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41)
“那我就替九九收下了,回家好好放着,等九九用得着的时候拿出来穿戴。”秋华年表明这些衣料首饰都会留给九九,不会出门就转手卖了换钱。
宋太太脸上笑意加深,又聊了一会儿后,秋华年以农忙为由拒绝留饭,提出告辞,宋太太让春水包好谢礼放到骡车上,再让人去后院客房请叶桃红和存兰出来一起离开。
宋太太虽没有过过真正的农村生活,但人情世故都是相通的,她单独见秋华年,为的是让谢礼的具体内容不被其他人知道,免得九九回去后在村里引起争端。
整个过程,宋太太娘家来的小姐迟清荷一直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她神情凄苦,眼眸含泪,心上仿佛压着千斤重的担子。
待外人全部走后,宋太太叹了口气,对自己这个小侄女说,“东西代你送出去了,你可以安心了。”
这份谢礼这么厚还有一个原因,是它包含了宋太太和迟清荷两个人准备的东西,提花缎和银子是宋太太出的,头面和镯子则是迟清荷从自己的首饰里挑出来的,不然宋太太手边还真没有小姑娘能戴的首饰。
迟清荷默默点了点头,心头的煎熬稍微减轻了些。
她昨日心存死志,却不想连累他人。当时她跳入河中,正要把头沉下去,突然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步入河水朝自己游来,迟清荷吓了一跳,下意识站了起来,两个人一起拉拉扯扯回到了岸上。
如果不是铁了心要寻死,只到胸下位置的河水本也淹不死人。
迟清荷不清楚自己昨日寻死未成究竟是好是坏,但那个叫九九的小姑娘为了救她身陷险境是实打实的,无论如何都该报答和补偿,九九收下了她的谢礼,让她觉得自己百无是处的人生至少拔掉了一根刺。
宋太太看着迟清荷的神情,知道她还没想明白,语重心长地说,“你要寻死,要挑自己的错处,百来个都挑的出来,按南边的家法,真的开了祠堂,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审判,最后八成是一条白绫,一杯鸩酒。”
迟清荷低着头,单薄的肩膀不住地发抖,一滴滴清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
“可你要活着,只用一个理由。”
迟清荷迟疑地抬起头,宋太太看着她婆娑的泪眼说,“你父母费劲千方百计,隔了几千里的路,把你从南边送到东北来投奔我,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他们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你当真要辜负吗?”
迟清荷低声呜咽了一声,宋太太叹息道,“我已到了知天命之年,见过的事情多了,才明白过去以为天大的迈不过的坎儿,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等你活到三十岁、五十岁、七十岁,再回头看十几岁时的事情,那都算些什么?”
宋太太站了起来,“你好好想吧,我乏了,回去躺一会儿。”
“你打南边带来的丫鬟不好,我做主放了她的身契,让她离开宋家,晚会儿让春水带你在府里重新挑一个用的顺手的。”
迟清荷张开口,犹豫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
宋府后花园角落,春水让人打开柴房把关了一夜的皂儿放出来,带到后门边上。
皂儿是迟清荷从南边带来的大丫鬟,为了掩人耳目,迟清荷只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老嬷嬷。皂儿今年十六岁,尖下巴大眼睛,嘴角一颗灵动的小痣,长得像一只勾人的小狐狸。
昨天迟清荷落水后不久,春水就带人把皂儿关进了柴房里,她担惊受怕了一整夜,一见到春水就开始求饶诉冤,“冤枉啊,春水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小姐好端端的为什么落水了,求您告诉太太,求您帮我求求情!”
春水不和她废话,直接把一张纸拍在了皂儿秀丽的脸上。
皂儿作为迟清荷身边的大丫鬟,是随着小姐学过字的,她拿着这张纸看了半天,不敢确信,“这、这是……”
“太太知道宋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放了你的身契,随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再别来祸害人就行!”
