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56)
桑娆道:“她是冥界公主,就身份上来说,合适的很,可以说是不二人选,只是我们终究是外人,她不见得会帮我们去查自己族人。”
晏归之道:“久华这人,恩怨分明,有恩必报,况且这次的事中,她也不算是局外人。”
应不悔忍不住开口问晏归之道:“只是他们这帮人来到人界做这些事到底图什么,难倒仅仅是劝阿姊和潮音姑娘复仇杀了郝廷君么,我不信,阿姊和潮音姑娘杀天枢君主,杀天枢皇嗣,杀朝臣的原因是可以理解,但是挑动战乱,致使近百万的将士丧生,潮音姑娘我不了解,可我了解阿姊的为人,她就算是疯魔了,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晏归之道:“可以想见,应不休和潮音是棋子,以她们的复仇来遮掩他们挑动人界战乱的事,瞒住妖界,仙界,为了什么,尚且不明。”
应不悔道:“那是非镜呢?”
若是没有是非镜,她们或许还能拦一把。
这是非镜,当年是妖界众的噩梦,宁静数百年,这噩梦又回来了,继续纠缠着他们。
桑娆低喃道:“是非镜……”
她看向外边的黑夜,黑夜漫长,蒙着一层青灰的浓雾,风冷呼呼的吹,像是当年暴雪中的封魔岭里寒风呼啸的声音。
晏杜若亦是一脸沉闷,微垂着头,眉头松展不开。
倒是晏归之和苏风吟面色好些。苏风吟道:“是非镜上一任主人是舜尤罢,我在典籍中见过是非镜,也听爹爹说过,舜尤吞了贪狼的乾元丹,盗了青牛的攒心钉和人界的是非镜,有三件神器在手,所以妖界同半妖的战争打的艰难,后被……”
苏风吟望了眼晏归之,声音低了几分,“后未晞大人与舜尤同归于尽,舜尤尸骨无存,想来这几样神器也是四散在各处。”
桑娆道:“我至今都难相信。”
桑娆抬着下巴,一双眼眸望着晏杜若:“狗崽子,你给我说说,乾元丹一直由你贪狼族保管,它的神威想必你清楚不过,妖界神器,若是能全部吸收,修为同神相当,当年天谴都劈不死舜尤,他这金刚不坏之身,未晞大人是如何杀了他的?”
晏杜若一直不愿在晏归之面前提过多她们娘亲的事,更何况桑娆这话里话外又是对她娘亲的怀疑,她自是不悦,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晏杜若召唤出斩气刀,往地上一掇,地板登时破碎,一阵气浪在脚底滚开,“桑娆,你是不是讨打,老娘让你一只手!”
晏归之唤住了晏杜若,道:“二姐,我也好奇,当年娘亲用了何手段制服的舜尤,毕竟舜尤一人手中握着三大神器,爹爹他,从来不说娘亲的事。”
晏杜若见是晏归之发问,乖乖的答道:“我也不清楚,那次战争我被留守在盂山里,只听大伯说娘亲和青牛族上一辈的族长,一位游侠,一同战舜尤,娘亲修为不俗,两位前辈亦不是等闲之辈,可能是舜尤没将乾元丹吸收尽罢,娘亲和那两位前辈又抱了必死的决心,这才将舜尤制服了。”
苏风吟问:“当年会战之地在何处?”
晏杜若答道:“银安雪谷。”
聊不多时,听得外边有脚步声和喘息声,众人眸光朝外看去,便见一人歪歪倒倒的走过来,最后倚在门框边喘气,身后还背着一包袱,喘的狠,望见晏归之,开口道:“族……族长,月……月皎回来了。”
月皓连忙来扶他,把他扶到屋中,同晏归之几人见过礼。
晏归之问道:“你怎的这副模样。”
月皎牛饮了一口茶,道:“殿下们听闻六殿下要用解语花讨姑娘喜欢,连夜差人将能用的种子花苞全给属下打包了,在属下屁股后边直催,就差没拿鞭子抽属下了。”
几人听罢直笑,先前低闷沉郁的气氛散去不少。
晏归之道:“也不知道六姐那边如何了。”
“二姐,你同月皎和月皓去六姐那边看看罢,帮六姐将解语花种上,明日我们去开花,顺便解了思量宫的禁制。”
晏杜若看向苏风吟,越发觉得可靠,她道:“风吟已经知道如何解思量宫禁制了?!难怪你先前说久华有恩必报,行,我立刻去思量宫,去跟六妹说说,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桑娆道:“将盂山的解语花搬到这来,你们贪狼可真会玩。”
晏归之道:“桑族长,天谴的伤不可小觑,先去休息罢,有什么事也待身体好些再说。”
众人散去,晏归之一人走出屋外,站在台阶上,望着天际。
天色已经不是浓黑,而是青灰色的,薄雾依旧,那轮皓月黯淡了许多,风依然很凉,夜晚的雷雨将阶前染的湿漉漉的。
桑娆并未去歇着,她走到晏归之,立在她身侧,同她一道仰望着天空。
晏归之道:“我知道对应不休的事,你愤恨难平,但仙界做的事没有错,你如今果断抽身,同应不休断的干净,与腾蛇来说才是最好的。”
桑娆道:“妖界从来都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桑娆的声音如叹息一般,是惆怅在心底久久不能散去。
“可这里不是妖界,是人界,桑娆。”
桑娆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她道:“怂恿利用应不休的人我不会放过,仙界,我也看它不爽很久了!”
