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前任(11)
傅柏秋忍着颤意,皱眉:“看来你挺清醒的。”
“唔,毛毛。”
“我要睡觉了,放手。”
“不要。”时槿之丢开手机,黏她黏得更紧。
“我数到三。”
“一二三。”时·树袋熊·槿之自觉替她数完,“就不放。”
傅柏秋眼底染上薄怒,拽住她手臂用力一甩,起身退了两步:“时槿之你装疯卖傻有意思吗?”
以前时槿之是个乖乖女,从不抽烟喝酒,酒量奇差,一杯啤酒就会脸红,所以不曾醉过,她后悔刚才没问乔鹿,这女人究竟喝了多少,真醉还是装醉。
“唔。”
时槿之被推得歪倒在沙发上,发丝凌乱散落,掩住了半张脸。
她僵硬不动,从下往上委屈地看着傅柏秋,漆黑的眸子里水光盈盈,苦涩泛滥,突然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捂住脸,失声痛哭。
心口一阵猛烈绞痛,傅柏秋拧紧了眉,本能地朝她伸手,指尖停在半空中紧握成拳,不住地颤抖,牙关咬得几乎失去知觉。
喉咙的石头,心窝的刺,肺管的棉花,她命门处无不隐隐作痛。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良久,傅柏秋愤恨叹息,眨眨眼逼回泪意,松开拳头,上前把她扶起来:“回房间睡去,天不热就别洗澡了,否则摔死在厕所我不会给你收尸的。”
时槿之不闹了,乖乖由着她扶进房间,瘫倒在床上。
傅柏秋掀开一角被子,帮时槿之脱外套,穿在里面的贴身毛衣微微上滑,手腕处那道狰狞的疤痕露了出来。
指尖不经意触碰,时槿之缩了下手,她蹙眉:“你说实话,手上的疤到底怎么弄的?”
时槿之仰躺着对她笑,脸颊微醺泛红,眼神醉意迷离,“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沉默片刻,两人视线相交,傅柏秋紧抿着唇,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手上的力道也愈来愈松。
“不想说算了,睡觉吧。”
“毛毛……”时槿之慌了,含着哭腔喊她。
“晚安。”傅柏秋狠下心松了她的手,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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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傅柏秋起了大早,洗漱完轻手轻脚走到楼下大卧室,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这才安心去厨房做早餐。
这半个月以来,时槿之偶尔与她一同吃饭,早上对方不早起,她也会留早餐,食材方面她没有把账算得那么清楚,似乎将自己代入了“救济人”的角色。
她上辈子真欠了时槿之的。
吃完早餐,傅柏秋再次走到大卧室门前,悄悄推开一条缝隙。
房间里很暗,宽大的双人床上微隆起一座小山包,被子边缘漏出来一缕茶色卷发,其余捂得严严实实——时槿之睡觉的习惯,无论前一天晚上躺下去多么笔直规矩,第二天必定是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蜷成一团。
以前她担心时槿之这样睡觉迟早窒息而死,强行纠正过很多次,但是没有效果,只能作罢。
门口站了一会儿,傅柏秋打消了掀被子的念头,轻轻带上了门。
今天依旧休息,她给布丁泡好幼猫粮,添了水,换上新的猫砂,出门买菜。
附近没有菜场,只能去超市,早上的菜会比较新鲜,傅柏秋想着今儿没什么事,便多逛了会儿,不知不觉逛了一个多小时,买了许多从前爱吃的零食——事故发生后没再吃过的。
回到家,她打开门,看到时槿之背对着门坐在钢琴面前,一动不动。
“……”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傅柏秋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诧,低头换了鞋子,把零食放茶几上,提着菜进厨房。
电压锅里温着的玉米粥没动,她皱了皱眉,放下菜,洗干净手,拔了电压锅插座,转头出去:“你没吃早饭吗?”
落地窗开了一半,冷风卷着帘幔边角微微拂动,时槿之坐在琴凳上,目光发直,神情呆滞,背脊挺得笔直,唇瓣紧绷成一条直线,仿佛陷入出神境地。
傅柏秋隐隐感觉到不对劲,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时槿之身子抖了一下,猛然回神,抬起头:“毛毛?”
“你没事吧?”
时槿之茫然地看着她,脸色有点白,良久才缓缓道:“刚才我想起来昨天喝了酒,但是不记得跟谁喝的。”
“正常,醉酒后遗症。”傅柏秋暗暗松了口气,心说看你还敢装疯卖傻,“现在想起来了吗?”
她摇头。
“乔鹿啊。”
时槿之拧了下眉,口中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怔怔地抬眼:“乔鹿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时:委屈.jpg
傅:冷漠.jpg
第13章
“乔鹿是谁?”
傅柏秋以为自己听错了,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唇瓣微微翕动:“你朋友。”
“我朋友……”时槿之再度陷入恍惚,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噢,乔鹿,我想起来了。”
大脑像一台快要报废的机器,她从迟钝的齿轮里揪出一张人脸与名字对上,终于想起昨天发生的事,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我昨天中午回家吃了饭,然后下午去找乔鹿,喝了点小酒,就回来了。”她边笑边自言自语。
傅柏秋看着她痴呆一样的举动,有些难以置信,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喝傻了?”
