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栖歌(33)
说着,她将银两塞给冬儿一些,捏着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你说,你也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不知买些胭脂水粉打扮打扮自己。银子不够,只管问我要就是!”
冬儿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小脸一红,低低说着:“殿下,你对我真好。”
“是吗?”长风眉峰一挑,说不出的轻浮,“可千万别学我,别人对我好点,我就对那人掏心掏肺。”
冬儿听得一脸迷糊,见她落寞转身,就飞快跟上,在她旁边说:“殿下你对我好,我会对你好的。”
长风挑笑看她,心想若是都如她若说一般,也不至于这样。洛栖歌,就不能对我好点么?
祁长泽只觉得热闹的街市被他俩走得清冷,许是身边的人太过沉闷,他说什么她也只管应着,这么多年倒是没变。他几次提点,说在他什么不用如此拘束,可她也只是应下,未辞色半分。
终于,走到西市,那处有一家玉饰铺子在平清小有名气,他想着洛栖歌平日简单,未见佩戴什么什物,就打算挑选几样送给她。
不想,还未进门,就被小厮给拦下了,“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刚有位贵人将整个铺子都包下来了,要不你改日再来?”
祁长泽还未吃过如此闭门羹,有些尴尬。一旁的洛栖歌倒是松了口气,若他真送自己礼物,倒不知该如何拒绝。
刚转身要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洛大人,好巧!”
她僵硬转过身,入眼便是那人眯着双桃花眼,手里攥着十几支金钗,穿着长袍穿得松垮,头上的发髻倒整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惹人心烦。
祁长泽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长风……将整个店包下来的人是你?”
“对啊。怎么?皇兄要买什么玉饰吗?”
祁长泽看了眼洛栖歌,道:“随处看看罢了,你买这么多簪子干嘛?”
长风顿时明了,心下难受起来,却非当着她面故意说道:“还能干嘛?送人啊!今晚思弦坊头牌歌舞,我去送给那位卫妹妹。但不知送哪个好,索性就都买下来了。”
洛栖歌脸色难看,低低说道:“你不能去!”
祁长风不去看她,冷笑一声:“管你什么事?冬儿,我们走!”
冬儿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头上那几只主子刚送的簪子掉下来。
洛栖歌目送着二人离去,祁长泽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再也没听进去,恍惚到走起路来都飘忽,心里想的全是那人的那句话,管她什么事?是啊,并没有她什么事。
回到洛府已是傍晚,她怔怔看着高门,像思虑良久,最终没走进去,反回过身沿着原来那条路走去。
长风前脚踏进思弦坊,后脚就后悔了。刚进门,一眼就看到了洛栖良,心下奇怪,那货不是在牢中吗?何时出来的?
洛大少看了她半天,才想起来她是谁,揪着她领子险些没将拳头打到她身上。还好她抽身及时,瞄着上座的祁宗河,小心提点着:“洛少爷有什么事出去再说,小心惊动贵人!”
洛栖良这才罢休,她赶紧离得远远的,在一处角落坐定,看着卫师妹的惊鸿舞,从怀里掏出簪子来,想着一会送她哪一支。
舞曲罢,还未散场,一个妈妈占了出来,手持着团扇,媚声道:“今日我家卫姑娘生辰,想请一位公子到阁中听琴,但这么多人,妈妈我实在不好选,要看公子们的表现了。”
不少穷酸公子啐了一声,暗骂这老妈子惦记他们钱袋里的银子,但看了看坐上的宁王,又有半分心安,总之是争不过的。
果真,到最后,宁王出了千两金,便无人敢触霉头。长风心头却是一沉,什么生辰!宁王爱歌舞美人,在座定不会有人与之争抢,卫斩修故意引他入内,想做什么?
她急急起身,还不待妈妈开口,就直接加了价,“我出万金!”
洛大少直接将茶水喷出来,想着这人是疯了?先不说她有那么多钱没有,这宁王可不好惹!
祁宗河睨着祁长风,眉头微皱,见她遥遥向自己一拜,才冲她挥手招呼她上来。
祁长风登上雅座笑道:“谢皇叔割爱!”
祁宗河不悦道:“你这是闹哪样,你一个女子扮成如此模样,来此胡闹什么?”
“皇叔,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卫美人那么多人喜欢,为何不能多我一个!”长风义正言辞,“再说进去听她弹个曲怎么了,我又不会勾搭了去!”
“喜欢?”祁宗河饶有兴趣念叨着两个字,也不好与一个小辈再争,免得说他小气。
长风吃准了这一点,见他起身离开,赶忙叫住他,继续厚颜无耻道:“那个……皇叔……我今日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牢请皇叔给我付账,改日……我让父皇还你。”
祁宗河强忍着一掌拍死她的冲动,勉强笑道:“那还是不用还了。”
长风一听,笑得谄媚,“皇叔大气,就不跟宫里那老狐狸一样,太抠门。”
这话听着舒坦,但祁宗河还是冷哼一声警告她不要乱说。
洛栖良看着长风非但无事,反被妈妈迎入账内,眼睛都瞪直了。难得用自己那满是酒色的脑袋想清楚,宁王都给他面子,那人必定是什么大人物!他又想起父亲对他提点过的,上次险些被流放就是有什么人从中作梗,让他以后注意点。
他缩了缩脖子,看着身边美人环绕,再无兴致,灰溜溜从门口出去。谁知,刚出门就见着洛栖歌,他心虚的一个哆嗦,见她脸色不好,还以为自己又惹上什么事了,就颤巍问着:“妹妹,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洛栖歌问:“你在里面可遇到什么熟人?”
