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274)
“我瞧着你这几天都心事重重的,还在为了那疫病之事发愁?”
喻商枝揽着温野菜的肩膀,眼底确有几分忧色。
“这疫病现今看起来没什么征兆,但是若城里有了一个病例,便会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爆发开来。若是衙门提早做些措施防范着还好,眼下看这光景,到时候不帮倒忙就不错。”
温野菜虽没经历过疫病,可以前也听村里的老人说过。
说是前朝的时候,寿安县这一块有一种疫病肆虐,大家伙都叫“大肚子病”。
得了病的人先是发热、肚子疼,然后肚子越来越大,一戳全是水,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死了。
到了后来,等得了病的村子里,人都快死绝了,这疫病也就慢慢消失了。
喻商枝听了温野菜的讲述,觉得这所谓的“大肚子病”,倒是有点像某种寄生虫导致的,比如血吸虫。
不过这个故事里的结局,也说明了古时候许多疫病蔓延后的结果。
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和家人生活的地方。
温野菜见喻商枝眉头紧锁,忍不住伸出手替他揉了揉道:“有些事你急在前头也无用,现今连这所谓的疫病,是个什么情形都不知道,要我看,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你的医术摆在那里,无论什么棘手的病症,你总能想出办法。”
喻商枝牵过温野菜的手,放在掌心里捏了一通。
每当心头如一堆乱麻时,温野菜总会这般开导他。
他捏了捏眉心,自也清楚不该为当下还虚无缥缈的疫病,而不好好过眼下的日子。
“你说得对,暂且不想了,只是既然要回村,我也趁着回去之前,做些避瘟的药丸出来,再配些药囊,到时也给乡亲们分一分,有总比没有得强些。”
说着说着,两人便哈欠连天。
见状也不强撑,遂熄了灯就寝。
天亮之后,各自早早披衣起身,为回村做准备。
“明雄一两、丹参、赤小豆、鬼箭羽各二两,还有蜂蜜……”
常凌默念着喻商枝一早给出的方子,趁着大清早医馆还没人上门,麻利地抓药。
“另有苍术、沙姜、羌活、艾叶……怎么又有鬼箭羽?”
他看着空荡荡的属于鬼箭羽的药格子,挠了挠头。
正巧喻商枝经过,问他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常凌赶紧转过身,“掌柜的,铺子里的鬼箭羽先前开药出去了一些,现今剩的不太多了,做了避瘟丹,可就不够做避瘟香了。”
鬼箭羽不是什么名贵草药,山上常见,全年都能采收,可破血通经,解毒消肿,因价廉又效用明显,喻商枝开方子时确实常用。
他闻言便道:“再看看其他药材有没有不够用的,拿了银子去一趟周掌柜的药铺,他那定是有货。”
这些个避瘟方子里的药材,本就是先前喻商枝建议周澜多备药材时,都写在给他的单子里的。
但是两人既要抓药、称药、配药,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喻商枝往医馆侧门去,见家里正套了马车,准备出去采买,遂把单子给了温野菜。
“你们绕个道,去周家药铺时,帮我带个信。”
又抓了温三伢这个秀才公的壮丁,来医馆里帮着搓药丸、装药囊。
奈何等到医馆开始逐渐有病患上门,喻商枝和常凌忙起来。
只靠温三伢,便是搓个通宵,也配不出这么多药。
晌午吃过午食,喻商枝正感慨着医馆合该再招个药童时,就瞥见窗户下有两个小脑袋一闪而过。
不得不说,形容略微鬼祟了些。
他给常凌使了个眼色,少年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去。
没多久就一左一右,拎着两个小毛头回来,往地下一丢。
喻商枝凑近一看,果然正是先前打过交道的两个乞儿——小五和小六。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若是想进门,大大方方地进来便是,作何每次都扒窗户,学那些个不入流的小贼。”
小五和小六先前在公堂上挨了板子,后来倒是得了温野菜给的一笔银子,熬过了这个冬天。
自正月十五过后,两边铺子开张,喻商枝和温野菜就发现这两个孩子时不时在附近出现。
有时候四目对上,他们又跑得比猴儿还快,也不知道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
今日好歹是被常凌捉住,恰好午间也没人上门,喻商枝便让常凌把医馆的门关上,打算同他俩论个明白。
小五和小六顶着一张不太干净的小花脸,听喻商枝问话。
被问及这段时日在干什么营生时,小五答道:“我在码头帮人扛货,偶尔去客栈给人打杂,刷碗喂马,小六太小,没人要他做事,姑且跟着我。”
喻商枝点了点头。
“倒确实是正经营生,只是你们却没说,为何总是在附近游荡?”
小五被喻商枝盯得脑门发毛,好半晌才仿佛下定决心似的,鼓起勇气开了口。
“我们没有坏心思,就是,我时常带着小六来看看您和令夫郎,想着若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俩也好搭把手,当初若不是您二位,我和小六,怕是早就被扔到乱葬岗,被野狗吃了。”
上回那件事,本就是他俩有错在先。
最初先是喻商枝放了他俩一马,小惩大诫。
挨板子时,也觉得是罪有应得,没成想后来温野菜还会给他们塞银钱。
要是没有那笔钱当药费,他俩决计活不到现在。
他们就算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小乞丐,也明晓最朴素的道理
——做人该知恩图报。
“还有那笔银子,我俩也会还的!”小五坚定道。
小六也跟着道:“没错,我们已经攒了一钱银子了!”
一钱就是一百文,对于别人不算什么,对于两个乞儿,称得上一笔巨款。
喻商枝见他俩的手上都有不少伤痕,还有即使天气转暖,也没好的冻疮,沉默半晌后,他启唇道:“小五,你现在给人做工,可签了契书,算作雇工还是长工?”
小五抓抓头发道:“我这样的,哪能算得上正经的雇工,无非是有活就做,一日给几个铜板。客栈后厨有个婆婆,人还不错,偶尔会给些汤汤水水,我和小六就能凑合一顿饭。”
“既如此。”喻商枝看向他二人道:“你们愿不愿意来医馆当伙计?”
小五和小六唰地一下抬起头,一脸的不敢相信。
他俩这样的小乞丐,能去客栈打个杂都要感谢人家掌柜不嫌弃,哪里敢奢望来医馆当伙计。
“可是我俩连字都不认识……”
小五一瞬间好似眼睛里有了光,却又很快熄灭。
一旁的小六欢喜了一瞬,听到这句话,也一下子蔫了。
喻商枝却道:“不识字,学就是了,也没有人生下来就会识字。”
一旁始终沉默的温三伢,看出喻商枝是认真的,于是说道:“你们若想识字,不用劳烦喻大哥,我就可以教你们。”
两个乞儿看向温三伢,当即打了个激灵。
他们是认得温三伢的,又如何不知,这就是近来在县城里鼎鼎有名的案首,现今要叫秀才老爷了!
他俩何德何能,能让秀才老爷教着识字?
喻商枝见小五一张瘦削的小脸泛着红,半晌也没蹦出一个字,不禁道:“你们俩如何想?”
小五简直当场成了个小结巴,吞吞吐吐,半天才捋顺舌头。
“喻郎中,我和小六真能来医馆当伙计么?”
喻商枝温温一笑,轻轻颔首。
小五几乎哽咽,
瞬间就红了眼眶。
他拉着小六,当即就要往下跪。
这回不等喻商枝出手,常凌就在后面,一手一个,再度把他们拎了起来。
常凌每日跟在喻商枝身边,深知喻商枝最不喜欢别人下跪。
有时候有些病患家属,也会动不动就跪下去,每回喻商枝都是满头大汗地把人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