春水把手里的包裹也塞给她,“这里面是你攒的月钱和你的衣服,我亲自去收拾的,一件都没少,别再这里磨磨唧唧惹得外人看见,快走吧。”
皂儿没料到喜从天降,嘴唇动了动,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总得让我拜见小姐后再走,不然我回家也不好说。”
春水闻言冷笑,“你以为我真看不出你的心思?你老子娘全在南边,你不甘心陪清荷小姐在东北待一辈子,起了坏心,撺掇她投河自尽,你好扶灵南下回家。你自以为做的隐秘,其实桩桩件件哪个没被太太看在眼里!”
皂儿见自己的阴私谋划被一语戳破,脸色霎地惨白,她做的事真的细究起来,是可以被治死的!
春水瞧不上她的样子,“现在知道害怕了,害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我们做奴才的可以有自己的谋划,但不能眛了良心,清荷小姐一向待你不薄,你老子娘在迟家也有脸面,你却恩将仇报,昨日若不是那位杜家小姑娘在附近,还真叫你得逞害死了清荷小姐!”
“太太一向慈善,才给你一条生路,你若再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我立即叫人押了你去报官!”
皂儿哪敢多待,立即装好身契抱着包裹从后门跑出宋府,到了僻静处,她打开包裹检查,发现自己的两套好衣服,攒下的三两月钱和迟清荷赏的一根鎏金簪子、一对玛瑙耳环都在,不由得松了口气。
把这些东西当了,足够一路回南边了!
皂儿先是喜不自禁,转念又纠结犹豫起来。她若回到南边,少不得要向迟家解释为什么没陪着清荷小姐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万一宋太太在信里说了什么,说不定还会被迟家人捉去报官。
另外她自己的身契是放了,但家里人的身契还在迟家手上,回到家中,怕是要继续做奴才。
皂儿心跳加快,只觉得唇干舌燥,她不想回去了,她要拼一把活出个样子,让宋太太和迟清荷都在她面前低头,把羞辱她的春水千刀万剐!
皂儿拿出几枚铜钱,在桃花镇上找了一个去县里的骡车,她要先去县衙彻底把奴籍消了。
春水看着皂儿的背景消失,脸上神情冷了下去。
这场演给表小姐看的戏,总算是演完了,如果不是表小姐如今情绪极其不稳定,到现在都不觉得皂儿是存心害自己,太太原本不用费这么多功夫,直接报官拿下皂儿便好了。
不过也只是多绕个圈子罢了。
想到宋太太提前送去县衙的那封信,还有皂儿包裹里偷盗主家财物的“罪证”,春水轻轻一笑。
……
回到家中,秋华年把宋家的谢礼妥善地收了起来,提花缎和首饰虽好,九九现在却穿不得,担心干活时弄坏是一方面,在村里打扮的过于突出,还可能引来别的麻烦。
没有外人了,九九才小声给秋华年说了昨日的事情。
“我打马吊牌赢了一对珍珠耳钉彩头,许多不认识的人过来和我说酸话,我受不住,就悄悄跑到桃林深处躲清闲去了。”
“我看见那位清荷小姐和她的丫鬟在河边说什么,清荷小姐似乎在哭,我本来想躲开,谁知下一刻她突然跳了下去,她的丫鬟不但不救人,还往远处躲。”
“我怕出人命,赶紧跑过去救人,等我被带到宋府,那个丫鬟已经不见了。”
秋华年摸了摸九九毛茸茸的脑袋,先肯定她,“九九有善心是对的,不过下次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万一你在河里出了事,哥哥们该怎么办呢。”
“我会凫水。春生太调皮了,夏天小河涨水的时候经常去河里捞鱼,我怕他淹到来不及救,也学了凫水,不是硬逞强去救人的。”
村里的孩子没有那么多讲究,几岁的小孩无论男女都爱在河里玩。
“那也要小心,有句老话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知道吗?”
“我知道了,华哥哥。”九九乖巧点头,“华哥哥,清荷小姐落水的事是不是不太对劲呀?她明明是自己跳下去的,宋太太却说是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