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眼狼(46)
“晓得,我就是和侬吹吹,哪里会同外人这般讲。”
曹富贵笑颜殷殷,边同大姑闲聊,一边走到三个大眼瞪小眼的孩子身边,一人嘴里塞了一颗糖,青柱青石顿时眉开眼笑,小乔抬头望望他,问:“哥,你呢?”
“我有,你吃你的,好好和青柱青石玩,我找钱阿爷和姑爹一道聊聊。”
粮种这种事情,还是要咨询懂行人。
钱阿爷对这良种什么的不太懂,钱姑爹认识的人里头,倒是七拐八拐的有县农技站的亲眷,带了曹富贵上门一问,人家说了,县里就是这几样普通的种子,省里农学院倒是有几样新麦种还在试验推广阶段,可以试着去问问。
农技站的同志还拿出几份资料送过来,曹富贵如获至宝,赶忙接过,这都是正大光明用来“说服”三阿爷的好东西啊!
省农学院他是懒得去跑,也没资格跑,到时三阿爷买来良种,还能没机会换换?
为了乡邻们的肚子,曹富贵自觉已是按捺着性子东奔西跑,如今有了个能交待得过去的说法,哪里还肯再奔波,把资料塞到怀里,谢过姑爹,就带着头一次上县城的小乔四处去逛荡逛荡。
他如今是家里头吃食“采购”的主力,阿奶老早把粮票和钱都塞给了他,炼庐产出的好东西只要玉石,又不要钱,怀里揣着的票子可不就鼓起来了。
“明光楼,不行,这家大师傅太埋汰,整日东挠西抓。我同侬讲,上趟还有个戴眼镜的在碗里吃出条曲曲弯弯的黑短毛来,呕!那家状元楼倒是味道不错,咦,咋关门了?算了,还是福来居吧!这家小炒不错……”
曹富贵牵着小乔在县城的中山路上一路走,一路看,指点江山,哪家有好吃的,哪家精擅什么菜他都晓得,这可是当年混迹县城时处处蹭吃,蹭出来的经验。
只是现在私人小店关了,国营的就那么几家,物资又紧张,大菜师傅和服务员的架子倒比上门客还大,也没什么让人挑拣的余地。
菜单上的菜和饭食更是少得可怜,只有几道荤菜,价格最低的是“红烧猪蹄”还贵得要命,居然要八毛二!要知道如今馒头才两毛钱一斤,当然买不买得到另算。
曹富贵看得咝咝倒吸凉气,黑,真是太黑了!炼庐里烧一只野猪都用不到两格灵气,要是用玉石换成粮食的价格,再换成钱……他眼前一阵晕,数字乱成了麻,咳!不管怎么说,肯定比这国营店里便宜多了,更不用说滋味,绝对比这黑店好上千万倍啊!
只是说好了带小崽子来店里吃大餐,这个……
小乔突地抬起头,悄声道:“哥,我喜欢侬煮的肉,大师傅哪里有侬烧得好吃。阿拉回家吃吧!”
富贵哥猝不及防被这一记诚实的马屁拍上,顿时笑得眼睛都快成月牙了,也悄声附耳道:“算侬识货。这样,我们随便吃点面食,回家我给你烧好吃的。”
小乔咧嘴一笑,连连点头。
看这两个乡巴佬坐在桌前嘀嘀咕咕,长得倒还人模人样,看了半天才点一碗阳春面,气得服务员一下黑了脸,辫子一甩,冲着后厨喊:“阳春面,一碗!”
缺油少面,只有几颗葱花的阳春面也要七分一碗。
曹富贵的脸皮白虽白,厚度却是久经考验,他拿了两双筷子在裤上一蹭,和小乔一人一双分好,根本没把服务员冒火扎人的目光放在心上,笑逐颜开地招呼小乔:“来来,快吃,味道是差得有点远,多少能垫点肚皮。侬再勿吃,我可全吃光了。”
他伸手悄悄在衣兜里一捞,拿出几根肉干,塞到小崽子手里,埋头唏里呼噜吃起面来。
小乔定定地看一眼他狼吞虎咽的模样,飞快地从碗里也夹起一筷面条放到嘴里,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牵着小乔在有些冷落的街头匆匆逛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好东西,曹富贵拎着小崽子回了大姑家借宿,第二天才起程回家。
因为有心想再看看黑市,他特地起了个大早,带着小乔再次路过重恩桥,还没等站定找个地方悄悄观察,路边突然蹿出几个人来。
“曹白脸!侬真是狡猾狡猾的!太阴险了,骗得阿拉喂了半天蚊子!”猢狲气愤地大喝一声,指着曹富贵白白嫩嫩、挺翘的鼻子骂道。
“你娘,又说废话,又说废话!”
