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拒了哈(45)
转机出现在詹湛身上,他玩的那游戏不太行了,装备卖不出价,想来想去,都成年了,也有对象,总得找份正经工作谋生,于是就带上全部行李去省会投奔一个一表三千里的做房产中介的叔叔。
半大小子没多少行李,就几件烂衣服和攒的钱之类的,其中最重的行李是陈青蓝,他没成年,詹湛不放心把他丢在老家,白天自己出去上班,陈青蓝蹲在出租屋和电脑过,大点的城市他找不着合适的童工,那段时间就染上了《神史》瘾,不分昼夜地上分,上到跟同城小主播撞车,那把相谈甚欢,对方加了他个好友。
凑堆玩了一段时间,俩人互换了照片,对方发现自己据说有一头蓝毛的非主流游戏搭子居然这么年轻俊俏,就怂恿他也去做主播,于是陈青蓝买了个摄像头,借了詹湛的身份证也开始做直播,可能是赶上风口,居然也颇有起色。
陈青蓝进战队的具体原因并不明晰,谢葭猜测,问他大概会得到为爱发电之类的胡乱回答。
这些信息逻辑上是通顺的,谢葭记得陈青蓝提到过摩羯座的老板,他做主播大概也有进过什么公会公司之类的,对细节有印象,这也顺带解释了为什么最近会有人找陈青蓝应酬。
总之,陈青蓝和詹湛的关系是很好的,詹湛到了S市之后不用东奔西跑去卖房,但因为打比赛有起色,他也从一开始的度假变为了代老板疯狂应酬,有时候他十点多带点酒气回来,谢葭就知道陈青蓝为什么要直播到那个点了——也有可能是詹湛会给他带饲料。
说实在的,这是谢葭很难想象的感情,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性缘关系,甚至也不像某些作品里那么称兄道弟,陈青蓝对詹湛的日常称呼是“詹宝”,詹湛则走到哪都要推荐“猫拳男明星点点关注不迷路”。
也不是没有矛盾,他们目前住的酒店还不错,全战队的衣服是统一拿去干洗的,有时候拿回来难免会出错,陈青蓝的白T分到谢葭这,谢葭的衬衫被詹湛误拿走,谢葭有洁癖,一眼就看出不是自己的衣服,陈青蓝和詹湛却瞎穿惯了,甚至眼瞎到为了谢葭的一件干净衣服肉搏半天,最后双双蹲在谢葭面前负荆请罪。
谢葭把衣服再次丢进脏衣篓,说了一句“没有下次”——在基地其实说过好几次了,就看见哥俩立刻原地复活,勾肩搭背地溜走了。
羡慕是有一点的,谢葭家教严,他几乎没什么朋友,妈妈那边多的是姐妹,父亲那边...懒得想。
所以有时候,他暗暗地把自己拒人千里之外的底线调松,也接受陈青蓝叫他哥,对他撒娇,他认为,对于战队来说,ADC和辅助亲昵一点总好过哪一方心怀怨怼,闹出赛场上卖队友的笑话。
他是花了点时间调节实验那个适合自己和陈青蓝的相处限度的,运行了一段时间,颇为满意,甚至现在满意到他都不大想走。
离开JLD的理由很简单,逐利是天性,况且他一开始就想把JLD当成一个平台跳一跳,但不离开JLD的理由却十分复杂多元,谢葭根据表姐建议梳理了一番。
首先,JLD的老板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且从来没有因此胁迫他或者表露出被胁迫不得不让他受委屈的架势,对于战队的一切事宜谁爱办谁办,这样的甩手掌柜对有些战队来说那就是群魔乱舞的理由,但对于本身氛围还可以,甚至能自体排污的JLD来说,那就是扁平化管理的巅峰,冷处理的至尊,对于谢葭这种有点爱纠结和乐于作为的人来说,老板也给了他极大的权力。
齐小茗的事情就是冷处理的,那个论坛贴子始终装死没有后续,被围观群众愤怒地分发了谣言的号码牌,网络上的事情纷纷扰扰,真正需要关注的大新闻在三个月之后都会被淡忘,更何况区区一个ESPL选手的不实信息。
可能是被战队同化了,谢葭慢慢地的确开始接受这个战队无形的理念。
