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温(3)
林乐予吸气太深胸口会疼,只敢小口小口嘬水。
沈惠文看的好笑“你小子这下长记性了吧,看你好了之后还作不作死。”
林乐予被水滋润过的嗓子好了不少,却还是沙哑,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反正我就算不作死…每过几个星期就会来这么一下…还不如来之前玩个爽呢…”
沈惠文用手狠狠在林乐予脑门上来了一下“你还有理了?”打完了又后悔,毕竟林乐予身子这样差都是早产造成的,沈惠文光想想心里就止不住地疼。
那时候沈惠文羊水过多,林乐予只在妈妈的肚子里呆了七个多月就被迫来到这个世界。
被沈惠文娩出来时,林乐予小得医生一个手就能托住,皮肤也是鲜红色,浑身都软软的脆弱易碎,沈惠文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流出泪来。
小家伙哭的时候只会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到胸口的起伏,医生不敢耽搁,当下便把林乐予送进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保温箱里插管治疗。
沈惠文恢复些体力后第一件事便是拽着林景去看林乐予,保温箱只有一点点大,可林乐予躺在里面却显得很宽敞。
他的双眼紧紧闭着,气管插管固定的管道几乎将他整个脆弱的小脸挡住,医用胶布周围的嫩皮肤红的不正常。
沈惠文几乎要哭晕在林景的怀里,她颤抖着伸出食指去碰林乐予张开的小小手,那只几近透明的嫩红小手竟然回握住了母亲的手指。
沈惠文几乎崩溃,他瘫软在林景身上哭得喘不过气“林哥…我的宝宝,呜…要救宝宝…”
林景眼眶湿润,喉头哽咽“好,小文不哭,我一定会让宝宝平安健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林家产业雄厚,林乐予的命全靠林景砸钱才保下来。
因为三岁前基本在医院度过,大大小小手术不断,小孩受了太多罪,出院后一家对林乐予便能惯着就惯着,能顺着绝不逆着,林乐予要什么就有什么,一直保持富养才有惊无险地长大成人。
沈惠文一时感慨万千,眼里的泪几乎就要滴落下来,她连忙转过身去,拧毛巾帮林乐予擦洗身体。
林乐予睁着那双葡萄似的狗狗眼在病房里找了半天顾思远,眼睛转累了都没找到“妈妈,那个人呢?”
沈惠文动作不停“你说那个哥哥啊,应该有事去了吧,早上起来就没见他,今天你顾阿姨的饭都是护士帮忙在食堂打的。”她看了看手机“哎哟,这都快十二点了怎么还不回来。”
帮林乐予擦完后,沈惠文又好心地去照顾顾小眉,见人没睡就顺便问了问。
“小远啊,他去打工了。”顾小眉叹了口气“我这病真把孩子拖惨了,大学边打工边上,一天还不止一份,我要是死了就好了,孩子还能轻松些。”
沈惠文急了急“话不能这么说,孩子听了得多伤心啊。”她犹豫半晌“冒昧问一下,孩子爸爸…”
顾小眉眉梢微动“找了个比我漂亮的小三,跑了。”
“抱歉…我…”
顾小眉释然地笑笑“没事,算我看错人了,怀小远的时候身体很差,整天吃不下东西却还得逼着自己吃,吃了吐吐了吃,这不,熬成黄脸婆了,他嫌我麻烦为了逃避照顾我,开始整天夜不归宿…咳咳…”
沈惠文心疼的控制不住声音“真是,畜生!”
“找到小三后,我宝宝还没生他就急着和我离婚,让我离他远点,我独自一人生下小远,父母过世又早,积劳成疾,心脏也就出了毛病。”
眼泪从眼角滚落,顾小眉若无其事地抹去“不过我也算熬过来了,小远这孩子又懂事又上进,身体也健健康康的,我也就放心了。”
林乐予听墙角似的背对着她们听的津津有味,嘴角也翘起来。
没想到还是个穷鬼啊,白瞎那么帅一张脸了,没钱养老婆!
