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杀敌不及茶艺满级(159)
卓钺瞬间就明白了为何绕这一下的弯:如果由张宏和草原人直接联系,被人察觉的可能性很大。堂堂军械所参将,本就是敏感微妙的职位,又频频与外界书信往来的确奇怪。
但为何不能由草原商队直接送信呢?反正那是一封无字之书,就算是商队的人信不过,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些信中藏着什么奥秘。
然而如今情急之下,卓钺等不及细思,脱口急问道:“既然你说张老黑也不知道这信中的奥秘,那一开始指引草原人去找张宏的人究竟是谁?”
张宏声称自己并不是主动通敌的,而是被草原人威胁的;张老黑只是一个传信人。
那么布局的是谁?
阿丹珠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我、我不知道,黑哥不愿告诉我。”
她又翻手拉住卓钺:“但、但是,黑哥现在要出城去找那些草原人,我拦不住他啊!”
——————
小屋中的两个人,暂时都没有说话。
泥炉中又被加入了水,此时又咕嘟着燥沸了。
砂壶中的茶被沸水冲开,浓郁的茶香流散开来。
郦长行不急不躁地用热水冲洗着两人的茶杯。他的手指修长秀白,小巧的茶杯在他之间翻转,极为赏心悦目。
符旺沉默了很久后道:“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何还不上报官府?将我押送走?”
郦长行徐徐道:“我又不是中原人,也早不在军中供职。你们丢几把火铳,死几个人,都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有卓钺一人,最后如何处置你,得由他决定。”
符旺嗤笑了一声,没忍住又连笑了片刻:“真有意思。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忍不住奇怪,像你这样的人为何要对卓钺如此忠心耿耿?就算是条狗,都没你死心塌地吧?”
郦长行也不生气:“可惜了,人有时候却连狗都不如。一颗心中只有算计和背叛。”
符旺不禁乐了:“谈到算计,又有谁比得上你?”
郦长行倒了两杯热茶,嘴角笑意不变:“唔,符旺哥的心计,我便自愧弗如。”
他将一杯茶放在了符旺的面前。
“所以你究竟是何时开始查觉得呢?”符旺品着口中馥郁的茶香,叹道,“我自觉天衣无缝嘛。”
郦长行只说了两个字:“信鸟。”
符旺一怔,随即立刻了悟:“啊,定是张老黑露出了马脚。”
当日第一次审问完张老黑的时候,郦长行就觉得有些蹊跷。张老黑在谈到信鸟的用途时候态度坦荡,并不似作伪,却唯有谈到是谁将信鸟借给他的时候,慌乱了一瞬。
“想来想去,能把信鸟借给他的人也只有你了。”郦长行叹道,“当时你还没有从军械所离职,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一个信鸟,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但这只是你的猜测吧?其实这事儿军械所谁干都有可能。”符旺徐徐地喝着茶,“我应该没留下什么踪迹。”
“谁干都有可能。但能让张老黑慌乱那一下的,也只有你了。”
听到他说“慌乱”,符旺忍不住嗤笑了声:“还有呢?只凭张老黑这一个表情,就断定是我了?”
“还有,是谁把张宏的把柄告诉草原人的呢?”郦长行道,“你与张宏的恩怨,最早开始于你发现他私贩军粮吧?然后你应该私下又做了不少调查吧,发现了他卖‘肥羊’的事情?”
“顺序反了。”符旺摇了摇手指,“我是先知道他在‘卖肥羊’,才听闻了他在私贩军粮。自古以来流放之地有两个,北疆应州是一个,苗疆南地是一个。当年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有个犯了事的远方就是通过‘买肥羊’逃过了流放,所以我自小便对这勾当略知一二。”
他薄削的嘴角翘起,冰冷的笑了:“张宏那蠢货。以为我是背地里在查他私贩军粮的账目,所以才恼羞成怒,一味地羞辱我、给我泼冷水,却不将我斩尽杀绝。殊不知我手里掌握的,是比那致命数百倍的把柄。”
郦长行笑了:“所以你设计了这么多,便是为了将张宏绳之以法?”
符旺一晒,似乎不屑回答。
……
两个月前。
车马轱辘在泥泞的雪地上艰难疾驰。符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旁边跑着,裤腿儿都湿透了,眼也被迎面的风雪吹得睁不开,鼻涕不停地流。
马车刚一停下,就有六七个仆人一拥而上,簇着车里的人下来就要往里去。符旺忙冲上去,拦住那产婆道:“您快着点儿啊,咱们那边儿还有个产妇急等着生呢。我就在这等您,您完事儿了出来跟我——”
“你他妈谁啊。”一个壮仆狠狠搡了他一把,“你知道这是谁家门院么,赶在这儿撒野?”
