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火(86)

　　骤然变成穷光蛋的陆总陷入沉思。
　　他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能取钱，一切来自未来的变数都被时间严格地控制了，它会自己修正错误，那么这也意味着，他并不能改变什么东西，一切还是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向前走去。
　　陆景文沉默了两秒，翻遍全身上下，除了一块巧克力，没找到有用的东西。
　　没办法，他只能和诊所的大夫掰扯了一番，说自己忘带钱了，等待会儿送小孩回学校再拿过来。
　　陆景文面善，话也说得诚恳，诊所的大夫没多想就同意了。
　　出了诊所，林北石的膝盖还是痛，走起路来踉踉跄跄，陆景文看不下去，又把孩子背起来了。
　　林北石窝在陆景文宽厚的背上，小手紧紧搂着陆景文的脖子。
　　他没有被爸爸背过。
　　要是这个陌生人是爸爸就好了。
　　不多时，陆景文感觉肩膀一片濡湿。
　　林北石哭了。
　　“怎么哭了？”陆景文顿时紧张起来。
　　“疼……”林北石流着眼泪说，“腿疼……”
　　一句话让陆景文心疼得要死。
　　“我看看……”陆景文作势要把林北石放下来。
　　小孩勾着他的脖子摇头：“不下来……我不想下来，你能再背一会儿我吗？”
　　陆景文眼睛顿时有点酸，他连忙说好，背着林北石往学校门口走。
　　“没事了……”他安慰林北石，“以后好了就不会疼了。”
　　林北石慢慢地点了点头。
　　“以后好了就不会疼了。”他重复了一遍陆景文的话。
　　“对，以后就不疼了，”陆景文说，“等你长大了，会保护自己，也有人保护你的时候，就不会疼了。”
　　林北石却摇头：“可是，我太弱了，我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妈妈，奶奶和妹妹……在学校里，大家都不喜欢我。”
　　他说完眼眶又红了，背着他走的陌生叔叔脚步一顿，沉稳的声音响起来。
　　“不会的，你很坚强，还会变成一个特别优秀的人，会有人喜欢你的，只是那个人要花些时间才能找到你，发现你。”
　　“你会有一个家，有爱人，家人和朋友，你还会有一只猫，喜欢蹭你手心，咬你脚脖子。”
　　听完，林北石的心情好了一点，但他并没有相信，只是以为这个陌生的叔叔在逗自己开心。
　　“陆叔叔，谢谢你。”
　　林北石说。
　　把林北石送回学校，陆景文连着一个下午都在一家超市搬货，靠着小时工把诊费还了。
　　他买了一把糖在校门口等着。
　　夕阳西下，他下意识掏出手机看时间。
　　屏幕上的时间居然动了，它快速前进，从停滞的14：38分跳到了16：48。
　　再有十几分钟，高考就结束了。
　　陆景文把手机收起来。
　　前进的时间告诉陆景文，自己应该是要离开了。
　　校门内，小学生已经背起书包排队，门一开，就一排排走出来。
　　林北石背着书包出来，看见陆叔叔正朝自己走过来。
　　刚走近，这位陆叔叔就给自己塞了一大把糖果。
　　“谢谢陆叔叔！”
　　小孩子容易满足，拿到一大把糖果，林北石眼睛一亮又一亮。
　　“我准备走了，”陆景文说，“小林，希望你天天开心。”
　　尽管陆景文知道，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景。
　　林北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多苦要吃。
　　而在陆景文面前的，十岁的他抱着一大把糖，神色是肉眼可见的雀跃，在听到自己准备要走之后，眼神又暗淡下来。
　　“陆叔叔，”林北石扯住他的衣角，“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陆景文抬手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
　　他说：“会的，我们以后会再见的。”
　　“好，”十岁的林北石相信了，“陆叔叔再见。”
　　陆景文心头一颤，低声说：“小林，再见。”
　　林北石看着陆景文走远，耳边传来巨大的课铃声。
　　他猛地抬起头，发现上课了，语文老师拿着课本进门，他低头看自己的课本，那几个说要和他绝交的同学在他的书上写满了乱七八糟的脏话。
　　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但是……梦到了什么呢？
　　十岁的林北石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来。
　　他打开书包准备拿笔，意外地在笔盒里面找到了一块巧克力。
　　也许是妈妈或者奶奶塞的吧，林北石想。
　　而在遥远的未来，陆景文在车内睁开了眼睛。
　　他打开手机，距离五点还有五分钟。
　　考试准备结束了。
　　陆景文连忙下了车，快步走向校门。
　　很快，考试结束的广播响起来，学生们陆陆续续涌出考场。
　　陆景文的目光焦灼地在人群中寻找。
　　很快，陆景文就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连忙朝那个身影走去，而那个身影也在向他奔来。
　　那是林北石，他的爱人。
　　陆景文张开双手。
　　那身影如乳燕投林，落入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