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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栖歌(56)

作者:二杯 时间:2018-08-23 18:59 标签: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江湖恩怨


远远见到平护司的府门,沾染了鲜血,斑驳万分。门口还堆着很多暗卫的尸首,身着银甲的士兵,已把整个府邸围了。

她急慌的推开了士兵,在那里面,一声声唤着洛栖歌的名字。哪里有人。于是一遍一遍询问着士兵,有没有看到一个喜欢穿着素白衣衫的人。

那个她日思夜想的,放在心上的人。

士兵迷茫地看着她,又迷茫地摇头。她看着,视线也跟着恍惚起来,静静立在原地,突然失去了方向,不知下一刻该去向何处。

前街的士兵又抓了一批人,是皇城的巡卫。长风看着,不知不觉就跟着他们转过街市。

她走过江烟楼旁的小桥,下意识看向那棵柳树,恍惚了好一阵,才惊觉,算命的那个神棍不见了。

湖水被染了血色,街边还躺着几个小乞丐的尸体,她想,他们中的某一个该眼馋过她手中的糖葫芦。

再往前走,就到了平清最热闹的街。她看着,立在原地,倒抽着气,蹲在地上声声哭泣。

忽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她抬头,穿着素白衣衫的人,提着剑,完好无损地站在不远处。

怕是梦,捉不住。她飞快起身奔了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细细摸着她的脸颊:“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洛栖歌说:“我知道你回来,也去找你了。”

长风笑了,紧紧握住她的手,这辈都不想再松开,“我们走吧!”

“好。”

长风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了箭矢的破风声,他在一回头,血溅了她满身,不远处,举着弓的祁长泽笑得张狂……

这是一个漫长的梦,最后是被哭闹声给吵醒的。

朦胧中,她看见几个公公拉扯着一个小孩,小孩哭着死死趴着床榻,一点也不愿意松手。

待她睁开眼,满室都静了下来,公公在一侧跪着,唯有那小孩,软乎乎的扑了上来,“皇姐,你醒了。”

是长笑。他放肆地哭着,说他的母妃死了,如今这宫里只认识皇姐一个,他哪儿也不愿去,只要留在她身旁。

她说好。

小孩便乖乖地坐在一角,不哭也不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她下一刻赶他走。

“我这是躺了多久啊!”她费力地支起身子。

“有十天了。”小公公恭敬地回道,“太子殿下来了好多次,公主都不见转醒。”

她晃荡着走出宫殿,殿外阳光暖暖洒着,春风拂面,檐角的铃铛又响了起来。

回身去望,好像如宫内的初见,未便。

她呆呆坐在台阶上,坐了好久,可是直至天黑,也没有等来那个带她进殿的人。

长笑也在一侧远远坐着,看着她,生怕她会丢了般。他还记得母妃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去找皇姐,她能救他的性命。

殿外传来了通报,“太子殿下到!”

长笑身影轻颤,又往长风身边凑了凑,像是怕极。

长风抬起头,便见着一个穿着明皇色衣衫的人匆匆走了过来,黑发束冠,面如温玉。

“阿姐,你醒了。”他步步走近。

“别叫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长风沉下眼眸,“下令诛尽后宫皇嗣,亏你想得出来!”

“谁告诉你的!”长夜大惊。

“祁宗河凶残,尚留余地!你呢?当真有本事!”祁长风道。

“阿姐!十年前有谁给咱俩留余地了?凭什么我要给他们留余地!”祁长夜沉声道。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祁长夜走到她面前,狠狠扣住她的肩:“皇姐!我才是你的亲弟弟,如今你竟为了一个不想干的人,让我滚。”

他看了长笑一眼,长笑吓得哭了起来。

长风抬手就是一巴掌,“滚!”

他捂着脸,眼中仍是不可置信,转身就离开殿中,步步走得决然。

长笑呜呜哭着,“皇姐,我害怕。”

长风轻轻拍着他的背,“乖,没事。”

长笑这才敢往她怀中钻了钻,哽咽了许久,哭累了,才沉沉睡去,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水,像极天上的星。

**
祁宗林在死前留下了一道密诏,若宁王无德,长夜可取而代之。

当初祁长泽发了疯似的把皇宫翻了一遍,只为毁去。而如今,祁长夜也做着同样的事,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搜寻着,求之若狂。

这道密诏对他来说万分重要,若取得,便可名正言顺坐稳这大周江山之位。他不是乱臣贼子,他要光明正大地坐上皇位!所以进入皇城月余,他一直未行登基大典。

听宫人说,祁宗林将密诏交给了洛栖歌和程谷二人。可洛栖歌已经没了,只剩下程谷。

陆则安亲自提审的程谷,但那个老太监,至死都不肯透露半字。

他心里惆怅至极,偏偏阿姐一点也不理解他。这世上除了他,她没什么亲人了,为什么还要念着那些人的性命!

他听宫人说,长风安置了所有人的尸体。他恨的,他怨的,包括以前想置他于死地的全都有!

她变了。祁长夜想着,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还记得很久之前,他亲眼看着阿姐穿上他的衣服,走得决绝。那时,旁人都说她死了,可他一点也不愿相信。

直到某一天,他收到一封书信,从陵川寄来的,上言一切安好。

他多高兴,那个护着他的人还在啊!

