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54)
阴云之上,雷光一闪,众人面色一变,一道身影飞身上台,像是法大家豪气一挥的墨痕。
一道白光如流星降落,直劈应不休和潮音,身影长臂一展,仰天一剑,剑气直撞向那道白光,将那白光劈的粉碎,剑势还未止,直往天上去,触及那层雷云时,将积云给撞开了,露出一个洞来,好似将天给捅了个窟窿。
从这洞中依稀洒下些月光来,也传下来一阵唏嘘之声。
应不休失声叫道:“族长!”
桑娆手持回纹剑,背身站立,她抿着唇,好一会儿,说道:“我带你回去。”
空中自那洞口徐徐落下三人,三人皆是一袭白袍掩身,头上披着长长的白布,将面容遮掩住,三人身上散着白光,庄严凛然。
晏归之几人面色越发凝重,而一众宫中武士则是退了一步,齐齐的朝这三人行了半礼。
三人并未落地,而是浮在空中,一人道:“原来是清渺仙尊,圣贤仙尊同朝元仙尊也在。”
声音威严,在天地间回荡。
另一人道:“我等奉命执行刑罚,清渺仙尊何故阻拦?”
桑娆长剑一转,剑锋指着应不休同潮音两人,道:“这两人我要带走。”
“此二人不顾六界界规,行大逆不道之事,当按六界刑罚论处,清渺仙尊不该插手。”
“这两人是妖界的人。”晏归之一步一阶缓缓跨上台来,苏风吟虽未动,那道水幕却一直撑在晏归之头顶,晏归之抬眸望着那三人,那白光晃的她眼睛有些不舒服,便微微侧过了头,道:“妖界的人有妖界来处罚。”
“圣贤仙尊,你当知道,六界本有互不相犯的律法在,这两人伤的不是常人,伤的是一国帝君,违逆天道,违触法规,由仙界行刑是规矩,如今是清渺仙尊阻拦,我等方下来一观,若是他界,早已执法。”
晏归之道:“执法仙尊可记得百年前鲛人族一事。”
此时应不休已支撑不住体内帝王紫气的反噬,跪倒在地上,鲜血从各个伤口上溢出,被雨水带走,她身下流淌的鲜血,犹如一丝丝红线。
雷声愈烈,繁杂的声音压在心头,烦躁还在,惆怅又紧接着上了心头。
那三人沉顿片刻,一人问说:“圣贤仙尊缘何提起此事。”
晏归之指着潮音和应不休道:“此人先前是鲛人族族人,此人爱人是鲛人族族人,因心中仇恨难泯,故被逐出鲛人族,后受人蛊惑,来至人界,中秋之宴,天枢整个皇宫点上鲛人烛,昔日险遭灭族之仇恨还在心底,点燃鲛人烛之事于她等来说无异于锥心刺骨,故此癫狂,其情可悯。”
仙界似乎还未深查人界战乱一事,只知这两人明目张胆残杀了郝廷君,为了不让妖界在扰乱人界这件事上陷进去更多,晏归之半真半假的说出这番话来。
“圣贤仙尊此言差矣。”一人沉声道:“法是法,情是情,昔日残害鲛人一族的天枢君主同一般朝臣已尽数伏诛,如今的天枢君主同当年一事无半分干系,为何复仇到他身上,此是不合理。即便是点燃了鲛人烛,也罪不至死,若要惩天枢君主罪过,也当是妖界派出特使,与天枢商议,或是上报仙界,为何两名小妖就敢直接残杀了一国帝君,此是不合法。法不容情,更何况此情可疑。”
又一人说道:“我等此次前来,只为执法,二人残杀帝君无疑,就地正法,三位仙尊勿要多做阻拦。”
一人手在空中一抹,身前便显出一道金光,其上金字浮现,这人宣读法旨道:“妖孽无视六界互不相犯之规纪,残害帝君,逆行天道,行天谴之刑,以正法规!”
此人手中取出一物,杵形,全身白光闪耀,两头紫电环绕,此乃是仙界神器天谴,仙界三大神器,天罚、天遣、天诛,稍一粘上,便是魂飞魄散,血肉不存的下场。
先头的天雷不过是昭示用的法器,这神器天谴才是正戏。
天谴浮空,三人围着天谴,双掌推出,灵力侵涌入天谴,登时紫电闪耀,一道紫电环绕的光芒骤然落下,所带之势,毁天灭地。
桑娆瞬间移到应不休同潮音身前,右手一抬,回纹剑直指落下的紫白电光,去势凶恶,将那道光芒抵在空中两丈高的地方。
一人说道:“清渺仙尊再三阻拦,究竟何意!”
桑娆喝道:“百年前鲛人残案你不察,鲛人族死伤殆尽,才见你等诛了天枢君主,如今这两人杀了郝廷君,你们来的到是快!”
“百年前鲛人族惨案,仙界确实有不察之过,当年仙将,执法仙尊尽皆获罪,在人界历百世轮回,仙界的过失并非是她俩肆意杀戮的理由,也并非是清缪仙尊能抵抗天刑的理由!”
