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温(49)
沙发很大，坐下七八个人绰绰有余，林乐予缩在上面甚至没占满二分之一。
柔软的棉布下陷，顾思远轻轻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探上林乐予的额头。
触感温凉，并没有发热。
他俯下身去，离林乐予更近了些，小声喊道“林乐予？醒醒。”
林乐予没有反应，脸色也并没有因为得到了休息而好起来，反而更加苍白。
他额头上出汗，在昏暗的灯光下晶晶亮亮的，顾思远去摸他的手，却凉得如同冰块一般，睡了这么久，毯子下几乎没能聚起一点暖意。
那只手的手心里湿湿的，被顾思远握住的时候软得像是没了骨头。
顾思远喉头哽住，心理防线濒临崩塌，他几经皱眉，到底是搂着人，轻轻地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口。
林乐予浑身瘫软，无意识靠着他时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哪怕隔着毛衣，顾思远也能感受到他背部因为消瘦而突出的肋骨。
顾思远去揉他的双手，像从前那般揉他的手指，试图唤回他出游的意识，直到那双手被揉的温热，林乐予依旧没能睁眼。
可能是睡得太沉了，顾思远轻声叫他，最大的回应也只是不明显地皱眉。
顾思远没有任何一点不耐烦，右手探到他的胸口处握拳，伸出的大拇指用巧劲从下往上地推按林乐予的心口。
“唔……”林乐予浑身一颤，指尖藏在毯子下抽搐两下，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顾思远一看他有了反应，动作更轻柔了些，“醒了吗？林乐予？”
只见林乐予眼睛还没能睁开，剧烈的呕意便让他上身挺起，突然毫无征兆地呕吐
“呕……”他几乎发不出声，一时间静得只能听见水声。
他胃里没东西，呕到整个胃袋似乎都要翻过来也只是呕出少量酸水。
顾思远僵在原地，竟也手足无措起来，好半晌才回了魂似的狠按住林乐予手臂上的内关穴
“不吐了，深呼吸，乖，缓一下。”
他极力控制语气，听上去依旧沉稳。
林乐予听不清声音，却能分辨出顾思远的气息，心脏痛得要裂开，眼前也是天旋地转，呼吸受阻缺氧，脑袋也跟着痛。
他努力地深呼吸，好不容易止了吐，却陷入了更加剧烈的咳嗽中。
顾思远立即把人侧过身来，力度适中地给人拍背，等人渐渐缓过来些立即拉开抽屉拿出便携式氧气瓶，对准林乐予的口鼻压住，按下按钮。
氧气瞬间冲进心肺，林乐予几近痉挛的全身慢慢的平静下来，他虚脱地靠在顾思远身上，吸氧中途依旧有控制不住的干呕。
大约十分钟，那双黑漆漆的眼神才聚起一些微弱的光，林乐予像是终于恢复了意识，他轻轻动了动脑袋“呃…”
顾思远一手扶着氧气瓶，一手够到桌面上的湿巾帮林乐予擦净了嘴巴，又用纸巾替他擦了冷汗“是不是很不舒服？”
林乐予忽然听到声音，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似的，浑身瞬间绷紧，后背相贴之处的暖意一点点放大，逐渐到了烫人的温度。
“顾……顾总……”他答非所问道“对不起……我一不小心睡了太久了……”
外面的天黑得像墨，林乐予越来越懊恼，脑袋恨不得缩进身体里，像只小乌龟似的“对不起顾总……我真的知道错了……”
“林乐予。”顾思远的声音听上去冷到极点“我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林乐予本就绷紧的身体僵硬到没法动弹，稍微被凶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我没有不舒服……我……一点点……疼……对不起……”
顾思远叹了口气，脸色很不好看，他道“都吐了，还嘴硬，心脏疼吗，还是胃疼？”
林乐予目视不算清晰，但他却闻到了空气中似有似无的酸味，他一瞬间如同雷劈，脑袋“嗡嗡”的，空白了三秒。
顾思远想伸手去摸他的胃腹，刚抬手还没能碰到那人便猛地躲开，迅速地将自己缩起来。
林乐予通红着眼把盖在身上的小毯子团起来，抱在身前，整个人几乎是摔在了地上，他仓惶地向外挪了挪。
顾思远一惊，不知道虚弱的他哪来的力气挣开自己，他抱着毯子弓腿坐在地上，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对不起……对不起……毯子脏了……我弄脏的……我赔……我会赔的……”
毯子的用料摸起来就价值不菲，可林乐予已经没更多精力去想了，他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浑身发抖，一直摇着头。
“求求你……别打我……”
一瞬间，顾思远愣住，他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但眼前的林乐予极大的反应根本不像是装的“你说什么？”
林乐予嘴巴不停动，他喃喃着，字句模糊不清，声音因为发抖更让人没法分辨。
顾思远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蹲下，声音冷冽至极，甚至带上怒气“谁打你？我是谁？”
可林乐予没法回应了，他似乎被魇住，眼睛聚不了焦“好疼的……阿姨别打我……求求你……”
阿姨？是谁？
顾思远想要继续追问下去，可林乐予嘴唇紫绀，突然没了声音，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立即上前把人接到怀里“林乐予！？”
林乐予显然很抵触这个怀抱，他全身上下都在战栗，嗓子里也直倒气，脑袋止不住后仰，灰蒙蒙的双眼被迫合上。
顾思远立即拿过他口袋里的硝酸甘油含片，喂林乐予含在舌下，随即耐心地帮人揉着心口和后背，“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别怕，我在这，没有人能伤害你了，睁开眼好不好？”
药效发挥作用，林乐予慢慢睁开了眼，脏了的毛毯因为急救被丢在一边，他艰难地瞥了一眼，有一块的颜色比别的地方都深。
“不管了，一个毯子而已，Ⓝ諷脏了就脏了，没人会怪你。”顾思远注意到他的视线，安抚道。
林乐予喘息声很急，嘴巴上的紫绀也只变浅了些，并没有消失，他自己想了会儿，突然委屈地撇了撇嘴，撞进顾思远的怀里
一声压抑到极点的哭喘打破了宁静“呜……哥哥…哥哥…你别不要我行不行……我只想叫你哥哥……我不要叫顾总……不要叫顾总……哥哥…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哥哥……咳咳咳咳……呼呼……”
林乐予的声音微弱沙哑，瘦瘦小小的一个被顾思远包在怀里只露出颤抖的脊背。
顾思远咬坏了舌头，嘴巴里一股血腥味直冲脑袋，他悬空的双手贴合林乐予的后背，轻抚道“我在这，告诉我是谁打你？”
听到这个词，林乐予在他怀里直摇头“没有，没有人打我……”他哽了哽“哥哥……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顾思远无言，却始终若有所思，他怕刺激到林乐予，没有追问这话的真假，依旧给人顺着气。
林乐予哭湿了顾思远的胸口，人看上去更蔫儿了“真的对不起……哥哥……”
顾思远顺着姿势把他抱起来，托住他的臀部，再给他搭上外套。
办公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瞪大眼睛往他们这边看，在看到两个人的姿势后下巴差点惊掉到地上。
顾思远抱着人经过工位，拿上林乐予的手机，径直走向电梯。
林乐予趴在他极具安全感的肩膀上，喘不上气却不敢说，一直闷闷地咳嗽，他小心翼翼道“哥哥…我们去哪里呀……”
顾思远把他往上抱了点“送你回家。”随即递给他一个氧气瓶，轻轻托住他的后脑，“自己按着吸。”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