从那日起,他在濯州等了一日又一日,终于有一天,把她等了回来。

好像,就重新有了家一般。

他坐在空旷的宫殿中,直至陆灵兮走到他身边,他才动了动。

陆灵兮紧紧依偎他坐着,抱住他的胳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什么都没有了。”

她又说:“娶我好不好,以后我陪着你。”

他说好。

祁长夜大婚的那日,整个皇宫都挂上了红绸。长风瞧着,像极了血的眼色,触目惊心。

宫宴上请了她,她未去。

那晚皇宫又升腾起万千烟火,可那些共赏的人不在了。

她喜欢的,她讨厌的,她视若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除之而后快的,通通没了……

然后,所有良辰,所有美景,都失了颜色。

她远远地看着东宫,那里有芙蓉帐暖,那里有红烛对枕,而殿门前站着一个瘦弱萧条的身影。

一动也不动,就在黑夜中站着,与那方热闹喧嚣都隔开了般。

长风走了过去,紧紧将她搂在怀中,“想哭就哭吧!”

虞儿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可比哭还难看,她拜了拜手,摇晃着就要离开,可没走两步,直直倒了下去。

在她的梦里,还傻傻念着那人的名字。

长风真希望她不要醒来,一旦醒来,连念着名字的资格都没了。

虞儿醒来后,整个人是恍惚的。长风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宫外,索性将她安置在自己这处宫殿中,亲自照看着。

后来,无数个日子里,她都自责着她的决定。

那天,长夜派人请她,说有要是相商。她前脚刚走,后脚陆灵兮就来了。

她不知道陆灵兮对王虞儿说了什么,她回来之后,虞儿就彻底奔溃了。

那个少女,边哭着,边笑着,说自己什么都没了。

长风紧紧搂着她,她狠狠咬在她的肩上,鲜血淋淋。

那一刻,长风恨极了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有那么一瞬,她多想提着剑去砍了陆灵兮,可她不能。

陆氏今非昔比,在他们眼里,她又算什么。

虞儿痴痴笑起来,摸着她的脸,说在哪里见过。

她说:“见过,自小就见过,你自小便跟在我身后,说长大要嫁给我。我当时只觉得好玩,便一直没告诉你你将我认错了。”

那个人,从来不是长夜。

是她啊!

长风看着她泪流满面,虞儿胡乱摩挲着,又笑了起来。

归离殿外的守卫又加了很多。这一次,她被自己舍命救下的亲弟弟给囚了。

一切,都像是个荒唐的笑话。

那日,长夜穿着明黄色的袍子,腰佩龙纹玉蹀躞,高贵的不可一世。他的身侧还紧紧跟着陆则安。

他们一步步走进宫中,互相看了一眼。长夜才走上前来,沉声道:“阿姐,我知道密诏在你手中,你把它给我好不好?”

像极了要糖吃的孩子。

长风嘲弄一笑:“给你?可以!但你准备拿什么来换?”

长夜凝着眉:“你想要什么?”

“我要给长笑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并立诏以后不会为难他。”

“我答应你。”

**
长笑的封地在丰州,贫瘠之地。长风将他送上马车时,他还紧搂着她不愿撒手。

虞儿透过车帘若有若无地看着她,又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裙,像极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从此俗世不能扰心。

“长笑乖,你先和虞儿姐姐过去,皇姐还有一些事情要办,随后就到。”

长笑这才肯撒手,软乎乎对她说,一定要来。

她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才回到宫中,归离殿又剩她一个人了。

殿内来了内侍,说是长夜的意思,要给他从新换一处宫殿。

她起身摘下檐下的铃铛,别在腰间,步步生响。

新赐的宫殿还未定名字,公公说,按陛下的意思,让她自己定。

她突兀听到陛下这个称呼,错愕了许久。

独自一人坐在殿前,入眼万紫千红差点没迷了眼。华贵至极,她受不住。

终于,她等的人来了。娇小的身形,穿着宫服,步步朝她走来,而后恭敬叫道:“殿下!”

她淡淡应了声,良久,才起身回宫。

静静的,身后传来了微妙的响声,她回身抬手,刚好抓住了冬儿的手腕。

冬儿的手上,还攥着匕首,和她的脸颊毫厘之差。

“果真是你!”长风娶然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冬儿一瞬惊慌,但很快又平复了,眸子中闪着狠厉,前所未有。

“在东行我便奇怪,那日逃离韶归,我和洛栖歌离开突然,为何贤安王会知晓,并能刚巧赶到城门堵截?再者,隐无忧带人闯出韶归,死了那么多人,为何偏生活了你一个宫女?”长风冷笑着说道。

“对,没错,我是宁王安排在你身边的人。今日便来取你的命!”冬儿的匕首划过,长风猛地闪开。

“所以,告诉长夜我有密诏的人,是你?”

“是我。”
冬儿又是一式袭来,长风躲得轻巧,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小巧了长风的功夫。

“你为何知道?”

“祁长泽射杀你时我便在场,瞧得真切。你和洛大人当真演了场好戏,知道陆氏不会放过平护司,便让她装死先脱身!”冬儿沉沉笑道。

“你知道太多了,冬儿。”长风抽出了桌上剑,“哦,不对,应该叫你忍冬才对!”

冬儿瞳孔缩了缩,“你到底是谁?”

“莫不是忘了元宵灯会上四海阁的暗卫。”

“你也是四海阁的人!”

长风趁她□□,运起长剑,直直没入她的胸口。

冬儿倒在地上,眼中还满是不可置信。长风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抽出剑,一点点擦拭干净,重新别入鞘中,负在背上,一步步走出这皇城,再也未回头看一眼。

她穿过街市,又来到那个名叫“醉生”的酒坊,原来的主人已经不在了,看门的是个俊朗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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