JLD的理念不会像XYX那样挂在荣誉展示区上面,也不会被贴在走廊过道两边,一切都在云霄二郎的电子香里了——无事开拜,有事开摆。
其次,队友的水平都很高,年龄上目前也没有宣布退役的风险。对于见识过的稍有威胁的对手,谢葭都习惯自己做一份数据保存,更何况队友,从K/D/A场均补刀到家庭背景个人展望,他很少打没有准备的仗。
在这之中,陈青蓝是值得单拎出来讲一讲的,谢葭见惯了优质辅助,但真正优质的辅助绝不是为ADC个人服务,而是为整个团队着想,如果他们还要搏击更高的天空,陈青蓝必须有所进步。
毕竟现在外界对JLD的评价好的是“形散神不散”,坏的是“感觉在代码山上堆屎但最终靠着隔壁工位大神的垂怜最后七拐八拐运行起来了”,在日常比赛里面那点配合战术当然是够用的,但打逆元二队的时候就显出颓势来,运营太差,如果不是这个赛季对ADC的偏爱,后期很难盘活。
但是谢葭私心里来说,陈青蓝已经被他调整成了适合谢葭的节奏,他一时半会儿并没有改变的打算——起码在备战EPL之前没有。
适合谢葭节奏的陈青蓝,如果谢葭走了,职业生涯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除此之外,对于谢葭来说,战队缺乏资金或者队友促狭都不是太大的问题,君不见隔壁国内半凉大型游戏小战队拼拼凑凑踉踉跄跄走出国门,靠野路子战术一路夺冠。
谢葭毫无疑问是喜欢挑战的,他希望这些都不要有太多变化,从零开始白手起家是有野心的人的终极浪漫。
这是陈青蓝最近灌输给他的口头禅:“米麻薯是奶茶人的终极浪漫。”
谢葭斜背运动包,捧着一杯玛奇朵看他,街景在脚步声中不断被抛后,S市是座不夜城,路上形形色色走过各种各样的野心和欲望。
而他身边的陈青蓝脸上也洋溢着恐怖的野心和欲望——他发现前面有家糖炒栗子。
食物的灯光总是要打得暖暖的才好,在这种暖融融的灯光下,栗子上的糖汁像是一层油光,不止在破口透出的金黄栗子肉上勾人,连翻动的砂石都被它涂得油润可爱。
谢葭迟疑了片刻,在等糖炒栗子的时候,趁着陈青蓝两只眼睛黏在人家手上,他扫码付钱,故作不经意地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青蓝咽了咽唾沫:“打算再买根烤肠。”
谢葭顿了顿,重输了一遍数字支付:“我问的是你...算了。”
陈青蓝咬到烫呼呼的烤肠才回过神来:“怎么突然问这个,打算...打算凑合活呗。”
“还留在JLD?”谢葭看他。
陈青蓝接过糖炒栗子:“不然呢,别的地儿也不要我啊。”
谢葭也接过他手里的奶茶:“不怕其他人都走吗?”
陈青蓝挑了个口开得大的薄皮栗子,隔着塑料袋和纸袋使劲一捏:“哇好烫,哥先吃,谁走啊?谁走都不如许嘉欣先走,死人天天造谣我俩搞gay我偷吃变肥。”
谢葭三两口喝完自己的玛奇朵,拎着陈青蓝的奶茶,一手镇定地用两指捻起青蓝甄选脱衣栗子,假装这真的是个谣言:“齐小茗和苏子邈呢?”
糖炒栗子口开得大,糖汁炒得裹在栗子上,含一会儿再咬开就化成粉泥,又糯又香,开在这地方贵也是合理的。
谢葭擦干净手指,心想。
陈青蓝往嘴里塞了一颗栗子,又咬了一口烤肠,咀嚼半天咽下去:“别说这搭配怪好吃的,茗茗啊,她应该不会走吧。”
“为什么?”
陈青蓝的无情铁手又捏开一颗栗子:“茗茗想法很简单的,资金到位就能搞定,对她来说在哪打比赛差别不大。”
谢葭:“烫就先不吃了,那苏子邈呢?”
陈青蓝嘟囔:“趁热才好吃啊,邈姐只要稳定,她也不喜欢挪窝的。”
这么清楚,难道都问过了?
谢葭伸手去接:“我来捏。你都问过了?”
“别了哥,你的手要打EPL的,”陈青蓝捂住袋子,三两口把烤肠干完再说话,“差不多吧,我们家全是懒鬼都不想跑路的。”
陈青蓝从来不主动跟他聊这个话题,却把其他队友的想法摸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