黄胖一脸黑云,肥巴掌一记拍在猢狲后脑勺,把人扇到一边,他冷哼一声,一步一晃地走到曹富贵跟前,悠笃笃地开腔道:“啧啧!富贵啊!寻侬可当真烦难。如今锈刀完蛋,六旦去青海吃沙了,侬总归要识点相了吧?可晓得哥的意思啊!”
第52章 混战
“啊?啥意思?侬勿要讲得不清不白, 好像我对侬有甚意思似的,毁我清誉啊!”
曹富贵鄙夷地一撇嘴,拿眼斜睨黄胖。一边捏着小乔的手,脚底下悄悄挪动, 左右一扫视, 娘的, 三个、四个!黄胖一帮子全在,当真是善者不来, 来者不善。
他和黄胖也没什么私怨,不过是跟着刀哥一帮人跟黄胖一伙打群架时, 混水摸鱼, 趁人不备时来了几下黑虎掏心、猴子偷桃, 没想到黄胖这小子体胖心不宽, 怨气这么大,心眼丁点小,至今还念念不忘要寻他的晦气。
呸!他还没嫌弃抓了一手骚气, 差点给熏昏过去呢!
黄胖气得面孔铁青, 腮帮子肉直颤, 胡萝卜似的粗短手指坚定地向着那小子一戳, 对曹白脸的千般怨恨、万般言语只汇作一个字:“打他!”
曹富贵不屑地一哼,一把将小乔推开,虽说打群架时打小孩女人忒丢脸, 可也说不定哪个家伙火气上来就把小崽子揍了。
当日的他, 遇见打架是能躲则躲, 能溜则溜,则在躲不过那也是撒石灰,钻地缝,专捡便宜的。可如今不同了,当他富贵哥吃的一堆【气血 1】【力量 1】【防御 1】等等等等的特效是白给的么?更何况还有一点金字的【敏捷 1】!
哥已非吴下阿蒙,黄胖受死!
他狞笑一声,哇呀呀一声喊,当头就向着黄胖扑了上去。
拳法是没练过,哼!只要力气大,王八拳还能打死老师傅呢!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先拍扁黄胖这小头头,看这余下的几个鸡仔子还敢乱动?!
在曹富贵被炼庐美食特效加持过的视线里,猢狲和几个小混混呲牙咧嘴、神情各异地冲上前来,却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张牙舞爪,滑稽又可笑。
他略一偏头,躲过猢狲的拳头,伸手从怀里虚晃一下,摸出一块干架“法宝”,他用力跳起,高举“板砖”狠狠向着黄胖油腻的蒜头鼻子拍下……
黄胖惊恐扭曲的大饼子脸在下一瞬,如同砸开了酱铺子,红的、白的、稠的、粘的,眼泪鼻涕和着狂飙的鼻血飞溅而出,随之而来的则是一声悠长凄惨的号叫,犹如一头被骟了命根子的发情公猪。
曹富贵听得寒毛直竖,呲牙侧耳,眼前一晃,就见一团小小的身影飞扑了上去,恶狠狠地趴在黄胖厚实的背上,勒着这家伙的脖子,张嘴咬住了黄胖的大耳朵,瞪眼冲着自己唔唔直招呼。
黄胖两手被小崽子双脚死死缠住,耳朵根都快被叼裂了,两行长泪直流,再也不敢乱动半点,幽怨地瞥着富贵哥,连声讨饶:“住住住嘴啊,嗷嗷!我投降,我投降!阿爷求侬松松贵嘴啊!”
这招……好熟悉。
曹富贵眼角抽抽,眼看小乔一招制住了“敌将”,猢狲几个迟疑着不敢上前,他当即挡在黄胖跟前,双手板砖,勇猛如虎,大开大阖地一通乱抡,把那几个小子拍得鬼哭狼嚎,嗷嗷求饶。
“晓、晓得阿爷的厉害了吧?哼哼!还要给我生活吃吃!吃我一记板砖吧!”
