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烦我(69)
“真心戒了?”齐烽咬着烟问。
“强制戒了。”乔柯坦白说道。
“是因为他在看着你吗?”齐烽嘴角翘了翘,连带着烟也向上,那漫不经心的笑从他鼻子里哼出来,有点揶揄的意思。
乔柯也笑了:“他不看我我也不抽。”
“大三什么打算。”
“预推免,最好的话是想自己能拿到四大的名额,不可以的话,T大也可以。”乔柯说这话不是盲目自信,历年以来化院第一都是这么几个去处,最次留在国内也是top1了。
“如果你选择在国内而且真的想好好搞研究,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但不是T大的老师,是Z大的,是我以前的老师。”
齐烽说完,感觉自己多余说那句“真的想好好搞科研”。
乔柯几乎是被齐烽看着长大的,他知道这个人身上,有一个单纯得接近不属于这个喧闹世界的灵魂。
“我当时就没好好做,”他取下烟,自嘲道,“老师劝我专心学术,我等不及,硕士毕业就到企业来捞钱了。”
“你要是去读,就当是我赔他一个…真正的,能继承他衣钵的徒弟吧。”
“Z大也很好,其实去哪里都很好,但是我更想能和他近点。”乔柯对着晚风,耳朵却依旧滚烫。
齐烽吸着烟,在一片模糊不清的白雾里看乔柯。
“齐哥,你和小雅姐怎么样了?”
齐烽很少提起他的女朋友,但是乔柯高中时就知道她存在。
齐烽眯了眯眼睛,喉咙被烟灼烧一圈。
“挺好的,我还去参加她婚礼了,都好几年了,过得很幸福。”
在乔柯的世界,从未想过这种近十年的爱情长跑有以失败告终的可能。
“我那个时候没好好对她,想好好对她也没钱,没混出名堂。”
齐烽被乔柯呆呆的模样逗乐了,他取下烟,伸手上去摸了一把乔柯的头发。
他带着笑,低着眼睛对乔柯说:“人就这样,得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最难的是对的人在错误时间里遇到。”
十几年前,他研究生一个月补助一百五十块钱,生日给她买几十块钱的手链,骗她要百来块,但她给他买几百块钱的衣服,从来骗他只要几十块。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乔柯说。
齐烽摇头:“没什么可惜的,最好的结果就是现在她过得好,不需要我的补偿。”
“因为她本来也很优秀,比我更坚强,更坚定,更能做成功一件大事。”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齐烽再次开口:“你呢,之前你说,你过得很不好,说不想读大学了,想退学。”
乔柯枕着手臂点点头,他偏过脑袋,不知道是看向齐烽,还是看向齐烽身后咖啡厅透明玻璃后的人,扬起一个浅浅的笑:“那时候我很难过,我想。”
“明明这个世界上人人都不快乐,所以我不快乐也正常。”
“明明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没有灵魂,那么我没有也能被原谅。”
今夜的月是一道安静的疤,内里未愈合的肉长得坑坑洼洼。
烟雾像被定格在半空,几秒后才重新升腾。
齐烽说:“如果可以改变过去,我想让你比现在晚熟几年。”
分别的时候,齐烽对着江亭晏笑了笑,江亭晏一改冷脸,也对齐烽笑了一下。
“你干嘛笑?”乔柯好奇问。
江亭晏收起笑容,瞪了乔柯一眼。
“证明一下,我笑起来比他好看。”
第58章 正在路上
S省不是一个经济发达的省,供养出C市已是倾省之力。
东西部的发展差距,就像一个在实验室研究如何再造太阳,延续宇宙之光,一个捡完柴后回家,对吊在火坑上方的熏货眼神纯真地阿巴阿巴。
兜里比眼神还纯真,纯纯真空。
某些路过此地的人说,一个人一生要来一次西部,这里美,原始,干净。
他们说这里绿翡翠镶嵌在大地上,湖色宝石散落在草场,古山沉寂,彩带飘扬,烈日灼灼晒痛了脸颊,也感动到双手合十,心里多份虔诚。
但防晒比谁都厚,露营完还乱扔垃圾。
——“真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其实被发配到这干两三年基层就老实了。
这不是乔柯第一次来S省西部,他的家乡只比这里好一点点。
火车一路向前,车轨没有尽头一样延伸,窗外景色一旦不新鲜,江亭晏就开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干脆头一歪,直接靠在乔柯肩头。
他们本来是跟着学校勤工俭学部组织的“星星点灯”支教活动一起来的。
不过中途出了点某人人工制造的意外,导致他俩没跟上大部队的步伐,只好自己补票坐另一班火车。
“你教英语和音乐,你带这个小提琴我理解,但是你非要把这…这个锅带上干嘛,你觉得它会有用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是跟着来支教但目的存疑的苏良。
“关你什么事,你没什么用旻延不是也把你带上了?”
这俩光鲜亮丽,平时出门都是有人全程保姆级安排行程的少爷,一般会被勤工俭学部默认是来旅游的。
毕竟感觉是该在《变形计》里的角色。
报名面试的时候,面试官换个人说不定就寄了。
勤工俭学部副部长乔柯立刻对自己招进来的俩关系户进行话题转移:“你们要不休息会儿,这火车到站了还得转班车坐几个小时,出行交通很耗气血的。”
“我本来就不想搭理他。”江亭晏哼了一声转过身,继续枕着乔柯的肩睡觉。
苏良:“呵呵。”
一瓶水递到苏良面前,他抬头,旻延正在用随身磁吸键盘敲代码。
塑料桌板上,平盘支架是他送的那个。
“我自己之前那个松了,”旻延瞥了他一眼,“你送这个正好,触控时候不晃。”
“谢谢你。”
苏良安详闭上眼,双手重叠放在腹部,仰头靠着座椅不再说话。
“…怎么了?”
“我晕代码。”
一声不客气的嗤笑从过道对面传来。
“我听说婉婉也想来,怎么没见她来报名呢。”乔柯偏下头,下巴碰到了江亭晏的头发。
“她啊,她自己另有打算。”
与此同时的某个列车上,拿了十五块钱启动资金的江婉月和同学一起像欢快的麻雀一样讨论未来一周怎么度过。
校学生会在期末月之前就发布消息,暑假会举办一个名为城市生存训练赛的活动,参加者可领十五元路费前往Q市,剩下一周的生活费用将要靠自己挣取。
忽悠了不少人。
这群年轻人都觉得十分有意思,拿了路费就出发,距离感觉自己被学校骗了,真相是给了十五块钱让他们不要再回来了还有三个小时。
一开始最积极宣传的校学生会文宣部部长,正靠着男朋友的肩膀睡得香。
列车很旧,头顶空调机有问题,一直发出嗡嗡的声音,制冷效果也不好。
乔柯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注视靠着他肩膀的人。
江亭晏以前就属于气血差的人,像这样的长途火车足以把他面色坐萎靡。
改变是最难的一个词,但他真的有在一点一点去实行,他不再动不动冷战,不再随意使让人难堪的脾气。
有时候乔柯会想问江亭晏,你是不是也真的想和我有未来。
“你干嘛又来试探我有没有呼吸?”江亭晏睁开眼看向乔柯。
“原来那次你知道。”乔柯收回手指。
在他们最初大创组队去老校区听讲座的时候,江亭晏在校车上也靠着他睡觉。
“想等我死了找个更好的啊?”江亭晏握住乔柯的手指,嘴角下撇。
乔柯顺着江亭晏的力道把手放过去:“你已经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