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栖歌(34)
洛栖歌瞧见她出来了,嘲弄笑着,而后转身就要走。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看着她与别人嬉笑,待别人好,自己心下全是酸涩。
长风一把拉住她,手腕处的寒意传上来,“洛大人,盯了我这么久,这就走了?”
洛栖歌微怔,牵了牵嘴角道:“我不是……”
“不是什么?”
洛栖歌低沉着头,她真的没有盯着她啊,可是该如何解释自己来此处,难道要说情非得已?
“没什么。”
“我说你们白天盯着我就算了,这冷夜寒天的还盯着,可真让我……膈应。这样,你回去告诉你爹,我真与陆候私通谋反,省得他老惦记。”祁长风冷笑着,用怀里掏出一把银票,塞到洛栖歌手上,“赏钱,有劳洛大人了。”
洛栖歌看着手上的银票,想着她为一个坊间女子豪掷万金,如今却用这区区银两来打发自己,心下恼怒反手就甩到她身上,“不必,我可不是这里的女子,为了银子干一些轻贱的事。”
“轻贱?”祁长风笑道,“在你眼里,我的事和我的命就只能用轻贱二字来形容。”
暗夜里,她的笑声越显放肆,眼中的怒火好像要将眼前人吞噬。在仅剩的清明磨灭殆尽后,她扣紧洛栖歌的手腕,将她抵在背后的墙上,倾身吻了上去,在唇齿边缘狠狠撕咬着,几近窒息间,想要把她撕碎。
洛栖歌脑中一片空白,身体跟着僵硬起来,一时不知作何任由那人侵犯,直到寒风淋漓而过,她才清醒半分,费力推开了身前的人,然后惊慌无措地看着她。
祁长风看着她那样子,心下好像有无数凶兽牵着,肆虐痛苦却又畅快,她冷冷笑出声,一字一顿说的真切,“你也不过如此!”
刹那,洛栖歌如坠寒冰,再也找不出半分温度。她紧紧捏着指节,任指甲陷入肉中,才从麻木中寻来半分痛楚,扬手就给祁长风一耳光,心跟着颤了颤,接着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溢出。
火辣辣的疼痛在脸上晕荡开,长风愣住了,像被破灭所有嚣张的怒火,颓然看着眼前人跑开,心头又淌起血来,自己都干了什么?为何要做那些混账事情来伤害她?明明……那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洛:我狠起来,连自己亲媳妇儿都打!
祁:给点面子,我好歹是个公主,不要以下犯上。
洛:嗯,犯上……
第48章 风月
寒夜更漏戚戚,回响在空荡的大殿。祁长风无力躺在殿中,好像没了灵魂,目光呆滞地望着殿梁雕龙张牙舞爪。
自己怎么能对她做那样的事?多好的一个人,纵然背弃了自己,也不该将她一身孤傲踩踏在地。
都快忘了什么时候喜欢上洛栖歌的。许是第一眼见到时的孤寂,许是那么多年无止的想念,也许是再见时的荒唐……总之是喜欢很久了。
平生无大志,偏爱风月事与她。若无风月事,人间寡淡;若无她,风月失存。
可喜欢这种事,终究还是藏着好。天下大同,都不像她这般,身为一个女子还喜欢着另一个女子。她向来不屑礼教纲常,可洛栖歌呢,她不知道。若她也喜欢自己多好,就可无忧无惧。
这下好了,做了那样混账事,连偷藏掖的喜欢都跟着变得无耻起来。她时常想,自己若有阿夜的身子就好,定能将洛栖歌哄骗到手,然后一辈子对她好。
然而终归做想。可能在不久后,洛栖歌会嫁一个倜傥之人,然后某个琐碎的日子,对着举案齐眉的那人偷骂起自己来:她啊,一个混账无耻的人。
今日就不该偷溜出去!想着陆候快要进京了,以后一举一动会有更多人盯着,索性趁他们没入京前好好玩乐一番。谁想会碰着洛栖歌,偏偏又跟着祁长泽在一处,那刻她随口胡诌着,像极哗众取宠的小人,费力显示着自己的存在。
真当洛栖歌站在惊鸿阁外,她又兴奋又失落,因为她真的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她为何在那里。或许她真的只是担心自己,偏生自己乱以小人之心揣测。
突然想起来,她自己选了那么多的簪子,最好看的一支还留着呢,揣在怀中,要送给喜欢的人。还是没能送出去。
将手熨帖在胸口,那里仿若撕裂成碎片,再也好不了。泪水打湿枕角,她在寂夜里蜷缩着,心里一声声念着洛栖歌的名字,好像只剩这点留恋了……
隐无忧已经好几日没见到洛栖歌了,就连平日有意无意去洛府拜访师父,也是见不到的。终于按捺不住询问下人,也只听他们说他家小姐好几日不曾出过屋子。
他心下担虑,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可洛府终归不是平护司,小姐闺中也不是他说能进就能进的。
正想着,洛栖良被一群小厮前拥后簇地走来。他鄙夷地看了洛栖良一眼,待他走近,问道:“良弟,阿绝最近是怎不见人?”