曹富贵气喘吁吁地杵着双膝,喝道。
他抡了这一通下来,拍服四个混混,就算是力量和精力都加持过,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混乱中身上也挨了几下王八拳,幸好有【防御】,倒是一点不痛,没伤到半根毛。
“讲,侬服不服?”
他举起板砖拍着黄胖虚肿的胖脸,野猫子学老虎,学着当年刀哥的大哥架势,咬牙切齿,竖眉毛瞪眼睛地威吓道。
“服,服!富贵哥,不不,富贵阿爷,我服了,从头服到脚……哎?等,等等?”
黄胖哀声讨饶,突地声音一顿,眯成条缝的小眼睛从肿胀的眼泡里瞪起,疑惑地伸舌头舔了舔脸上的糊糊。这一下牵动伤处,疼得他肥肉直颤,眼中却是放出又惊又喜的光芒,声调都变了。
那一脸扭曲又糊着鼻涕鼻血,把富贵给恶心的,眼见大局已定,忙让小乔松嘴,咬这玩意太亏嘴了。
黄胖耳朵脱困,也顾不得松口气,盯着曹富贵手头的“板砖”急急问道:“富贵,呃,贵爷啊!侬,侬拿的什么拍我脸啊?”
这砖头,拍在脸上生痛,可怎么碎渣渣粘成糊糊,尝起来是粮食的味道?
想到粮食,他肚子都不争气地咕咕乱叫起来。
现在粮食供应紧张,他们几个游手好闲四处晃荡的,定量哪里够吃?要不是饥一顿饱一顿,实在撑不下去,也不会挖空心思找东西,冒险来黑市换粮食。
“什么东西?噢!侬讲这玩意啊?粮砖。”曹富贵一楞,恍然大悟,抡起自家手上的砖,伸到黄胖面前展示一番,不在意地挑挑眉。
“大、大气!个就是传说中你们林坎大队挖出来的,地主家藏着的粮砖?”
黄胖的小眼珠死盯着砖头,跟着转来又转去,几个兄弟也听清了两人的对话,悄悄挨了过来,咕噜咕噜,肚皮合奏禁都禁不住。
林坎大队轰轰烈烈挖粮砖的故事,有趣又稀奇,早就一传十、十传百,传成了市井传奇。如今当面看到,其他的不说,曹富贵这小子居然奢侈到拿粮砖来打架,可见是绝对不缺粮的了。
“贵爷,侬看,阿拉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这个不打不相识么,侬看兄弟们一笑泯恩仇,就此两清,咋样?”
黄胖肥脸笑成朵花,有吃食当前,脸皮那东西有甚用场?!
“呵呵!少废话,有话直讲。”
曹富贵冷笑一声,让小乔从这死胖子身上下来,把小崽子拉到自己身边。
看这架势,大有生意可做啊!
他扫了一眼黄胖他们身边丢着的零零碎碎,很是嫌弃,呸!甚破烂玩意,当真是一帮穷鬼,算了,没鱼虾也好,现在自家吃食多得要溢出来,就缺各种各样零碎,有这帮虾兵蟹将帮着淘换,也省了麻烦。
“想换粮砖啊——”他拖着长声翻个白眼,“也行,东西拿来我瞧瞧,看得上就换。”
“哎哎!好好,贵爷侬看看,这尺布咋样?”
“这侬也拿得出手?做条底裤都不够!”
“贵,贵爷,闹钟要伐?会响的!”
“好了,不要叫我爷,叫都被侬叫老了,就喊我贵哥!”
“贵哥谦虚,平易近人啊!侬看看,个绝对是好东西,收音机!天天好听广播……”
“侬当我憨大啊?没坏的收音机侬搞得到?不是破的就是烂的!”
“嘿嘿,贵哥英明!这么大个木佬壳,个么摆样子看看也是好的呀!”
曹富贵解下身后背着的掩护小箩筐,掏了三块粮砖出来,一句话,换不换?
黄胖犹豫了两秒钟,在鼻青脸肿的兄弟们殷切渴望的目光中,狠狠点头:“换了!”
新出炉的“贵哥”,拎着震惊的小乔,背起一堆破破烂烂,与殷殷道别的黄胖一伙约好,一星期来换一次。啥东西都收,最好是老物件,金玉什么的,其他的生活用品、锅碗瓢盆、书本纸笔也都行,只要他看得中,就拿吃食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