔纤巧的鼻梁,终结在左侧嘴角下,再绝世的容颜都被毁于一旦,如同鬼魅般骇人。
第76章 诡诈细作与惨淡师将 四
“这是我?”苍碧扔了刀,指着刀背,忆起梦中的那一刀砍在了自己脸颊上,自此之后,李琦就再也没敢照镜子。
“这竟是我?”丑陋至此,不堪入目。
刘柏在苍碧对面坐下,静静看着苍碧失神,眼中闪过浅淡的隐忍,许久后,终是忍不住,说道:“会好的。”
“会好吗?”苍碧双目焦距渐渐重新汇聚,完全没思考刘柏何出此言,心里一阵阵发凉,要是再也不好了,他怎么再见连云?
刘柏爬到苍碧身边,轻轻抚着他颤栗的肩,也不知刚才是谁差点被欺侮了。
苍碧扭头看他,一声声喘息慢慢平缓下来,最后化作懊悔的叹息,他脱下外衫,披在刘柏身上,不禁为方才的行径不齿,简直与这张脸相配:“我是不是很丑?”
“不丑。”刘柏身形比李琦矮了大半个头,拢起宽大的戎装,摇头道,“大将很美。”
“哪里美了?”苍碧指着自己的脸,越想越觉可悲可笑,纵使刘柏真有白玉匕首又怎样,不知从何而来,他自然也搜寻不得,况且,他说没有,这么稚嫩的孩子,纯洁的像春日初生的长草一般,怎么会骗他,又为何要骗他呢。
刘柏漾出少年特有的朝气而温暖的微笑:“大将,你救了我,救了村子,你是最美的。”
苍碧失笑,刮了刮刘柏鼻子:“这么甜的嘴,谁教你的。不过连云不在,这副模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怕再被别人盯上。”他挎着脸,笑得苦涩,自我安慰苍白而无力。
“盯上?”刘柏歪头问。
“我小时候也和你一样,差点被人……算了,不说了,我刚才真不是想对你怎样,是有原因的,你既然不知道就算了。”苍碧翻箱倒柜,找了套还未穿过的布衣,给刘柏套上,“军营里恐怕没适合你的衣服,先将就一下,一会我去问问村民,让他们帮着改改。”
刘柏娴熟地把过于宽大的衣摆塞进裤腰里,卷上裤腿,挽起袖子,好在靴子没坏,蹬上总算勉强把一套穿妥帖:“大将……”
“又不是军中人,不用叫我大将,再说我也担不起这威名,叫我苍……我叫李琦。”苍碧念着原身的名,“叫我李哥,琦兄都行。”
“那我还是叫你大将吧。”刘柏又跪下了,“大将,我想参军,跟着您,报效国家,也报答您。”
苍碧矮身扶他:“不用报答我,你还这么小,不能上战场,太危险了。”
“大将不同意,我就不起来了。”刘柏注视苍碧,眼中执着昭然若揭。
“哎,你这孩子……”苍碧扶了半天,这半大的孩子下定决心,双膝仿佛黏在了地上,竟扶不起来,只好点头,“我答应,但你年纪太小,只能充当后备,不能上战场。”
刘柏不甚满意地撇嘴:“那等我长大后总能打仗了吧?”
“当然能,只是希望那时候,战争已经停了。”
“将军。”营帐外,斥候求见,顺道把门口的残粥冷菜端了进来。
刘柏活络地接过餐盘,放到案牍上,乖巧地站在一边,像个随身小厮。
斥候瞧了少年一眼,看苍碧没有屏退的意思,便道来军情:“北方望北山间的平北关隘已被胡军攻破,三千守军或阵亡或被俘,无一幸免。”
昨夜匈奴毫无忌惮地侵犯望阳村,想来也是如此了。
“还有其他动向吗?胡军可有大举南下的趋向?”苍碧问。
“没有,近一万大军驻扎在关口,只昨夜有一小队人去望阳村掳掠,将军您已经知晓了。”斥候道,“他们在观望。”
“嗯。”苍碧沉吟半晌,“让飞虎沿山麓把剩余十几座营帐也支起来,多加两个大灶炕。附近的巡查队每队增至三卒,切记,样子做得散漫些。”
“是。还有……”斥候也如曹飞虎,是从李琦参军来一路跟随的,忠心耿耿,斟酌片刻,还是道来,“我来的路上,听到不少兵士对入住的灾民颇有微词,说是粮草供不起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