洛栖良正眼不瞧他,只有端着个少爷架子,才能有点高人一等的感觉,“那日和宣王一起出去,回来就这样。定是宣王欺负她了,我还问过我娘,我娘不让我操心,反正我妹妹是要嫁进宣王府的,过两天就好了。”
“宣王……”隐无忧扣在剑柄的指节紧了几分。
夜半无人,寒风渐渐,隐无忧趁着隐没的月色闪进了巷子,一路四顾,确定无人后才翻入那高门深院。
暖阁之中,锦衣贵服的中年男子拨着炉子中的碳,不一会小铜壶中的水发出了呜鸣,在烟气缭绕中,他将滚烫的水倒入今年新贡的茶中,刚巧隐无忧来了。
他笑了笑,将茶盏推前,“隐大人,请用茶。”
隐无忧颔首,不敢多看他,“谢过王爷。”
“有日子不见,隐大人突然光临寒舍,可是之前事情想清楚?”
“想好了。”隐无忧长叹一口气,“我助王爷成事,高官厚禄皆不要,只要祁长泽的性命!”
“他么?”祁宗河淡淡笑开,“好商量。”
“那现下王爷需要我作何?”
“挑拨洛平秋与陆氏的关系,最好两败俱伤。”
“好。”隐无忧将茶水一饮而尽。
待人走后,祁宗河才喝下他盏中茶,“周由,你说这隐无忧,上次助咱们构陷洛栖良后,就一直想与咱们撇清关系,这次怎又想着与同流合污?”
周由从屏风后走出,“我的爷,怎能是同流合污,你邀那小子共成大事,他将来该感激你才对!”
“你怎也学会了油腔滑调那一套?不过,这祁长泽与他又有何恩怨?”
“这隐大人也二十五六不算小了,可至今未娶。想来平护司还有着个美人师妹惦记着,可洛平秋那老贼,终归是要把女儿嫁给宣王,这样好名正言顺辅佐着他。”
“瞧我,连这点简单事都没想明白!为了情啊,谁都不容易……”祁宗河感叹着,“对了,上次没听成卫姑娘弹曲,倒是一憾事,改日寻张好琴给她送去!”
