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火(3)
再联系一下撞了自己的那辆车的车标……
林北石仿佛闻到了铜臭味。
这人一定十分有钱!
“……林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这次车祸纯属意外。”
眼见林北石那愈加嚣张且毫不掩饰的神情,再联系林北石被撞之后不是喊疼找医生而是第一时间就要钱的行径,陆景文立刻会意,十分礼貌地开门见山:“关于赔偿,您有什么想法?”
“咳咳……”林北石觉得这精英儿还挺有礼貌,顿时感觉有点心虚,他抬手摸了摸鼻子,“陆先生,我呢是这么想的,十万块钱咱们私了,毕竟我这腿伤了,误工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伙食费、营养费、护理费还有后续治疗等等可都要钱啊!”
“我这人娇气死了,”林北石大言不惭,完全忽略自己刚才还在举着酒瓶子揍人,“这些肯定都要最好的,要您十万块也不过分吧!”
陆景文挑了挑眉。
狮子大开口啊。
他前去缴费时就已经问过林北石的状况,他是轻度骨折,无需动手术,只需打石膏,而他腿上的石膏两周后就可以拆除静养,大约两个月左右伤处愈合,经过一些恢复训练,就能正常走路了。
整个过程,加上林北石算的那些零零总总的赔付,最多不过两三万。
再说了,这次事故不过是一次意外,按照法律规定,陆景文转着食指上的银色素环,自己赔付医疗费已经是仁至义尽。
而眼前这人居然想要自己赔付十万块钱……
陆景文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心中想,难道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吗?
虽然十万块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个极小的数目,洒洒水一样简单——他家里的弟弟一个月零用钱都不止十万块。
但是这也并不代表自己就是个会因为一句话就出钱的冤……
陆景文的目光倏然一顿,对面这个男妖精弯着眼对他露出了个灿烂的笑:“陆先生。”
陆景文的思绪一下子被这个笑冲得烟消云散。
然而他的手机叮咚一声脆响,陆景文不得不低头打开屏幕。
他浅浅扫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陆先生,您快要回来了吗?今天陆老爷子又打小少爷了,小少爷被关在阁楼一晚上了,一直在哭呢。”
陆景文的长眉往下压了压。
又来了。
他抬起眼,目光触到林北石身上,后者脸上还挂着那灿烂的笑,浅灰色的眼睛映着点光。
陆景文又被这张漂亮脸蛋给晃了神。
他定了定心绪,强行把自己的思绪从“这人长得真好看”给掰回“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马上回去解决家里的事情”。
那头林北石见陆景文不搭话,啧了一声,嘴里道:“不可以吗?那我酌情……”
不可以也没事,反正也没指望真的能给十万,林北石想,傻子才赔那么多钱。
这就跟商业街老板卖衣裳似的,先叫一个高价,遇上冤大头能卖最好,遇不上就逐步降低,拿捏消费者心理,顺势取得一个好价。
而面前这个精英儿,林北石想,明显不像冤大……
“可以。”
头。
林北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靠!还真有冤大头啊!
“把你银行卡号给我,”陆景文目光转到屏幕上张妈继续发过来的消息,开口道,“我现在就给你划账。”
就当给看了这张赏心悦目的脸付费了,陆景文想。
林北石瞠目结舌,显然没想到这有钱人看着精明其实是真的冤大头。
他坐在病床上利索地报了自己的银行卡号,没过一分钟手机屏幕就亮起来了,银行的短信呲溜进了手机:[网上支付收入人民币100000.00元,交易后余额100257.83元。]
陆景文即刻起身,对着林北石礼貌地点头:“钱已经赔了,我家里面还有些事情处理,就不打扰林先生养病了。”
林北石愣愣的点了点头,看着这救他水火的“财神爷”出了门。
“财神爷”走了一会儿,林北石扑棱扑棱单脚跳着下了床,准备去前台把医药费缴了就跑路。
人美心善的护士告诉他:“哦,刚才来看你的那个人帮你缴了。”
林北石顿时兴高采烈。
这冤大头人还怪好的。
又省下一笔钱。
林北石不顾医生反对,火速办了出院手续,再临时买了件短袖外加裤衩和一对六块钱的凉鞋换上,把那高跟鞋和超短裙一起塞进黑色塑料袋里面,蹦跶着出了医院门口,跳了十几分钟,在附近垃圾桶里面捡了跟没人要的钢管充当拐杖,一瘸一拐地回了出租屋。
他租的洪兴路周围一旧小区的地下室,十五平米的小单间,黑咕隆咚的,连个窗也没有,林北石按了门旁边的开关,昏暗的灯光照下来,堪堪能照明白这一屋子鸡零狗碎。
这不大的单间里面塞着张九十公分的单人床和一张在某夕买的折叠起来的塑料床椅。
单人床床脚和小马扎上堆着十几本书,是初中课本和几本教辅资料,床头还有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不知道从哪淘来的廉价化妆品。
灶台上摆着个某夕买来的电煮锅,以及一把面条,几根焉了吧唧的小青菜。
靠门的角落里面整整齐齐堆着一大堆拆开折叠好的纸盒子和废铁疙瘩,是林北石起早贪黑和附近大爷大妈抢垃圾桶积攒的成果。
除此之外,目之所及,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林北石用手接了把水洗脸,然后瘫在了床上。
腿上的疼痛不可忽视,他脸色泛白,额角还带着细汗。
林北石深吸一口气,眼眶带着点红。
他掏出手机看着短信里的银行卡余额,数了好几遍。
个十百千万十万……
直到数累了,他才停下,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了屏幕上。
而后他抱着手机就像抱着爱人,心满意足的睡了。
第3章 chapter3
早上六点,夏日的太阳都没崭露头角,林北石的手机就铃声大作,恨不得把屋顶给掀翻。
“咕咕叽——起床!!!——咕咕叽——起床!!!”
林北石半睁着眼,伸出手一把将闹铃给摁掉,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骨折的左腿发出抗议,锥心的疼痛自伤处蔓延,林北石倒抽了一口凉气,撑着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把床单揉得皱巴巴的。
他苍白着脸坐起来,伸手够到了昨晚捡回来的钢管。
这钢管和他的主人一样隶属于战损版,有好几个地方都瘪了下去,看起来再用些力气就能对半折了,送到废品收购站去卖个几毛钱。
林北石借着这钢管站起来,蹦跶了好几步去卫生间洗漱。
等出来时,他额角的碎发沾着点水珠,一头黑发薅了一半绑成小揪揪,另一半仍然垂在肩膀处。
水珠顺着他的发丝落下来,滴落在地面上,染出一片灰黑的水痕。
林北石一瘸一拐地出来,坐在晾衣架旁边的椅子上。他一边把沾湿的头发往两边撇,一边胡乱地用手翻着看着架子上的衣服。
今天要去医院缴费,再看看妹妹,总不能穿得太随便。
总得收拾得精神点再出去见人。
他抬手比划了两下,挑了一套看着还挺新的出来。
十分简单的白短袖黑长裤。
但已经是林北石那为数不多的衣服里面最拿得出手的了。
等费劲换完衣服,林北石在床头那拿了初一历史和初一生物两本教科书塞进包里面。
他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又伸手捡了一本《巴黎圣母院》放包里。
这些书都破旧发黄,是林北石在旧物市场论斤淘的。
等到准备好一切,已经过了七点钟,林北石架着钢管,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公交车驶了八站,开了快半小时,在榕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停下,林北石在这一站下了车。
榕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与榕城医科大只有一街之隔,医科大那陆陆续续有学生进出,林北石习惯性看了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往医院门口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