“遇到了。”洛栖良四下打量着,然后将洛栖歌拉到一边,“就是上次和我一起犯命案的那个,他好像与宁王很熟,今日成了卫美人的入幕之宾。我听父亲说,有人故意陷害平护司,会不会就是宁王!”
洛栖歌神色微敛:“不要乱说!你说的入幕之宾是怎么回事?”
洛栖良将其中之事一五一十告诉洛栖歌,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心想定是那人有什么问题,顿时沾沾自喜起来,父亲老说他笨,也不是很笨嘛!
第47章 轻贱
为长风引路的是一个小胡奴,身上的铃铛响着,让她又想起洛栖歌来。
良辰美景卫师妹,想她作甚?
长风不住嘀咕,抬眼就入了惊鸿阁,不同往日偷摸翻墙,这次从正门而入,清风入怀别有一番磊落滋味。
行过小木桥后小奴便退下了,她顺着阁楼而上,最后一把推开雕木门,入眼便是素琴檀炉放在案子上,香气缭绕,穿过红帐画屏,隐约见着一个曼妙的美人从水中缓缓起身,轻绕绕地穿着白衣,勾出一室旖旎。
长风看得老脸一黑,心想这卫师妹可当真不省心,美人计岂是说设就设的?单凭她一己之力,岂能取了祁宗河之命?
她刚合上门,还不待开口呢,画屏后直直射来一支冷箭,她刚转身躲开,浑身像被抽光所有力气,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亲师妹从屏风后持剑跃出,待看清她后目瞪口呆。
“师姐,怎会是你?”
长风呼吸急促起来,想来是香有问题,看着她狠狠道:“快给我解毒!”
卫斩修这才想起来,赶紧熄了炉中香,慌乱在柜子中找药喂长风服下,然后将她从地上扶到临窗榻上,又把窗子打开,散着屋内缭绕的香气。
长风呼吸外面的寒气,才觉得脑袋不那么昏沉,骂道:“你向来稳重,怎能做这等糊涂事!祁宗河生性多疑,身边又跟着无数高手,小心将自己命给搭进去!”
“那你说我当如何?”卫斩修问道,“他是你叔叔,你自会护着他。怕早就知道我要杀他,你才刻意换下他来我这里。”
长风简直能被她气死,“我莫不是闲疯了?去救一个处心积虑治我于死地的人!”
“师姐,你开始告诉我你是岳氏后人岳流枫,来京都报仇,后来摇身一变成了公主,有时我真的不明白你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干嘛?贪恋荣华富贵吗?”
长风突然泄了气,靠在床榻呢喃着:“我也不知道我该干嘛,一面是我外祖和弟弟,一面又是我父亲,我真的不知道这仇该如何报。若是像你该多好,单纯恨着一个人,不知比又爱又恨千百种滋味在心头好哪去了。”
“师姐……”卫斩低低唤了声,“对不住,我不该那样想你,可我父母的仇我真得报。”
“这事急不来。得摸清他所有底细后才能行动,你现在连他功夫什么样都不知道,何苦犯险?”
说起底细,卫斩修想起了陆成机说的事情来,就着急道:“师姐,宫中异事和祁宗河有关!”
祁长风应了声,并不奇怪,“我知道。还有洛栖良命案那次,八成也是他。平护司应该出了他的内鬼,但不知是哪一个。”
卫斩修眼底一滞,叹了口气道:“我果真不了解他。”
“还说呢!今日为了你,全是把他得罪透了。”
“怎讲?”
祁长风将今日借钱之事说给她听后,卫美人竟悲伤全扫,笑得花枝乱颤,“问你父皇要,亏你说得出!”
“怎地,不行啊!”她好容易提起些力气,斜指着榻,噙笑看她,“我说卫头牌,我可是掏了万金进来的,可得让我值当才行!”
卫斩修看她那色眯眯的神色,全身犯寒,拢了拢身上衣衫,“那我给师姐弹个曲子吧!”
“好。”
卫斩修弹得是一首大周盛传的小调,谈不上好听,也谈不上不好听,但想想这首曲子值了万金,长风立马听出了仙音妙曲的感觉。
冬夜的风发凉,一曲过后,长风被窗外的风吹得瑟缩,身上力气恢复了大半,就让卫斩修前去关窗。
卫斩修笑她不受冻,就起身关窗子,无意间瞥进黑暗,借着一抹月色,她见着阁子外边立着一个女子,身影萧条,一动不动看向这边,愈见孤寒。
她大惊,阁子外边绕有铃铛,那人定是功夫极好,竟未惊动她们半分,这平清还真是卧虎藏龙!
“怎么了?”长风查出异样,起身问道。
“师姐,你看那边……”卫斩修颤巍指着。
长风顺着她手指呃呃呃方向望过去,全身好像被寒气浸透,彻骨冰寒。那人……她化成灰也认得,怎会在此处,不是和祁长泽一起走了吗?
“师姐,你认识?”
“认识,你应该也认识,洛栖歌,也就是洛绝。”她颓然坐到榻上,心下满是疼痛。
“那她在此处干嘛?”
“我甩掉了平护司暗卫才溜出来的,她知道我在此,应该是来盯着我的吧!”想着,心里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失落。
“这大冷天的,要不请她上来坐坐?”卫斩修玩笑道。
“好。”
“什么?你真要请她上来!”
“不是你说的吗?天冷……”祁长风勉强笑道,“要不我还是下去会会她吧!”
卫斩修突然调笑起来,“师姐,莫不是又招惹上人家姑娘了?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样!”
“可能吧。”长风直接从阁楼飞身而下,来到了阁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