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143)
靠着一家人的努力,他会把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的。
秋华年很快看完了账目,心里有了底,抬眼看站在地中央的老邓头。
老邓头原本很放松自信,被秋华年这么看着,心里逐渐打起了嘀咕。
这位哥儿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之前没听说过,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华年,可有不妥?”苏信白问他。
秋华年摇了摇头,对老邓头说,“你们先去后面坐坐吧,待会儿有事再叫你们。”
老邓头看着秋华年挑不出一点毛病的笑容,心中更加忐忑了,管了十几年庄子,第一次手心冒汗。
老邓头几人被巧婆子领到后面罩房喝水休息,秋华年才给苏信白指出庄子的问题。
“庄子的上田和中田的产粮量,虽然分开记了,但用肥量却是一样的,这不符常理,虚报的肥料钱的去处必有猫腻。”
“其次,庄子种水稻和梅树之外的五亩地,不可能全是房舍,应该还种了蔬菜,养了鸡鸭猪羊等家禽家畜,可收益也没有记在账上。”
“这账目不全,按我估算,一年被隐掉了二十来两银子。”
苏信白皱起好看的长眉。
他倒不在乎这点银子,可这庄子是他以为没问题,才挑出来交给秋华年的,现在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让他脸上有些难堪。
苏信白抿唇,“我不太善于经营管理家业,出嫁之前,只粗浅学过一些,每年看庄头和管事们对账,大抵对得上便罢了。真没想到,里面还有这许多门道。”
秋华年笑道,“这些东西,不在村里生活过,也没几个人知道,庄头做的巧妙,不怪你没看出来。”
其实老邓头贪的不算特别多,达官贵人家的庄子里,主人家不懂农事,估计全都有类似的问题。
但秋华年是要用庄子试验完善棉花种植之法的,为了让佃户们不弄虚作假,中饱私囊,导致试验数据出现偏差,必须从一开始就严格要求,杀鸡儆猴。
苏信白舒了口气,“华年,这个庄子怎么管,我全交给你了,其他的产业,我最近也要好好理一理,钱是其次的,不能叫人这么糊弄。”
认识秋华年短短一阵子,苏信白居然给自己重新找到了不少事情干。
秋华年和苏信白熟了,开玩笑道,“‘钱是其次的’,这话我什么时候也能轻松说出口啊?”
苏信白眼底也浮出几分轻松笑意,“等杜公子中举,朝廷赏赐下十五亩农田,免五十亩地税,你再买个十来亩,也就有小庄子了。”
“到时候再买几房忠仆,以他们的名义去经商,铺子等产业起来,便不会缺钱了。”
苏信白知道秋华年比自己擅长经营的多,年纪轻轻,手腕老练,根本不像个乡野出身的小哥儿。
“中举啊……”
乡试三年一届,秋天举行,俗称秋闱,一旦通过,便是真正跨越阶级的举人了。
最近的一次秋闱就在今年秋天,满打满算还剩不到八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秋华年看向门外,院里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苏信白带来的丫鬟怕冻着贵人,把大红撒花的门帘放下,隔绝了院中的雪景。
“不知道云瑟……咳。”秋华年记起苏信白还在,尴尬噤声。
苏信白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艳羡,善意转移话题,“又下雪了,不知还要多少场雪才能到春日。”
秋华年算了算日子,“还有几日便是二月二龙抬头,紧接着惊蛰,之后春分、清明,春天便盛了。”
“对了,祝大公子是不是快回来了?”