“你是一族之长,不是应不休。”晏归之叹息一声,心道这人当真是跟她二姐一个性子,“应不休杀了郝廷君,陷害朝臣,将来仙界调查出的,还会有应不休同潮音蛊惑后妃,发动战乱,陷万民于水火,这是大罪,你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即便是这事与你腾蛇族不相干,到时怕也难洗脱嫌疑!”
桑娆道:“我怕他?什么仙界无错,什么就地正法,仙界不就是瞧我妖界无人,若是换做其他几界,他会直接越过一界之主就地正法?所谓的法不容情,不过是对弱者的敷衍之词,哪个不知道我妖界也有妖界的规矩,应不休和潮音的罪逃不了,我也未想过要替她开脱,我不过是想要将她们带回故土罢了,不过是对她们承受的伤痛微不足道的一丝抚慰,仙界就连我等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不就是瞧,如今我妖界无人做主!不就是瞧,如今我四族族长都不过是千岁内乳臭未干不成气候的毛头小子么!”
“就当冲上三十三重门去,同他们较量较量,让他们知道妖界也是有脾气的,真当给四族仙尊称号,妖界便是仙界附属了?”
“较量?你要怎么较量?”晏归之声音陡的冷了下来,她道:“如今百族各自为政,虽然平和,也不过是一盘散沙,支持青牛族的,支持腾蛇的,附庸涂山的,支持贪狼的,还有不服四族的,势力分散,你如何聚集到一起,就为了两个罪人,攻打仙界,你觉得哪族会服,哪族愿意跟随,便是当年与半妖会战,都是四族推举,才勉强选出个暂时带领妖族的人来,你觉得你号召的动妖族?”
桑娆方张了张口,晏归之又道:“我知道你刚硬的性子,无人跟随,便只带着腾蛇也要与仙界开战,可仙界有三大神器,三十三重关卡,一万六千位上仙,三万七千位下仙,你腾蛇经半妖一乱还剩多少人,是一万族人,是千族人,还是五千不到,你当真要你族人为了这一次的事到仙界冲锋陷阵,你当真要为了彰显妖界的硬骨头,便叫腾蛇受灭族之难,最后能得到什么,桑娆……”
晏归之几句话说的桑娆哑口无言,不知是什么触怒了贪狼族长,往常温顺谦恭的人,如今一张利口,毫不留情。
晏归之叹了好长的一口气,一阵雷雨还是没能带走宫殿中燃烧鲛人烛的血腥气,远处又传来宫人们的哭嚎声,想来是宫人哭郝廷君驾崩的,晏归之幽幽道:“半妖之乱,妖界元气大伤,多少妖族折损了过半的族人,如今贪狼剩多少人?青牛剩多少人?腾蛇又剩多少人?”
“妖界经不起折腾了。”
晏归之抬头望着淡淡的月亮,眸光哀怜,她道:“如应不休所说,如今妖界就是势微,人人可欺,可那又如何,你便是忍着,也要让妖界得空喘口气,休养生息。”
桑娆再没了话,两人便只是静静的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
桑娆忽然道:“方予安在四族长之中虽然年龄最长,但太固执安分,有时不知变通,我自己什么性子,我自己也清楚,风吟那个丫头,虽然修为最强,心思也多,却不爱管正事,唯独你,心思最为沉稳透彻。”
“若是有一天,妖界臣服于一人,非你莫属。”
桑娆一转身,衣摆飞转开来,像是盛开的漆黑的曼陀罗,她半跪于地,一手触地,微垂着头。
晏归之一惊,连忙屈身来扶她,手触到桑娆胳膊时,桑娆止住她的手,她道:“若是到了那一天,腾蛇愿助你一臂之力。”
晏归之心底诧异,不待说话,桑娆利落的起身,也不说话,直接往屋内走了,就连晏归之再叫她,她也没理。
身后有人靠近,馥郁的芳香裹着她,暖意一阵阵袭来。
苏风吟道:“应不休之于她,便似二姐和六姐之于你,她向来护短,今日这些冲动话你理解理解她罢。”
晏归之回过身,苏风吟站在她身后,着一身素白的衣裳,衣摆在夜风中微动,她长发披散着,眉间的勾人的媚意柔和了许多。
晏归之看了她很久,没有说话。
苏风吟问道:“怎么了?”
晏归之道:“我记得……你不爱用灵力御寒罢……”
苏风吟沉默了片刻,道:“是吗?”
晏归之道:“你还在生气吗?”
苏风吟不说话。
是还在生气了。
晏归之心底一叹,她不知道一百年前苏风吟生过气没有,反正如今是她俩成婚以来苏风吟第一次生气,她没想到这人生起气来便是这样闷闷的。
若是换做平常,苏风吟过来时,当是直接挂在她身上的,不是咬她耳朵,便是咬她脖子,苏风吟的神情当更生动些,妩媚些,而不是现在这般清清淡淡的。
晏归之嘴角扬起,面上笑意柔和,她展开双臂,道:“你抱抱我罢。”
苏风吟没有动,晏归之便走了过去,将她拥住,苏风吟挣了挣,晏归之声音微哑,道:“让我靠靠罢,好不好。”
苏风吟心底一抽,抬手将身前的人搂住,她对她向来是没什么抵抗力的,她一出声,她便心软了。
第57章
翌日, 晏归之和苏风吟去思量宫时,晏杜若几人已经合力将所有解语花种下了,阁楼四周的地面几乎全部被翻新了一遍,久华被白布蒙住眼睛,站在二楼露台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