周由应下,想着那姑娘当真命好,还不曾见主子对谁如此上心过。
祭完灶爷,除夕就一天天逼近。大街小巷开始张灯结彩布置着,就在这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定远侯陆则安入京了。
这可在平清引起了不小轰动。
无聊饭客偶尔会闲谈几句,但也不敢说得太深。谁知哪一日又触了这恶毒之人的霉头,来个死无葬身。
这陆氏祖上世代忠良,多出朝中肱股,到了陆则安祖父那一代,巡猎时护驾有功被封了异性候,赐封地濯州。可到了陆则安这辈,老实本分惯了,在朝中无人提及,更加有名无实。
可陆则安年轻时争气,为了光耀门楣硬是从了军,拜在岳氏门下战功赫赫,后来还娶了岳家小女儿,一时更加风光无两。旁人提及岳氏,就必会提到他定远候,再不怕朝中无人。
但岳氏叛逆论处之时,这定远侯本该连罪,可祖上赐有免死金牌,皇帝无法动他。加上陆则安也是狠人,为了撇清干系,亲手杀了自己的夫人和儿子,一时朝内上下无声,这陆则安竟连官职和兵权也没丢。
等皇帝再想动他时,濯州兵强马壮忌惮三分,且还不说王相当时为了拉拢他,将自己妹妹许给了他。
朝中忌惮是朝中事,但在市井就不一样了。陆候杀妻杀子,就冲这一点,天下人诟病,将他说成一个凶神恶煞之人,专防小儿夜哭。
陆灵兮最烦的就是这些传言。别人提及都是闲谈,而她呢,失了母亲失了兄长谁会懂?
父亲才不是这般,他明明那样喜欢着母亲,最终抵不过朝中之人的逼迫。
母亲死的那日,她记得分明,这么多年,一分一毫未敢忘。那是个午后,母亲亲手刺死了兄长,又将剑送进自己的身体,在弥留之际,声声唤着她:“灵兮,不要怪你父亲,好好活着。”
她看着血泊中的尸体,惊吓到连泪水也流不出,最后看着父亲发了疯似的冲进屋内,搂着母亲的尸首,呆坐着不愿松手。直到母亲下葬的那日,她才看到,不过而立之年的父亲,白发鬓生。
第49章 杀意
自陆则安进宫的第一日起,暗伏在长风周围的人又加多了。纵使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还是被那些人弄得很烦躁。
想她拜入师门这么多年,向来是她盯别人,哪会有别人盯她?简直把一个刺客的脸都给丢尽了!
不过这洛平秋也是谨慎,倒不似祁宗河,都不带往她头上怀疑的。
她这样想着,就又连带想起洛栖歌来。心下一阵懊悔一阵恼怒,难受至极,偏偏不想吧,心里又空落的难受。
横竖都是难受,还是想着好。
她这几日只数着白天黑夜,然后就过去了。好几次想着将洛栖歌放下,偷摸找个机会偷溜出宫再也不回来。可只要心里还想着,总找不到那个机会。
腊月二十九,在除夕的前一天,历年惯行的宫宴,邀请京内百官及命妇,辞旧迎新,与帝同乐。但今年定远侯进了宫,礼部操办的更加隆重了些。
夜幕刚降临,程谷公公便亲自来请了。长风先前连理由都没有回绝的干脆,显然祁宗林不想放过她。
宫宴选在永安殿进行。她还记得小时候,最期待的便是这天,宫外很多人进来,带给他形形色色的稀罕玩意儿,然后我再到永安殿赴宴。她偷偷蹲在侧殿,看着殿内舞美酒醇,就嚷嚷着也要参加。当时祁宗林说不准,因着她太小,若她长大后,定要她高座作陪。
一晃十多年,她十八了,早已不小,平清城内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大多儿女成群。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她未嫁,洛栖歌也未嫁。
她从正门走进,恰看到灯火通明,席间宾客满座全将目光投降她。她抬起头来,看着殿上的那一个人,委身一拜:“参见父皇。”
余光无意瞥向了侧座,陆灵兮紧紧挨着定远侯夫人王氏,有意无意看着自己,目光却夹着几分急切。
“好大的面子,还要朕派人去请你才来!”
她牵动嘴角,神色淡淡:“儿臣向来不守规矩,怕触了父皇的雅兴。”
祁宗林大笑:“竟还有点自知之明。你第一次参加这宫宴,无需顾忌,朕不会怪你的。来,这边坐。”
长风抬眼看那座位,竟设在他的身侧,心底一滞不由柔软几分,他还记着吗?走过祁长景身侧时,恰见着他那狠戾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坐到那位子上,祁长景脸色更加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