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前任(25)
“……”
显然这理由站不住脚,那点小心思也瞒不过她的眼睛,反倒有几分可爱。
傅柏秋嘴唇微微向上一掀,觉出几分彻骨心酸,有股激烈的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骨与肉撕扯着,闷闷地疼。
“我喂你。”她夺走时槿之手里的勺子,像是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说:“不然凉了就不能吃了。”
时槿之还没反应过来,勺子已经碰到唇边,她脸颊蓦地发热,讷讷张嘴吃一口,这下嚼得快了些。
她吃不下太多,吃了一半就饱了。
傅柏秋又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嘴,起身去饮水机边倒了杯热水,放到她面前,“回去好好休养,以后我就不来了,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家里人帮忙。”
“那你呢?”她想问能不能找你。
“我,什么?”
时槿之抿了下唇,鼓起勇气问:“我是说…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夜,自然一夜未眠。
家人告诉她,她叫时槿之,生于1988年4月16日,今年二十九岁,从小学钢琴,颇有音乐天赋,是一位享誉世界的钢琴家——难怪她从醒来到现在,脑海里总跳过一些很熟悉的曲调,手指还能跟着打节拍。
她父亲曾是军人,带过兵打过仗,现在经商。母亲是小提琴演奏家,极富盛名,但已经去世多年。
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后妈,两个异母弟弟,一个异母妹妹,全家八口人,住在城南半山庄园里。
她至今单身。
手机里藏着很多秘密,很多关于“毛毛”的秘密,如果她没有看到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的话,断然不会对两人的关系生出怀疑。
傅柏秋心头一震,没想到她依然执着于此,可这次没办法再踢皮球、敷衍,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想听一句实话。”时槿之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
傅柏秋避开她目光,无形中感受到莫大的压迫,手腕挣扎不掉,便有些恼了,“放手!”
“你先告诉我。”
“普通朋友罢了,真话还是假话很重要吗?”傅柏秋声音高了几个度,终于挣脱她的手。
若非看在这个女人失忆的份上,她绝不会如此耐心好脾气。
一个薄情虚伪的骗子。
时槿之淡然看着她过于激烈的反应,长睫颤了颤,而后低头摆弄起了手机。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晚安。”怒意翻腾上来了,傅柏秋一秒钟都不想多呆,怕自己会情绪失控,起身想走。
时槿之喊住她:“等等!”
脚步僵在原地,她看到时槿之抬起头,把手机举到了自己眼前。
屏幕上的照片里,傅柏秋慵懒地靠着沙发,怀里抱了一只橘白相间的小奶猫,唇角轻弯,眉眼间笑意温和。
背景是她家客厅。
“我相册里有很多你的照片,拍摄时间都是这个月。”时槿之说着用指尖往左滑屏幕。
穿睡衣喝水的,穿围裙做饭的;低头的,抬头的,侧脸的,背影的。
有的很清晰,有的略模糊,角度无一例外是偷拍。
每一张都是她。
第27章
相册有一个专属名字:时光如你。
总共不到三十张照片,全部是同一个人, 而这人近在眼前。
翻过近一个月拍摄的, 后面有两张穿校服的女孩照片,清晰度更高, 是她的锁屏壁纸和内页壁纸。一张背影, 一张低头, 从身形、发型来看, 也是同一个人。
当然不可能是两个人。时槿之想着, 自己应该不会把两个人同时放在一个有专属名称的相册里。
所以,只可能是同一个人,不同时期的样子。
穿校服,扎马尾, 趴课桌,这标准的学生打扮和行为,她完全可以肯定, 她和毛毛至少在学生时代就认识。
——时光如你。
如果只是普通同学、朋友, 她会把对方不同时期的照片, 存在名字如此暧昧的相册里吗?
时槿之举着手机的胳膊微微发抖,轻轻一眨眼, 泪珠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为什么要骗我?”
又哭。
这女人就是个哭包。
傅柏秋撇开视线,心里烦躁不已,又很虚,诸多情绪涌上来, 竟有些手足无措。
她没想到时槿之偷拍了自己那么多照片,不同角度,不同神态,似要一帧一帧捕捉她身上所有的细节。继而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它藏在心底最深处,不碰不想,不疼不痒,一动,就浑身发酸,满腔惆怅。
她心里还念着她么?
不是装出来的?不是因为不甘心?
一点苗头冒出来,很快就被傅柏秋掐灭了,而后嘲讽一笑。
几张照片,什么也不能说明。
“我骗你什么了?”傅柏秋暗自深呼吸,平复下情绪,用冷漠的语气反问她。
哭包很争气,抹干净了眼泪才开口,鼻音浓重:“你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难道不是?”
“谁会把普通朋友放在专门的相册里……”
“你啊。”傅柏秋顺着她的话认真说下去,“你就是这么奇葩,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吗?”
