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火(18)
两个人的目光缠绕在一起。
陆景文的心跳在那一瞬间跳得飞快,好似人之将死之前的回光返照,脑子里面那根过电的弦不堪重负般咔嚓一下断成了两半。
那要命的电击感停了一瞬,又叫嚣似的传过来。
血腥味涌在两个人之间,林北石的牙磕在了陆景文唇上,两个人因为惯性都没站稳,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林北石沙哑的声音响在陆景文耳边,语气小心得像恳求:“陆先生……你、你缺床、床伴吗?”
“……林、北、石!”陆景文闻言额角青筋直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踉跄着起了身,好涵养断得一干二净,喘着气道:“你疯了!”
在戒同所遭受电击的后遗症显现在陆景文身上,他脑子嗡嗡响着,心口发疼,他甚至开始想是不是刚刚那杯感冒灵是假的,怎么喝完面前的人就抽风了。
林北石呼吸不稳,他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都在颤抖,慌不择路道:“我……我,只要你给我钱…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你送我去过医院,你知道,我身体健康,没有任何传染病……”
“………别说了…”陆景文打断林北石的话,“我不需要。”
林北石一下子闭了嘴。
他想过会被拒绝,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林北石喉结滚动,他点了点头,轻声说:“对不起。”
他朝陆景文鞠了一躬,转身朝门口走过去。
陆景文看着林北石的背影,心中情绪复杂。
每走一步,林北石心里的绝望和悲哀就更深一层。他有些打颤地握上了那门把手。
出去就不会再有机会了,林北石想。
他自暴自弃地回过头,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陆景文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根本没想到林北石还会反扑回来,多年来学习散打的经历让他条件反射地闪过身,抓住林北石的手反剪至身后。
余韵未消的颤抖还浮在他的指尖上,他甚至有点抓不稳人。
然而林北石却像是被押犯人一样被陆景文扣在了手底下,一动不动地弯着腰。
他猛地咳嗽了几声,虚弱无力地要往地上倒,陆景文心一惊,松开了自己扣着人的手,想把人拉起来。
但是就在松手的那一瞬间,林北石忽然暴起!
他似乎是想做最后的挣扎,但力气已经耗尽了,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求……”
他想说,求求你了。
下一秒,林北石就失去了所有支撑,颓然倒向了陆景文。
陆景文下意识张开了手臂。
他接住了林北石,后者滚烫的呼吸拂在他的颈侧。
陆景文顿时浑身僵硬。
那呼吸烫得惊人。
第14章 chapter14
陆景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站起身架着林北石下了楼,开车把林北石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林北石烧得太重,病情已经不是单纯发烧那么简单。
“是劳累过度造成免疫力下降,”医生道,“而后细菌感染造成的轻度肺炎和高烧。”
“你们这些年轻人仗着年纪小,总是不小心,不注意身体,”医生批评道,“烧到快四十度了才过来,再晚点就更严重了。”
“先在医院住院观察一晚,”医生嘱咐陆景文,“明天烧退了就可以拿药出院了。”
“对了,陆先生,你朋友看着身体不是很好,”医生继续补充,“等病好之后,建议他去做一个全身体检。”
陆景文闻言道:“谢谢医生。”
等送走医生,陆景文去到大厅的自助缴费机交了医药费,然后又回到了林北石的病房,他拿了个椅子,坐在林北石旁边。
此时此刻,陆景文那颗狂跳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林北石还昏着,他双眼紧闭,眼底的青黑很是明显,看起来已经有许多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他左手吊着针输液,陆景文担心他的手被压着了,轻微地挪动了一下林北石的手。
挪手的时候,陆景文发现林北石的瘦得厉害,手臂和手腕连接处的那里的圆骨头跟要戳出来似的,凸出又青白。
陆景文皱着眉,难怪刚才自己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把林北石那两只手给抓住扣在身后。
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憔悴得都快不成人样了。
林北石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他太累了,累到不想睁开眼睛。
但是强烈的意志还是让他从睡梦中挣扎着醒了过来。
醒时天刚刚亮起,他一睁眼,意外地看见了床边坐着一个人。
陆景文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林北石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白茫茫的天花板。
又来医院了啊。
他还没有退烧,身上仍然烫得厉害,喉咙也烧得干痒疼痛,他有些艰难地把自己撑起来,想要下床去饮水机那接一杯水。
但他只是轻轻一动,陆景文就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他一整晚都没有睡。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叫个护工陪着,而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了林北石一整个晚上。
林北石睡着之后很安静,有时候会因为梦蹙眉,那张漂亮的脸惨白如纸,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而陆景文像座不会动的石像,目光浅浅落在林北石身上。
直到林北石醒来。
那边林北石小心地抬眼看向陆景文,陆景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一眼就奇异地理解了林北石的意思。
“别动,”陆景文起了身,他指了指林北石头上的输液瓶,轻声说,“我去接就好。”
温水递到林北石的手里面,他哑着嗓子道谢:“谢谢。”
两个人就此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之中。
林北石小口小口地喝水,企盼着这水永远喝不完,这样他就不用说话了。
但是这愿望注定落空,空落落的纸质一次性水杯被陆景文接过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两个人又沉默着看着对方一会儿,好似无声的对峙。
最后还是陆景文先开了口。
他开门见山,直插重点:“你昨天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病房里面安静了一会儿,良久,林北石小声地开了口:“我需要钱。”
一句话,简单明了,因为想要钱,所以自荐枕席,要做陆景文的床伴。
陆景文沉默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你可以和我借。”
林北石因为陆景文的这句话顿了顿,然后朝陆景文露出一个笑:“谢谢啊,但是我还不起。”
“我现在身无分文,无家可归……”林北石指着床头柜上的一次性水杯,“连一个一次性水杯都买不起。”
“我知道我昨晚做得很不对,我向您道歉,”林北石声音极低,“是我太冲动了,您别和我计较。”
说完他又窝回了被子里面,留给陆景文一个黑色的后脑勺。
陆景文沉默地看着那毛绒绒的脑袋,感觉一阵头疼。
没过一会儿,林北石听见陆景文起了身,拧开门出去了,林北石窝在被子里面咳嗽了几声,沉沉闭上了眼。
但他没想到十分钟后,陆景文又回来了。
“林北石?”
林北石听见陆景文叫了他的名字。
声音很轻,好像不太确定他到底是睡还是醒,因而声音放得很低,听起来莫名有一种温柔的味道。
林北石慢慢把身体挪过来,只露个眼睛看陆景文。
那双干净的灰色眼睛泛着点水光。
陆景文神色一顿。
他脑海中骤然浮现昨夜,两个人刹那间缠绕到一起的目光。
他略有些不自然地将自己的目光移开,把手里面的莲子银耳粥放在床头柜那里。
“趁热喝点。”陆景文说。
林北石却不敢拿他放在柜子上面的粥,他担心又是什么名贵滋补的药粥,贵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