想到这林乐予烦闷几天的心情终于晴朗了些。
半夜两点,顾小眉和沈惠文都已经睡熟,林乐予还是炯炯有神的,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胃里还闷痛着,几个小时过去已经好多了,他现在居然难得的有些饿。
本来准备叫沈惠文起来弄东西给他吃,却发现睡觉从来没声音的妈妈现在居然打起了轻鼾,可能是真的累坏了,林乐予纠结半天还是没叫,打算忍忍,说不定就睡着了呢。
“咔嚓。”
病房门的一声轻响,林乐予刚闭上的眼又睁开了,顾思远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东西。
他先是帮顾小眉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事之后才抬头往林乐予这看。
那家伙动了动脑袋,眼睛使劲儿往他这瞅。
顾思远差点被逗笑,毕竟林乐予不管干什么他都会觉得傻乎乎的,明明就相差三岁,怎么智商跟不是一个频道似的。
他轻声走进林乐予床边,压着声音问“怎么这个点还醒着?不舒服?”
林乐予摇摇头,自己把氧气罩拽了说话“你去给我买东西吃…”
顾思远愣了一下,又觉得可爱的很“怎么,我们很熟?都开始使唤我了。”
“你去不去?”见顾思远不为所动“我可以给钱…”
顾思远没忍住上手揉了揉林乐予毛茸茸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小朋友,有些事钱是解决不了的。”
林乐予让人办事从来没有被拒绝过,心里莫名其妙窜起一股火气“穷鬼没老婆!”
说完他就翻身背对着顾思远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嘴巴还骂骂咧咧地动个不停。
顾思远一脸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这小祖宗脾气这么大,这都咒到人生大事上去了。
塑料袋不可避免的因为动作发出声音,林乐予正好钻到空发火转头就骂“吵什么吵!没看见我要睡了吗?”
他声音压的极低,试图增加些威慑力,结果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最后几个字压根没出声。
顾思远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你真的好有趣啊小宝。”
“哼…”
顾思远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纯牛奶放在顾小眉的床头,见林乐予眼巴巴地望着,故意把奶又拿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喝?”
林乐予自尊心极强,才不会承认自己想喝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才不喝这种三无奶,我的奶可都是进口的。”
顾思远把奶放回去,手又伸进塑料袋里“好吧,我这袋子里还有一瓶,只能自己喝咯。”
“哎等等…”林乐予艰难地把自己撑坐起来,头晕眼花的差点倒回去“你…你这种人喝奶浪费…还不如让给有需要的人…”
“为什么给我喝就浪费啊?”顾思远接着逗“哦,那谁才是有需要的人呢?”
林乐予脸羞的粉粉的,支支吾吾道“当然是病人…”
顾思远闻言站起来往外走,“那我去给别的病人喝吧,毕竟眼前这个不喝三无奶。”
眼看着快要到手的奶就要飞走了,林乐予一急“你也知道这是三无奶…把别人喝坏了怎么办…”
“哦,然后呢?”顾思远笑着看他。
“你不然给我喝吧,我喝坏了不怪你。”林乐予抿着嘴巴,一双水灵眼睛直直地看着顾思远。
最后这瓶奶终于到了林乐予手里,他坐在床上笑眯眯地边咬吸管边喝,奶还是温温的,喝进胃里非常舒服熨贴,原先黑漆漆的眼睛都喝亮了,在小夜灯下闪闪的。
顾思远望着他那满足样心情也好了不少,甚至连疲惫也跟着消失了几分。
他一天打了三份日结工资的工作,回来后勉勉强强只能给母亲续上一天的住院费,说明未来的每一天都会这样忙碌,顾小眉可能会因此失去很好的照顾。
他又自责又无力,有时候他是真想找面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借钱,可是他根本没法开口。
林乐予喝完奶就困了,倒在枕头里眼睛立马就闭上,不知道的还以为顾思远给他纯牛奶里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