“……”
时槿之被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唬住了,噎得说不出话。
她低头滑着手机屏幕,一张一张看过去,每看一张,心就痛一分。她也不知道疼痛的源头来自何处,只在面对着这张脸时,身体就做出了本能反应。
该是多么重要的人,才会融进本能里。
她才不相信傅柏秋说的。
当面质问必定问不出什么线索,只能通过旁人隐晦地打听,目前她失忆,家人朋友都不记得了,手机通讯录和社交软件成了她唯一的线索来源。
傅柏秋见她情绪低迷,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纵使心有不忍,但也不可能再依着她做什么。
就让她们之间纠缠不清的羁绊到此为止吧。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晚安。”
耳边拂过一阵风,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槿之抱着手机无力地跌坐到沙发上,眼神空洞。
.
进门听不到奶猫叫,傅柏秋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想起布丁已经被送走了。
她披着满身寒凉的空气,行尸走肉般开灯、换鞋,把自己扔进沙发里,长叹了一口气。
空旷冷寂的屋子,滴答滴答走动的钟表指针,孤独的人。
傅柏秋疲倦地揉着眉心,目光透过指缝瞥见茶几上摆着的全家福,放下手,拿起了相框,指尖缓缓擦过每张脸。
傅家人,上到老,下到小,常年笑容挂在脸上,见人都乐呵呵的,因为父母说过,和气生财,但也要有自己的底线。久而久之,她和弟弟都生了一副讨人喜欢的温柔面相,说话不紧不慢,走路不疾不徐,待人接物不卑不亢。
她的家庭原本很幸福,很美满。
而天灾打破了这一切,人祸只是加重了她心上伤口的疼痛。
这些年她常常把失去亲人的痛苦与时槿之联系起来,毫无疑问这是不公平的,无形中也将自己拖入了仇恨的深渊。
在殡仪馆工作的日子,磨掉了些她身上的戾气,也让她想开了很多事情。
她想,她也该走出来了。
指针快到十点,傅柏秋打了个呵欠,放下相框,准备上楼洗澡睡觉。
路过那架钢琴,她脚步顿了顿。
一秒,两秒,三秒……
傅柏秋转身去了阳台,拎来一块半干的软布,走到钢琴面前,粗略地擦了擦灰,再把布放回去。
然后她掏出手机,给昨天留了号码的时恒之打了个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接了。
“傅小姐?”
“时先生,能找个方便的时间来我家一趟吗?你妹妹的行李还在我这里,麻烦你替她拿回去吧。”
那头连声应好,约了个时间,挂了电话。
这次,她是真的清净了。
.
翌日出院,时槿之被哥哥姐姐像护小鸡似的护在中间,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上了一辆房车。
那种感觉像是要把她送到监|狱里去。
因着跟家里人“不熟”,时槿之一路都没说话,安安静静半躺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偶尔她会睁眼看一看窗外,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城市,什么都能引起她的好奇心。
车子开进一处半山庄园,有湖泊、树林、花圃、喷泉,还有黑瓦白墙连在一起的大房子。
房子采用大面积落地窗设计,远远望去像全透明的玻璃房。
她不喜欢。
没有安全感。
车停下,两个佣人上前来开门,时槿之正要起身,被坐在旁边的姐姐拉住了,而后硬是被搀扶了下去。
“榕之,你带槿之回房间,我去跟爸说一声。”
“好。”
时恒之先一步进了屋,右拐穿过长廊,上楼,他的身影一直在时槿之眼睛里晃动,清晰鲜明,折射着冬日里软弱无力的阳光。
全是这玻璃窗子的功劳。
时槿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心生抵触。
然后她被姐姐搀扶着进屋,往左拐,又是一条长廊,上楼。
站在二楼围栏边往下看,一楼中间是个圆形露天庭院,摆放着秋千、沙发、遮阳伞,只是此刻空无一人,起了风,秋千在风中寂寞地摇晃着,发出吱呀声响。
在她身后是一个大客厅,四通八达,能去往不同的房间,尽头处则是上到三楼的楼梯,很长的螺旋式楼梯,旁边还有一个观光电梯。
时槿之懵了。
这到底是家还是迷宫?
“槿之,这边。”姐姐的声音温柔轻软,牵起她的手,带她进了其中一间房。
她下意识想挣脱,却突然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姐姐。
要说是亲姐妹,她绝对相信,因为两人长得至少有六分像,尤其是眼睛,妖异,迷离,似醉非醉,连那颗泪痣的大小、形状、位置都一模一样。
但是姐姐的眼神更锐气些,像一把温柔的刀子,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探进人心底。
“姐。”
时榕之身形一僵,欣喜地看着她:“槿之?”
熟悉的语调和称呼,自从妹妹醒过来就没用这种语气喊过她,她以为妹妹恢复了记忆。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
白高兴一场。时榕之眼神暗了暗:“律师。”
“哦。”
难怪看着就很精明干练,不好忽悠的样子。
“你有对象吗?”
“有。”
“男的女的?”
时榕之微微眯起眼,勾唇一笑:“当然是男的。”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深长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