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赐(74)

程寒泷在原地站得笔直，眼神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杀气。吴振紧握着最后一个筹码，在不远处看着曾经的昔日好友那个陌生的表情，心渐渐凉到彻底。
手机铃声响起，吴振一哆嗦，拿出电话，却发现上面并未显示任何内容，他抬起头，程寒泷正在远处拿着手机。
“哥，你在哪啊？”
程寒泷的怒气消了一半，柔声说：“我在外面，一会就回家了，你没满处乱跑吧？”
“哼！我才没跑呢，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和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你听不？”
“你说吧！”
“我和你说，我用一次性手套灌上水然后系好了放进咱家冰箱里了，这会儿再拿出来就冻成一只手了，咯咯……”
程寒泷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笑容，成成还在那头笑，程寒泷的思绪却已经走得很远。让成成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的确是他的权利。但是这样真的好么？在成成的眼里，什么东西都是很简单的，尤其他和身边朋友的相处。如果硬是把这件事告诉成成，成成的生命里又将多了一道阴影。
程寒泷深深地矛盾着，是要成成真的学会勇敢去面对这个社会的复杂，还是让他永远保持一颗童心呢？似乎哪个都不尽完美。程寒泷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成成，这么多年他最得意的就是成成一直活得那么单纯快乐，可是越是这样就越容易被伤害。
“寒泷，我先回去了，今天的事很抱歉。”吴振通红着眼从程寒泷身边走过，程寒泷却叫住了他。“吴振，明天我去见吴玉吧！”
吴振猛地回过头，满脸的绝望，程寒泷从那张脸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当一个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面临险境，你就无能为力地站在远处观望。
“我不会伤害她什么，我只是和她把话说清楚，让一切都结束吧。”
吴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还想说些什么，程寒泷已经大步走了下去。
成成，让你永远快乐地活着是我最后的选择，我愿意一直站在你身边保护着你。

第四卷 4

当程寒泷来到吴玉的家里的时候，吴玉正一个人坐在床头不知道干着什么，脸上带着笑，嘴里嘟嘟囔囔。程寒泷见到她的这幅摸样，心头还是一酸，猛然间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她时，她是怎样一副快乐而又单纯的样子，笑着问他还记不记得她，现如今，却变得如此落魄，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吴玉！”程寒泷在远处叫了一声。
吴玉抬起头，看着程寒泷笑了一阵，没一会儿便情绪失控地站了起来，朝程寒泷扑了过去，脸上带着恶狠狠的表情。程寒泷心里一惊，硬生生见她稳定住，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来干什么？你也配来？我看见你就讨厌，你走啊，有本事别来看我。”吴玉恶狠狠地骂着，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拳头。等她抬起头看着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忽然间一下子就卸下了所有伪装。
从疯狂到脆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吴玉一下子软倒在程寒泷的怀里，抱着他抽泣。
“我知道你会来看我的，我知道你放不下我，那天你让我滚我真的好伤心好伤心，寒泷，你是不是后悔了？你要和我说你再也不说那样的话，我就原谅你了，再也不和你闹了。”
程寒泷静静地将她推开，吴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程寒泷依旧是进门时候的那副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吴玉，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已经不是三年前的你，我也不是三年前的我了，就这样吧，别再纠缠下去了，你会有更好的选择，我不适合你。”
“你今天来就是和我说这些？”吴玉哭着喊了起来，“你太狠了，程寒泷！你忘了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么？你说你会一直爱我，你说不管我有没有被侮辱你都不会在乎，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原来，所有男人都是一样，见一个爱一个，丢一个甩一个，根本不会把以前的话放在心里，我好傻，好傻……”
吴玉坐在地上哭，程寒泷朝着她开口：“曾经，我想过陪你一辈子，因为我的疏忽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认为我有责任去呵护你。但是，吴玉，你什么委屈都没受，你却制造了别人巨大的灾难，你有想过你真的值得这份爱么？”
吴玉听到程寒泷的这段话，一下子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看了程寒泷一会儿，然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抓着程寒泷的胳膊急忙说：“你不要听别人胡说，不是……不是……那样的……我真的受了伤，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
程寒泷苦笑了一下，低下头看着吴玉。“吴玉，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这么说，你难道真的要让我为当初的选择而愧疚么？如果你不想让我看低你，你站起来好好地承认你做过的事，我们从今以后就当没认识过。”
我们从今以后就当没认识过……这句话像是一个晴天霹雳，吴玉根本无法去接受，她一下子跪倒在程寒泷的脚底下，抱着他的腿哀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太爱你了，程寒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想让你疼我，宠我，所以才做了错事。”
“算了，吴玉。”程寒泷把她扶了起来，依旧是毫无表情地说：“吴玉，有的错事可以挽救，有的真的是无法再去弥补了。我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成成的生活，这就算是你弥补成成的吧。”
吴玉的手从程寒泷的腿上渐渐滑落，整个人变得毫无生气，许久，她才哑着嗓子问：“程寒泷，你恨我么？你会怎么报复我？”
“我曾经特别恨你，恨你让成成一个人去外地受了那么多的苦，恨你因为自己的一时之快给别人带来那么大的灾难，不过。这么多天我想通了，恨不恨的已经没有用了，这一年来也让我明白了什么东西对我最重要，我要好好地去珍惜。我只当你是年纪小，不懂事，但是那些伤害过成成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寒泷，如果我说，这次我真的可以为你去死，你能留下来陪我几天么？就几天而已。”
程寒泷苦笑了一下，“吴玉，相同的事不要再做第二次了，没有什么意义的，你连自杀都敢，为什么就不敢放弃这么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呢？”
吴玉从地上站起来，脸色还是没有任何血色，她拿起桌子上锋利的水果刀，这把刀已经成了束缚一个人的工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自虐都变成了一种习惯，吴玉望着胳膊上的一道道伤痕，等着程寒泷回过头的那一刹那。
然而，程寒泷一直在往外走，没有停下来。从卧室到偌大的客厅，程寒泷不再去想身后的人会怎样折磨自己，那种怜悯人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和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一切都结束了。
“程寒泷！”程寒泷就在迈出去的那一刹那，吴玉忽然从后面扑了过来，抱住了他。程寒泷没有犹豫，直接转过身要推开她，但是他猛然间感觉到一阵刺痛，一个冰凉的东西侵入到了他的身体。
程寒泷低下头，吴玉的手握在那把水果刀上，程寒泷不可置信地看着吴玉，吴玉的手在抖，却依旧握着那把刀不放。程寒泷死命地扯出了她的手，哪怕这把刀会再进一寸，也不想和她有一丝纠缠。
不曾想，嫉妒有时候如此可怕。程寒泷迈出门的那一刹那，已经无力去思考这个问题。吴玉哭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爱你，可是我更恨你。”她大概永远都认为是她自己的东西，永远都是她的，哪怕毁了，也不能给别人。
程寒泷一步一步走得万分艰难，无论如何，要走出这里。他拼尽全身力气走进了电梯，一下子滑倒在里面。手指里面流出来的血一滴滴掉在衣服上，已经变成了粘稠的。刀依旧挂在身上，插得很深，只剩下一个刀柄，程寒泷已经无力去碰一下。电梯门打开，一阵强光刺了进来。
程寒泷看到程妈的脸就在不远处，她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就那样把头发高高地挽起来，笑着对他说：“来，泷泷，洗洗手，妈妈给你做好吃的了，今天你爸爸回来，给你买的东西就在你的小床上呢……”
不久之后，眼前的笑脸就变成了成成的，成成站在他面前呵呵傻笑着，朝着程寒泷不停地喊：“哥，咱们去河边看月亮，那里有我丢了的挂坠，你去帮我捡回来……”