空中风云变幻,仁德宫灵力暴动,自天而将的神电白光让仁德宫亮如白昼,风狂雨骤,呼啸奔腾的气流叫人睁不开眼。
天谴落下的光芒外围,数道紫色电流顺着回纹剑袭向桑娆手臂,腾蛇鳞甲刀枪难破,然而这紫色的一道电流往桑娆小臂上一打,便是鲜血奔流。
桑娆本想要让晏归之将应不休和潮音先带走,眼角余光却瞥见晏归之足尖一点,身影急往空中去,身形有些慌乱,她顺着晏归之的去向望去,便瞧见应不休同潮音飞身朝空中的紫光中去了。
桑娆脑子里一瞬间是空白的,喉头发涩,想要骂应不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这本是一瞬间的事,其实这事不难料到,应不休同潮音本没了再生的念头,按两人的性子,绝不会再做拖累妖界的事,这是不难想的,只是现在众人不得空去想这一事,以至于两人遽然朝天谴落下的雷光去时,只有离得近的晏归之反应过来动了身。
但对于抱着必死决心的两人,终究是慢了一步。
应不休同潮音的身子融入那道光中时,晏归之只能触碰到潮音的手指,光芒中的潮音最后朝晏归之露出一笑,还是当年那个清雅婉丽的女子,她柔声道:“族长,抱歉,珍重。”
不过咫尺的距离,却是够不着了。
天谴的白光罩住两人,她望见两人身影在光芒中转瞬消失,而后白光大涨,朝四面侵蚀而来,她怔愣愣的,那光芒朝她袭来,一道身影倏忽间挡在她身前,将她搂抱住,一路朝下躲避,直到地面,两人一起躺倒在地上,她被身上的人牢牢的护在怀里。
天地间所有的颜色都要被那光芒吞噬,耀目的光芒灼的人睁不开眼,晏归之却始终睁着眼,她朝光芒中影影绰绰的身形伸出手。
——小族长,抱歉呐,我怕是……不能同你一道回去了,我阿妹她……她叫潮音,小族长莫忘了,你见到她了,帮我跟她道声歉,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还有……
光芒逐渐消散,视觉恢复正常,空中一枚扇形的鳞片缓缓坠落,落到晏归之手心中,她还未将手握拢,鳞片已经化作飞灰消散了。
回纹剑自空中落下,噌的一声剑身没入台中,桑娆手臂垂下,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一缕缕往下淌,桑娆垂着头,轻微的喘息。
那三人道:“妖孽已伏诛。”
待要转身时,其中一人对晏归之等人说道:“人界纷乱似有异常,不日仙界会派特使入人界查探,三位仙尊还当早早离去,免得搅入其中。”
第55章
三人身形化作一道光, 入了那云层后边,雷声渐息,桑娆束发的银蛇簪早已掉落,墨发披散,遮住她神情, 她身形摇晃了两下,抬手一召, 回纹剑回到她手中, 足尖一踏, 便是朝空中飞去。
晏归之看出她意图,急忙唤道:“二姐!”
晏杜若身形一闪,连忙跟上,转瞬拦在桑娆面前。正对着桑娆, 晏杜若才发现, 桑娆一双金瞳已经露出, 双眸满是狠厉。
桑娆道:“闪开!”
晏杜若道:“你是族长, 你的行为便是腾蛇族的意识,你如今要同执法仙尊算账,是要让腾蛇同仙界公开宣战么!”
桑娆面色冰寒, 紧咬着牙关,虽然神情依旧狠厉, 但没有做出更冲动的事来。
云销雨霁, 雷声也彻底停了, 只是夜色依旧浓厚, 月光穿不透这一层灰蒙冰寒的浓稠夜雾。
应不悔走上台来,拾起台上那叠合在一起的两枚鳞片,鳞片上盛着晶莹的水珠,像是眼泪。
桑娆同晏杜若落在台上,应不悔上前劝说道:“族长三思,阿姊自愿接受天谴,这样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应不悔将那两枚鳞片给了桑娆,面上是笑意,只是这笑意多少有些哀戚。
苏风吟扶着晏归之站起身,晏归之道:“应不悔,带桑族长回绮阴宫疗伤罢,神器天谴造成的伤势不可小觑。”
应不悔应了声,桑娆的手臂还在流血,即便是灵力运转,也没能将血止住,应不悔上前扶着桑娆走了。
晏归之朝着晏杜若使了个眼色,晏杜若便在后跟了上去,走了两步踩到一物,挪开脚一看,是两枚银蛇簪,晏杜若将其拾起,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放入了袖子里,才踏步跟上了应不悔和桑娆。
苏风吟道:“你的脸色很不好,方才天谴的雷光伤着你没有。”
晏归之沉默着摇了摇头,苏风吟觉得晏归之有些异常,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聚集在下的宫中侍卫已经重新燃上了火把,仙将隐去了身形,九阳匍匐在阶前,依旧颓靡,有内侍官跪在她身侧,同谬仙宗那两名弟子温言劝她,她却全是不睬。
那些侍卫俱是认得晏归之的,这是九阳公主的师伯,先前又见三位仙界的执法仙尊也唤她仙尊,道她是身份不俗,本要请她劝劝九阳,让她振作,便见晏归之走到阶前,半蹲下身子,俯首向九阳道:“公主。”
九阳抬起头来看她,两人相距也不过咫尺之遥,九阳问:“那两妖孽便是舒贵妃的亲信,仙尊认得。”
“对,我认得。”
晏归之墨色的眸子犹如深潭,平日里她的眼睛真的是一双温暖清雅的眼睛,只是看着心里便会发软,可是此时此刻,这双眼眸清冷又虚幻,像是深潭上面笼罩住一层飘缈的寒雾,九阳越是看着这双眼睛,痛便钻的越深。
“仙尊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是她们,甚至是……”
晏归之道:“中秋宴之前,我们便抓住了这两人。”
九阳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能把剩下的话问出口。晏归之道:“司天监的人应当告诉过公主,公主命格之中紫薇入主,天枢帝位非公主莫属,此时公主便是天枢的主心骨,应当振作起来,处理廷君天君的后事,肃清朝堂,重整民生。”
晏归之欲要扶她起身,九阳往后退了些,站起身,良久,她道:“仙尊说的是。”
九阳转了身。晏归之也缓缓起了身,她将九阳叫住,九阳背对着晏归之,问:“仙尊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