“按之前的来信,应该在这几日。”苏信白想到外面的雪,沉默不语。
“等他回来,应该会挑一个杜公子休沐的日子,宴请你们。”
苏信白没说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出席,秋华年也没多问。
苏信白对自己的丈夫,一直采取避而远之的态度,但秋华年隐约觉得,他其实并不讨厌祝经诚。
雪下大了,秋华年让巧婆子把自己昨日和孟圆菱出门淘的铜锅找出来,烫锅子吃。
铜锅全由黄铜打造,是中间一个添碳的圆筒,旁边围着一圈圆槽的样式,和现代的老北京涮羊肉锅差不多,秋华年发现它,很是惊喜。
这意味着他可以烫火锅了。
秋华年给巧婆子细细吩咐。
“先去买几根大骨头和鱼骨,油煎一下后,熬成骨汤,再把鱼刺和骨头都滤出来,加入淘洗后切成细丝的酸菜,加一点大料煮着,做酸菜锅底。”
“烫菜去称一斤羊肉,切成薄片,做一碟鱼丸,挑嫩的玉米、冬瓜和白菜切块切片端上来,泡软的粉条也来一碟。”
“料碗要韭花酱、麻酱和香油,加一点点糖提鲜,每人配小半碗,你看着调味。”
……
巧婆子记住吩咐退下后,苏信白说,“华年在吃食上颇有研究。”
更讲究和精致的饭菜,苏信白早就吃腻了,都不如秋华年这几段话的描述听得他产生食欲。
秋华年笑道,“反正外面下雪,你吃过饭再走吧,你带来的下人们人多,让他们自己再做一桌吃的去后面吃。”
苏信白轻轻清了下嗓子,矜持道,“也好。”
奶霜从门帘外钻进来,喵喵叫了两声,跳上秋华年的膝头,双腿并立,优雅无比,秋华年看看奶霜,再看看苏信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信白不解,秋华年眯眼笑着,连连摇头,不做解释。
趁巧婆子做饭的功夫,秋华年处理庄子的事,他让老邓头爷孙三人到书房,拿出纸笔,边问边写。
庄子上一共有多少人,什么岁数,什么性别;每个月施几次肥,每次花多少时间;庄子里的人平日吃什么,还不能下田的孩子们干什么活……
老邓头开始还能周全回答,到了后面,渐渐捉襟见肘,额头浮现出一层冷汗。
每次他的回答里有和前面对不上的地方,秋华年就故意停下,把前面的记录翻出来,直接指给他看。
比如庄子里的人平时主要吃野菜,为什么孩子们不挖野菜,野菜是哪里来的;施一次肥需要半日时间,账目上怎么记了三日的量……
有时候,老邓头好不容易想好了说辞,秋华年又不让他说了,转而让他的儿子或者孙子说,急得老邓头抓耳挠腮。
全程下来,秋华年没有说一句重话,一直脾气温和,面带笑意,可老邓头却觉得,这个不知来历的哥儿,比祝府里主子身边凶巴巴的管事们更可怕。
明明这样的好相貌,住着这么好的宅子,衣着打扮具是不凡,还和大少夫人是好友,高低是位富家小公子,怎会对农事如此了解,根本无法糊弄!
苏信白坐在秋华年旁边,一言不发,也给了老邓头足够大的心理压力。
最后,在老邓头崩溃之前,秋华年轻飘飘道,“邓庄头记的账太糊涂了,回去后好好查一查,下次我去庄子上验收,要看到新账。”
苏信白开口,“之前的东西,我可以不追究,今日之后你若还糊涂着,庄子的庄头,就换个人来吧。”
老邓头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知道以后肯定没法糊弄了,忙不迭答应,至少保住庄头的位置。
老邓头几人走后,苏信白才蹙眉问,“直接换一个庄头不好么?”
如果不是秋华年说下次要看老邓头的新账,苏信白本打算直接换庄头的。
秋华年说,“他管着这个庄子十几年,换人的话,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且看着吧,这种人只要降住了,‘戴罪立功’反而更加卖力。”
苏信白想了想,摇头道,“我学这些,还是太难了。”
“不学也没事,哪有人什么都会的,反正你有忠仆和管事,也无心于经营,大差不差守住产业就行了。”
秋华年笑着边说边站起来,懒懒伸了个腰,“我好像闻到酸菜骨汤锅底的香味了,我们快去里面院子吃饭吧,锅子得趁热烫菜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