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航行(83)
这两年我存了一些钱,所以也没怎么亏待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把没尝试的都尝试了,甚至有一天我还临时买了一张话剧票,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一个人看话剧。
《恋爱的犀牛》过去了很久,那时候拥有烦恼的张尘涵追到了他的心上人,而爱情司机曾经载过的乘客则早就不欢而散。命运是如此奇妙,永远也无法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蒋承临还在惦记着我来不来北京的事。
西西弗:【代练,你现在真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近又给哥玩消失了。】
我:【最近没空。】
西西弗:【忙什么!你说说你忙什么!又不上线又不来北京。】
我:【……】
一路往北。
途径某个地方的时候,我在那座城市的路边偶然发现了一片枫叶林。我站在枫树下,举起相机,把镜头对准了穿透树叶的阳光。按下快门,却怎么也不满意,直到我反复地拍了很多遍,才怅然若失地离开。
很想回到那时的红枫。
很想再见一见我的“男朋友”。
回酒店后,我给蒋承临发了枫叶的照片。
西西弗:【哟。】
西西弗:【陶冶情操了?】
我:【我和我前男友以前爬过一座到处都是红枫的山。】
西西弗:【……】
他过了很久才回我:【我说你啊,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
西西弗:【老子是你的情感树洞?】
我洗完澡后坐在床上忍不住看着手机笑,其实我觉得蒋承临也挺好玩的。
西西弗:【你们到底是怎么分开的?】
我:【因为他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西西弗:【怎么,他是霍比特小矮人啊。】
我没有继续和蒋承临聊天,每天发完朋友圈之后,我便睡了过去。第二天起来收到一连串的点赞,朋友们也能知道我一个人在路上没出事。
这天我在街上乱逛的时候走到了老城区的一座小寺庙,寺庙太小了几乎无人问津,门口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老人,我在相机镜头的这一边看他,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像是我的姥爷,又像是离开不久的魏爷。
我没有拍照。
我走过去和那个老人搭话,问他寺庙能不能进,他耳聪目明,说话声音很洪亮,笑着告诉我可以进。于是我走进寺庙,拿了僧侣的香,上香后在佛前跪下。
信仰是我缺少的东西,我没有信过什么教,但在这一刻,我却变得十分渺小,仿佛在我走进来的那一刻,我的前尘往事,所爱所恨都被神明看穿,所以我跪下。
我在心里许愿,我说,保佑杨舟、我的朋友们身体健康。
离开那座小寺庙后我出发去了车站,下一站便是我这趟旅行的目的地。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一天。直到坐上车后,我才给蒋承临和大龙发了消息。
我:【我来北京了。】
龙的传人:【?】
西西弗:【??】
龙的传人:【???】
西西弗:【什么时候。】
龙的传人:【我睡醒了吗?】
我:【大概下午两点半到,酒店在这。】
我在车上睡了一觉,睡醒之后蒋承临给我打了电话:“你不要住酒店了,住大龙家吧。”
我说:“别了吧,我酒店订了。”
蒋承临说:“可以退。”
我说:“不退。”
蒋承临笑着骂我:“你小子怎么是个倔驴。”
大龙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跟个破喇叭似的响:“我他妈已经紧急让保洁阿姨打扫干净了!”
他刚说完,列车在下一秒进了站。
北京到了。
第67章 南方姑娘
见网友不是什么时髦的事情,但这两年“见网友”已经变成“面基”。
蒋承临和大龙的帮会里面经常有人面基,一会儿谁谁谁和谁谁谁见了,一会儿谁谁谁和谁谁谁出去吃火锅。
但是据后来蒋承临所说,我给他俩都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在车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两人就在紧急开会,把后面几天要做的事情全都推了。
我还是去住了酒店。
因为不赶时间,所以放下东西后我也没什么事,待在房间里看了会儿电视。
我把背包里的秘密罐子拿了出来,放在手里晃了晃,里面的小纸片随着我的动作而在瓶子里四处摇摆。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打开罐子时——
蒋承临的电话打了过来。
蒋承临言简意赅:“下楼。”
大龙咆哮道:“我们来了。”
我顿了一秒,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不会把我卖了吧?”
蒋承临笑起来:“不会,快点下来。”
我只好把玻璃罐子放在桌上,重新穿好羽绒服,戴好围巾,拿着相机下了楼。我刚出电梯,就看见两个男人在酒店大堂里面玩五子棋,正是蒋承临和大龙。
我犹豫着开场白,但蒋承临最先抬头发现了我,大冷的天,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长款羽绒服,头发用发胶抓了抓,见到我后他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拍了拍大龙的肩膀。
大龙又是咆哮了一声,说:“嗷!你打我干嘛!哎……哎哟我操,谢……然?”
我走过去,对他俩笑了笑:“嗯。老板,大龙。”
大龙说:“终于见到你真人了啊。”
蒋承临站了起来,对我说:“别叫老板了,叫蒋承临就行。走,去吃饭。”
和他们两人面基的过程顺滑得难以想象,不过这多亏了蒋承临和大龙两人都很外向,又因为彼此是朋友的关系,听他俩讲话像是听相声。
蒋承临开车带我去吃了烤鸭,还有各种北京的特色小吃。他们问我怎么忽然过来了,要待几天,我说不是你们喊我过来的吗?这时候又不算数了?蒋承临和大龙都瞪着眼睛,说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北京欢迎你。
饭店里暖气足,我脱了外套吃饭,还是吃了一身汗,大龙拿着个手机,很正式地叫了我的名字:“谢然。”
“什么?”
“可以直播你吃饭吗?”
我一口雪碧差点喷了出来。
大龙说:“帮会里面的人都想看你。”
蒋承临往我这边坐了一点,说:“拍张我和我专属代练的照片给他们当做赏赐,直播不许。”
大龙说:“可以拍吗?”
我说:“可以……吧。”
我“吧”还没说完,大龙就拍了,还开闪光灯,闪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蒋承临立刻窜到大龙身边,说:“我看一下拍的好不好,记得把我脸上的痘印P掉。”
我忍不住笑,觉得他俩真是太有意思了。
吃过饭后他们带我去清吧喝酒,蒋承临走我前面,回过头问我:“你能喝酒吧?”
“能啊。”我说,“最近几年感觉酒量锻炼得还行。”
我这么信誓旦旦,但其实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头就开始有些晕,而蒋承临和大龙则什么反应也没有,仿佛他俩喝的是白水。
我坐在清吧的沙发上,抬起头看被打成蓝色光调的天花板,不远处有驻场歌手在唱歌,他唱了一首赵雷的《南方姑娘》,十分好听,但我看不清他的脸。
南方姑娘,我们都在忍受着漫长……
南方姑娘,是不是高楼遮住了你的希望……
我想,我终于又来到了北京。
这次没有杨帆的助理帮我订机票,也没有第一次坐飞机时感到的局促。没有了像是即将坠落深渊一般的害怕,也没有了来到新世界,遥望杨舟时感到的自卑。
我为什么会放弃。
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自卑。
因为我什么也没有,所以我觉得我配不上。
但这次的旅行,我走出来了,完全是靠着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来到了这里。我的背包里装着的是孤独,而我不再害怕孤独。
蒋承临问我:“你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