第四卷 5
程寒泷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久的梦，梦里有自己小时候程妈为他穿衣服的画面，还有成成第一次到他们家来时破衣烂衫的样子，耳边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嗡嗡作响，好像是那个小济公唱歌的声音。
“哥，你动了，你醒了……你快点儿睁开眼啊……”
成成好像在叫我，程寒泷感觉自己的手被牢牢地握住了，但是自己的眼皮很沉重，睁开很费力，挣扎了好一会儿，程寒泷才勉强睁开了眼睛，眼前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睛的是成成憔悴的脸和红肿的眼睛。
“你可醒了！哥，你再不醒我就跳楼了……”成成趴在程寒泷的胳膊上蹭啊蹭的，程寒泷感觉自己的胳膊湿了一片。
大概是想起来怎么回事，腹部还有刀口的疼痛，程寒泷不禁皱了下眉。
“是不是伤口疼？大夫说还得好一阵才能不疼呢！我说那得多受罪啊！大夫说受罪也得受，我说我帮你受行么？大夫说我有病……呜呜……哥，我都给吓死了……我都想好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吃几十片安眠药和你一起睡了……”
程寒泷听着成成语无伦次地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一下又牵动伤口，他没忍住呻 吟了一声。
“还疼是不是啊……我就知道肯定得疼，那个大夫说什么都不给用止痛针，说伤口不容易长上，不是他自己他不知道心疼……呜呜……”
“行了行了，没有那么疼，别哭了，你再哭我不疼也疼了，好几天没休息了吧？脸都蜡黄色了！”程寒泷心疼地摸着成成的脸。
“你都昏两天了，我和你说了好多话你都不醒，我还拿小济公在你耳边叫唤，你不是特讨厌听那响儿么？我就想让你一受刺激就睁开眼，可是连动都不动一下。”
天！原来梦里的那首烦人的歌是真的，程寒泷的头一下就大了，这就像是唐僧念的紧箍咒一样磨人，自己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哥，这是我给你熬的粥，医生说不让吃太油腻的，我本来想给你做好吃的，最后只能熬粥了，你伤口疼不能吃好的，那医生可真够狠的。”
程寒泷看着成成咬牙切齿的表情在心里偷笑，这医生碰到成成可真够倒霉，好心都当成驴肝肺。
“哥，杜哥已经来这里看过你好几次了，还嚷嚷地要给你报仇，不过我把他劝住了。你别为上次那事和他闹别扭了，杜哥真的特关心你，上次他只是因为看见我回来高兴而已，你这样对他……你别怪我说他好话，我是就事论事。”
成成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小，的确说这些不太合适，程寒泷才刚醒来，万一生气了就不好了。成成有些担忧地看着程寒泷，程寒泷没有一丝生气的表情，成成这才松了口气。
“你把我想得也太小心眼了，杜攻跟我多少年了，就像吴振一样，哪怕……”
程寒泷忽然没再继续往下说，还是不要和成成说了，他的心太纯净了，总把每个人想的都挺好的，程寒泷不希望他的心里有阴影，宁愿他活得傻一点儿，他会尽自己能力去保护他。
“亲一口吧！成成。”程寒泷朝成成说了这么一句，成成手里正端着粥，听到这话差点儿没给倒出来。
“为什么啊？这里是……医院……”成成结结巴巴地说。
“就是想了，反正也是单间，又没人，我的伤口太疼了，需要点儿精神抚慰。”程寒泷故意捂住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