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76)
李瓦匠是孟武栋特意推荐的,秋华年不担心对方耍滑头,想了想说,“你一个人的工钱是五十文一天,你出师的儿子和你一样,另一个没出师的学徒就不算钱了,三个人加起来一天一百文,超出四十天我就不多给钱了,怎么样?”
李瓦匠喜笑颜开,拍着胸脯保证,“别说四十天,就一个月三十天,超过了我一文不要!”
他们这种有手艺的瓦匠,工钱要比普通劳力高出一倍不止,但漳县又不是天天都有一群有钱人盖房子,许多瓦匠几个月也不一定能接到一个大活儿。
秋华年家的院子总共要盖接近二十间房子,这么大的活计,全给他们一家包圆了,努力干上一个月,哪怕接下来几个月都接不到什么大活也不用急了。
瓦匠量了长宽尺寸,把所需材料估算了一遍,秋华年全部列成单子,打算按照之后的工程进度依次采买。
盖房子第一步,是把园子填平整,庄寡妇家的园子许久没有好好打理过,里面只有杂草和几颗半死不活的果树,动工的黄道吉日那天,族长家的三个儿子、宝善还有云湖都来帮忙了,秋华年插不上手,被杜云瑟按在阴凉处坐着看。
这些熟悉的亲友都知道华哥儿打从府城回来起一直在喝药,体谅他身体不好,见状只是善意地调侃了几句。
杂草拔净,果树砍倒,拆掉园子外面的篱笆,骡车运来一车又一车碎石子和黏性的土,混合在一起平铺在园子里,用夯锤打实,坚固的地基就打好了。
秋华年家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人,很快全村人都知道他们家买了邻居的园子,要盖一大院砖瓦房了。
“当初李寡妇撒手人寰,大家都说这家人彻底完了,谁知道不过半年,砖瓦房都要盖起来了。”
“戏里是怎么唱来着?这叫贵人自有天助,云瑟是贵人,华哥儿未必不是啊!”
“赵氏最得意自家那院气派房子,回来知道华哥儿家也盖起来了,不知得气成什么样。”
“话说云瑟已经回来了,赵氏一家怎么还不见踪影?”
“我听说她啊……”
……
秋华年家的新房子热火朝天地开工了,关于赵氏一家的传闻也在村里暗暗流传,许多人找上魏榴花想打听内情,魏榴花全都避开了。
这天魏榴花抱着柚宝来教九九刺绣,几个人一起坐在梨树下纳凉。
魏榴花指点了九九几句,让她继续练习,对秋华年抱怨,“你和我说了杜云镜的事后,我暂时瞒着没告诉云湖,谁知没过几天他就从别人嘴里听到了。”
“云湖怎么说?”秋华年和云湖不太熟,只记得他十分老实寡言,很多事都听魏榴花的。
“他不放心那些人,要带上钱去府城找,被我骂了一顿,暂时歇了心思。”
魏榴花气不过地手上使劲,针尖不小心戳到指肚,钻心的疼,她忙把手指含进嘴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嫁过来几年,就受了几年的锉磨和白眼,孩子柚哥儿更是差点早夭,魏榴花对赵氏等人没有半点情分,巴不得他们全都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娘!娘!”在院里学步的柚哥儿奶声奶气地叫她。
这孩子走路学的慢,说话也学的慢,哪怕现在营养跟上来了,做什么事还是都慢吞吞的。魏榴花不放心带着柚哥儿去镇上找大夫看过,大夫说这不是什么病,只能等他慢慢学。
秋华年很喜欢逗柚哥儿,拿着糖或者鲜艳的果子在柚哥儿眼前缓缓晃动,柚哥儿也会咬着手指慢慢地来回转头,像一只懵懂的树懒。
“哎!娘在这儿呢!”魏榴花赶紧放下针线把柚哥儿抱起来哄他。
秋华年把后山摘的红果子给柚哥儿拿着,对魏榴花说,“云湖能听你的话不去,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宝泉叔毕竟是他亲爹,他当了这么多年孝顺儿子,很难转变过来,无论如何为了柚哥儿你要支起来,心里有些成算。”
魏榴花抱着孩子点头,“最近族长家的福月婶子突然和我走得近了,族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秋华年反问,“你自己没想过?”
