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温(24)

　　外面渐渐暗下来，敲门声依旧规律，地上凉，就算隔着厚厚的地毯，他那小身板坐久了也不舒服，保持着一个姿势的后果就是站起身来时浑身的肌肉都叫嚣着酸痛。
　　眼前一阵阵地冒着黑点，林乐予扶着墙甩了甩头，脚下虚浮地踉跄两步，好一会视线才恢复清晰。
　　手抚上门把手还没使力，手里刚开机不久的手机便开始震动。
　　屏幕里陈凯发来一条视频链接，那人虽然带着口罩和帽子，身形却是林乐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他点开评论区，清一色的“好帅！”“老公！”“啊啊啊啊飞孩子啦！”“这个男人我必须拿下！”看得林乐予阵阵皱眉。
　　好啊，天天说忙忙忙就是忙着在网上勾引小姑娘是吧！
　　林乐予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把手机砸在桌子上，像是要发泄出自己所有不满似的大力推开门。
　　“砰！”地一声，顾思远被门撞地往后撤了几步，低着头捂着脑袋，胸口起伏着极力忍痛。
　　额头很快便红了一片，顾思远只觉得这一砸像是直接通到后脑，眼前天旋地转。
　　耳边是林乐予咋咋呼呼的抱怨，顾思远却因为被砸得耳鸣只能模糊听见一点，等头上最疼的那阵过去了，顾思远便放下手，顶着布满血丝通红的双眼把花递上去。
　　“宝宝，对不起。”
　　林乐予好像被罩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顾思远的道歉充耳不闻，完全无视了那捧花“我满足不了你是吗？在网上发视频勾引来一群人，怎么？想找个新欢？”
　　林乐予步步紧逼根本不给顾思远解释的机会，一口气又道“天天说忙就是忙这个是吗！顾思远你太过分了！要是真的不满意我那就分手啊！干嘛找各种理由敷衍我！”
　　顾思远忽然觉得手里捧花像有千斤重，他逐渐举不动了，胳膊控制不住发起抖来，他极力控制着声音才显得没那么狼狈“小宝，你在说什么…”
　　林乐予转头拿起摔裂开的手机，像是罪证一般举到顾思远眼前“你自己看！别装傻！”
　　顾思远看着自己在屏幕里展示衣服，解释道“小宝，这样发视频会有人买哥哥身上的衣服，可以赚钱，没有别的意思。”
　　林乐予满眼嘲弄，被怒气蒙蔽了似的“你别狡辩！为了几个钱至于吗！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
　　顾思远脸上的神情彻底消失了，留下一种几乎麻木的平静“小宝，你是这样想我的吗。”
　　林乐予听不进一点，也没把顾思远的情绪放在眼里，他双手交叠在胸口“哼，我管你是什么样，反正我能找到更好的，大不了就分手。”
　　顾思远闻言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把那捧精美的花又往前递了递“收下吧，哥哥跑了很多家店才找到的白玫瑰。”
　　林乐予满脸不屑“就这几朵？谁稀罕。”
　　好像没有一点感情，连转身关门的动作都如此利落。
　　【作者有话说】
　　别骂宝宝 他有感情 感情深着呢！
　　评论就是动力！


第28章 黑暗
　　顾小眉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顾思远正坐在床边低着头，盯着自己搭在大腿上的手发呆，几声呼唤却没见那人回神。
　　“思远…出什么事了…”
　　顾思远思绪被拉回来，他坐直身子，捧起顾小眉正在输液的手。
　　那只手瘦骨嶙峋，因为长期输液的血管呈现出极其不正常的青紫，瘀血交错混杂。
　　顾思远因为外伤胀热的额头轻轻贴上母亲冰凉的手，嗓音又低又哑“妈，我该怎么做。”
　　顾小眉吸着氧，声音说不大，另一只没输液的手缓慢抚上顾思远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和乐予闹矛盾啦…”
　　温柔清晰的吐字仿佛拥有强大的安抚能力，顾思远刺痛的心很快平静下来，眼睛因为鼻尖的酸涩被激出泪来，落在顾小眉手心“是我太没用，惹他生气，他说要分手。”