先不说是不是装醉,就昨天那样子,能叫“喝了点小酒”?
时槿之被她陡然提高的音量吓到,眸底一片慌乱,小心翼翼地揪住她衣角:“我…我下次不喝酒,我保证。”
傅柏秋缓过神来,不觉懊恼,她喝多少酒,是不是喝傻了,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毛毛?”
“你别生我气……”
“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你想听什么?”
衣角轻轻晃动着,傅柏秋盯着她脸上委屈讨好的神情,心软软地塌下去,声音不自觉柔和:“先吃饭,吃完再练琴。”
“好。”时槿之眼尾上扬。
谁也没有把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放在心上,以为只是纯粹喝多了酒的后遗症。
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维持着房东与租客的关系,中间像是有一条隐形的红|线,不可言说,不可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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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进入十二月,气温大幅度往下降。
时槿之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练琴逗猫,偶尔去一下音乐学院,或者去找乔鹿,没再出现过短暂性失忆的情况,一切都很正常。
但最近,她开始接二连三地做噩梦,夜里睡不好,白天没精神,练琴也总是集中不了精神。
《钟》弹到一半,左手远距离八度大跳,她突然停下来,捂住胸口拼命地喘气,就好像有一只手扼住了她的肺,让她不能呼吸。
噩梦的片段闪过脑海……
中年女人的脸,散落满桌的药片。
时槿之身子栽了一下,跌落琴凳坐到了地上,双手抱头蜷缩成团。
客厅大门传来输密码和指纹锁解开的声音,接着门被推开,傅柏秋从外面进来,一抬眼就看到时槿之抱着头躺在钢琴腿边,神情痛苦,鞋都没换就冲了过去:“怎么了?”
她的脸在时槿之眼中幻化成一个中年女人的模样,恐惧如影随形。
“走开……”
“我不吃药,放开我……”时槿之用力挣扎着,额角漫起细密的汗珠。
傅柏秋听得满头雾水,扶着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皱眉:“什么药?你看清楚我是谁?”
时槿之怔怔地看着她,脑袋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阵阵钻心的疼,又像被电锯割断了神经,记忆一跳一跳的,意识朦胧。
“毛毛……”她低喃着她的小名,脱力般往她怀里栽,“好疼。”
“头吗?”傅柏秋伸手贴住她额头,手心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汗,指尖颤了一下,“怎么好好的会头疼,你是不是又喝酒了?以前不会这样啊……”
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她声音微微发抖,心底焦虑沸腾不止。
“唔,没有。”这次疼的时间明显变长,时槿之咬紧了牙关,几乎要晕厥。
傅柏秋心急如焚,深吸了口气:“走,去医院。”说完拉过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搂着她小心缓慢地站起来。
时槿之绵软无骨地挂在傅柏秋身上,眼角沁出一滴晶莹的泪,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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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柏秋生平第一次开快车,从小区到附一院二十多分钟的车程,硬是被她缩减到了十五分钟,如果再幸运些一路绿灯,还可以更快。
大医院人多,门诊大厅热闹得像菜市场,挂号处排着长队,一眼望去黑压压全是人头,傅柏秋搀扶着时槿之坐到休息椅上,柔声安抚:“你坐一下,我去排队。”
时槿之按着太阳穴,轻轻“嗯”了一声。
脑袋没刚才那么疼了,只是有点晕,出了一身冷汗,她靠着硬邦邦的椅背调节呼吸,无力地撑开眼皮,目光落在队伍里的黑色的身影上。
同住将近一个月,傅柏秋每天穿的衣服不是黑色就是灰色,配上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让人望而生畏。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她喜欢紫色,粉色,喜欢可爱的小物件,少女心的小玩意儿。
时槿之沉浸在回忆里,痴痴地望着那人站立难安的侧影,脑内疼痛逐渐减轻,恰好此时傅柏秋转过视线望向这边,两道目光交汇碰撞,一是痴缠,一是复杂。
如果没有这七年空白该多好……
挂上号,傅柏秋扶着时槿之坐电梯上楼,等了几个病人后进去诊室。
医生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看着斯文儒雅,时槿之很乖也很配合,他问什么就答什么。
傅柏秋在旁边听,心乱如麻。
“近期是否有服用精神类药物?”问到这个问题,时槿之愣了一下,神色有些躲闪,飞快地看了眼傅柏秋,抿唇不语。
医生注意到她的举动,对傅柏秋道:“家属可以回避一下吗?”
傅柏秋默然,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出去。
外面坐着几个排队等待的病人,她找了个靠近门的位置坐下,仰头凝望着天花板上凝滞的冷光,脑海中浮现起这些日子以来印象深刻的场景。
那天晚上的梦呓,以及今天下午的混乱,都提到了“药”。
什么药?
她不知道所谓的“药”跟头疼有没有关系,但很显然,时槿之一定有事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