符旺被他推得一脚踩了个滑,薄冰下的泥浆爆出来溅了他半个身子脏。他脸上匆匆闪过一丝怒意,可抬头时已笑道:“知道知道,参将大人的府邸么。其实我是大人手下的人,您要是进去通禀下,大人说不定记得我……”
“滚开,大人哪有时间!”
“这么脏,还流鼻涕呢,真埋汰……”
“走了走了,今日大喜,别找晦气。”
众仆低声埋怨着,一窝蜂进了院门,“咣当”一声合上。
符旺紧赶两步上前,却还是被关在了外面。他的脸色冷了下来,缓缓摸了摸紧闭的门缝,裹紧半湿的袄子靠在了门边。
他早就习惯了被拒之门外。
小时候被母亲拉着去正院拜年,里面的下人们明明知道他们在外叩门,却故意嬉笑着借口烟花声太大,听不见叩门声。主贱被仆欺,母亲拉着他一边好言哀求着,一边不知疲倦地叩着那扇门。
其实只要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力量,无论走到哪里,门都是会被关上的。
所有的哀求声,都会被置若罔闻。
他小时候是这样,长到这么大了,却依旧如此。
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符旺锤了锤冻僵的腿再次起身,一下下敲起了紧闭的大门。
“谁啊……你这人怎么还没走,怎么回事儿啊!”
符旺躬身弯腰,低声道:“这位大哥,我那兄弟的老婆也是难产,她身子又弱,恳请几位行行好也算是积福了……”
他的声音恭顺谦卑,穿过岁月的时光,和自己年幼的声线合在了一起。
爹、爹爹,符旺恭贺您新春佳喜。
谁啊。
老爷,您忘了?这是西小院儿贺氏生的嘛。
谁让他们来新春宴的?赶紧送走!丢人现眼。
“谁让你呆在这儿的!”仆从喊道,“来人,赶紧把他赶走,丢人劲儿的。”
几个壮仆大步出来,一把扯起符旺。他的两个手都被置住,被冻的麻木的鼻子流着鼻涕,一直流到了嘴里。
“那边干什呢?”
“哎呀大人,您怎么出来了?没事,一个小猕孙闹事了,小的们这就把他打出去。”
张宏挥了挥手,缓步走上前来笑道:“这是我手下的小符嘛,你们太无礼了。”
众仆一听,慌忙松了手。符旺踉跄了下咳嗽几声,僵硬地擦了擦脸。张宏走上前来也不嫌弃,拍了拍他脏湿的肩膀道:“哎呀,大冷天的,赶紧回去吧。产婆的确是早就订下的,做人不能没有章程,跟不能僭越啊。”
符旺又咳嗽了两下,哑声道:“大人——”
“小符啊,你管的闲事太多了。”张宏笑眯眯地道,“你兄弟的老婆生产,又不是你老婆生产,你这么费心做什么?就像是——”
他侧头,贴近了符旺的耳朵:“——就像是你对本官的账目,用的都是不该用的心思啊。”
符旺静静地站着,没有吭声。北风长啸,冰凉的雪片吹进了他的眼睛里,但他没有眨眼。
张宏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笑道:“回去吧,别白费心思了。”
- 共174页:
- 上一页
- 第159页
- 下一页
- 1
- 2
- 3
- 4
- 5
- 6
- 7
- 8
- 9
- 10
- 11
- 12
- 13
- 14
- 15
- 16
- 17
- 18
- 19
- 20
- 21
- 22
- 23
- 24
- 25
- 26
- 27
- 28
- 29
- 30
- 31
- 32
- 33
- 34
- 35
- 36
- 37
- 38
- 39
- 40
- 41
- 42
- 43
- 44
- 45
- 46
- 47
- 48
- 49
- 50
- 51
- 52
- 53
- 54
- 55
- 56
- 57
- 58
- 59
- 60
- 61
- 62
- 63
- 64
- 65
- 66
- 67
- 68
- 69
- 70
- 71
- 72
- 73
- 74
- 75
- 76
- 77
- 78
- 79
- 80
- 81
- 82
- 83
- 84
- 85
- 86
- 87
- 88
- 89
- 90
- 91
- 92
- 93
- 94
- 95
- 96
- 97
- 98
- 99
- 100
- 101
- 102
- 103
- 104
- 105
- 106
- 107
- 108
- 109
- 110
- 111
- 112
- 113
- 114
- 115
- 116
- 117
- 118
- 119
- 120
- 121
- 122
- 123
- 124
- 125
- 126
- 127
- 128
- 129
- 130
- 131
- 132
- 133
- 134
- 135
- 136
- 137
- 138
- 139
- 140
- 141
- 142
- 143
- 144
- 145
- 146
- 147
- 148
- 149
- 150
- 151
- 152
- 153
- 154
- 155
- 156
- 157
- 158
- 159
- 160
- 161
- 162
- 163
- 164
- 165
- 166
- 167
- 168
- 169
- 170
- 171
- 172
- 173
- 174
作者部分作品更多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