　　顾小眉很慢地叹了口气，雾气聚在氧气罩上又散开“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乐予是富人家的孩子…难免娇贵些…儿子你要让着点他…”
　　林乐予离别时的话仿佛在心里烙下血淋淋的伤，直到现在还在滴血，疼的厉害，嘴角藏在母亲的手心难忍地露出委屈的弧度“嗯…我让着…”
　　顾小眉眉眼弯起笑了笑“乐予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虽然妈没见过几面，但妈能看出来这孩子本质纯真…和我儿子一样都是好孩子…”
　　话说多了心脏抗议，略急地跳动两下，顾小眉闭眼咳嗽两声。
　　顾思远立马抬起头，将情绪都藏了回去，仔细给她顺气。
　　顾小眉的身体日渐颓败，不论顾思远怎样努力都如握在手心里的沙，留不住一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生命的流逝，这对于他来说太过残忍。
　　精神经绷到极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筑起来的围墙全面坍塌。
　　“妈…”他颤抖着“别离开我…”
　　顾小眉很快缓了过来“乖儿子…人命自有天定…有生之年里……别留遗憾便好…”
　　她看见顾思远红紫的额头，泛青的眼下，越来越消瘦的脸颊，双手上数不尽的伤口，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妈有你，很圆满…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怕你因为我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宝啊…妈爱你…”
　　妈舍不得继续拖累你。
　　眨眼间，秋日悄然而至，气温低了下来，林乐予整天生闷气，手机页面漫无目的地翻来覆去地滑，苦恼于顾思远为什么还不来哄他，发个信息也行啊。
　　他也没说错什么啊。
　　再说了，明明是他的错，说他几句怎么了。
　　生气，很生气，气得肺疼！
　　不哄就不哄，哄了也不原谅！
　　林乐予愤愤地按灭了手机，趴在课桌上不动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胸口真的在疼，呼吸得很大口氧气才能进肺，闷得难受。
　　陈凯发觉他呼吸起伏变大，立马警觉起来“乐予，还好吗？”
　　林乐予脑袋埋在臂弯里摇了摇，闷咳了几声“没事…”
　　陈凯担心着，也没心情继续听课，他帮林乐予拧开杯子，倒了小半杯热水出来，随即抚上他的背“喝点水吧。”
　　林乐予在他的搀扶下坐直身子，嘬了两口水，吸了吸鼻子，一句话也不说又趴了回去。
　　“乐予，你脸色好差，不然回去休息吧，和老师说一声。”陈凯俯下身在他耳边轻问道。
　　林乐予像是不耐烦，往边上挪了挪“都说了没事…”
　　陈凯安慰的话到嘴边话又咽了回去，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盖在林乐予身上，沉默着拿起笔。
　　那件外套没到五分钟就被林乐予蹭到地上，而他也阴着脸站起身，看不出什么情绪，径直走出教室。
　　每年换季降温时林乐予的身体总是容易出大大小小的毛病，外面风很大，他浑身都冷，嗓子痒得他一直咳嗽，呼吸一急吸进去的冷风就多，整个肺又冷又疼。
　　他忍不住战栗，一到宿舍就把自己缩进被子里。
　　实在太冷了，林乐予只能把整个人都藏进被里起蜷起来，发了好一会抖才堪堪聚起一丝暖意。
　　手机震动了两声，他呼吸一乱，探出自己冰凉的手。
　　红色的二突兀地闯进林乐予的眼。
　　他急切地点开，却发现是老师给他发的信息，问他课上为什么提前走，是不是不舒服。
　　林乐予的心瞬间被失望填满，和顾思远的聊天依旧停留在那天他卑微的道歉。
　　林乐予泄了气，他连老师的信息都没力气回，便把手机随手砸到地上。
　　呼吸很费劲，但却抵不过生理和心理的寒冷，林乐予把被子蒙过头，实在难受，可顾思远就好像入侵了他的大脑，一闭眼都是他温柔地轻哄。
　　意识逐渐模糊，梦境和现实好像也分不开了，仿佛顾思远的声音真的在耳边，他说“小宝，哥哥来了，再给哥哥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