魏榴花道,“我这不是不敢信……哎,华哥儿你说难道真的——真的分家?”
秋华年笑而不语。
魏榴花摸着胸口说,“老天爷,要是真能成,我就彻底安心了!”
“赵氏在府城花光了钱,分家时肯定不想给你们分东西,你得提前做打算。”秋华年提醒她,“族长就算站在你们这边,明面上也得说得过去。”
魏榴花咬牙想了一会儿,赵氏去府城时把家里的现银全带走了,一旦分家那十几亩地肯定也会卖掉,地不给他们种,钱也一分都不会留给他们夫妻,那还剩下什么是能争的呢?
“华哥儿,你帮我想个主意吧。”
秋华年转头看向南边,隔着还没拆除的旧院墙,园子那边的施工现场看不太清楚,但能听到热火朝天的盖房子的声音,杜云瑟在园子那边盯着进度,不许秋华年在大太阳下过去。
“钱和地难说,你们家不是还有一院砖瓦房吗?”
魏榴花不明所以,眉头不自觉皱起,“一旦分家,我们这房肯定是被分出去的,怎么可能争到房子?”
秋华年告诉魏榴花,“赵氏他们回来后,不会继续留在杜家村了。”
田地可以卖掉,银子可以带走,可村里的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出手?村里有钱买砖瓦房的,在自家祖宅上亲自盖不好吗?
“不留在杜家村了?那他们能去哪?”魏榴花一愣。
“那是他们的事。总之杜云镜被学政那样贬责后,就算他们想留,为了云成和村里未来的读书人,族长也容不下他们。”
族长让孟福月把杜云镜在府城的事宣扬出去,为的就是彻底坏了赵氏几人在乡里村里的名声,让他们无法在杜家村生活,逼迫他们离开。
而魏榴花一家,则是届时一个插手的借口,一个粉饰的由头,这对他们亦是一件好事,借着族长的势,魏榴花才能不吃亏的利落分家。
魏榴花心里砰砰直跳,她本以为族长只是不满赵氏等人,所以会支持他们分家,没想到族长的意思居然是要把那几个人赶出杜家村!
魏榴花吸了口气,有些坐不住了,她要赶紧回去多给云湖念叨念叨,免得到时候自家男人糊涂坏事!
……
送走魏榴花后,秋华年见九九坐在小板凳上若有所思,摸了摸她的头,“花绣的怎么样了,给哥哥看看?”
在魏榴花的指导下,九九绣花越来越有样子了,除了漳县常见的花样,她还喜欢自己设计一些花样,有的绣的好,有的绣出来和想象的不太一样,秋华年从不计较材料,只要九九有想法就鼓励她尝试。
魏榴花常常感叹,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见九九这样学绣花的,不像是学谋生的手艺,倒像是在玩一样。
九九把手里的帕子举起来给秋华年看,用边角料裁的棉布帕子上绣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灰兔子,很像之前孟武栋抓的那只。
孟武栋送的的兔子变成了一顿兔肉,剥下的皮毛秋华年花了十文钱交给镇上懂处理这个的人,刮油除污后脱脂硝制,拿回来就成了柔软的皮子,可以留到冬日缝成御寒的帽子或者护膝。
秋华年压低声音故意问,“九九给谁绣的?”
九九朝正房方向努了努嘴,春生正苦大仇深地在屋里的书案上抄写蒙书。
秋华年处理兔子的时候,春生还隐隐有些不高兴,但很快他就没有功夫想“本只属于自己”的那只兔子了,杜云瑟检查完他的课业,非常不满意,给他布置了原本三倍的量的课业,写不完就不许出门外。
春生已经被课业关在家里好几天了,新得到的弹弓和小陀螺都没机会拿出去玩,本来一向会帮他说话的秋华年这次也不劝杜云瑟了,让春生彻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春生采取了生闷气的策略,一直闷闷不乐,不和家里人说话,九九绣这个帕子应该是想哄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