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巨著(36)
严历汌听完没说话,他径直朝墙上开着的长方玻璃窗看去,李检刚从舱体里出来,拒绝了护士的搀扶,自己扶着床边,有些颤抖地朝门口走去。
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严历汌脸上维持的温和消失,神色变得晦暗不明,一时让人拿捏不准,他究竟是想李检想起,还是忘记。
拍摄室的门被打开前,李检从那条缝里已经知道严历汌站在那里,他移开视线,推开门目不斜视地朝一边走去。
“去哪儿?”严历汌的话先一步出口,李检的脚步没听,直到微凉的手心贴上他的手腕,才猛然回身。
李检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脑子里像是对他没有记忆似的,打量了严历汌一眼,仔仔细细想了一分钟左右,语出惊人,脆生生地叫道:“叔叔,我想上个厕所再去做卷子。”
话音刚落,他才仿佛刚刚反应过来,抿了下嘴唇,很害怕的样子,眼眶立刻红了,薄薄的眼底盈不住水花,掉了几颗眼泪出来:“是我的卷子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要我重做试卷?”
严历汌没有回答他这两个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的问题,而是因为开口那两个字,被他叫得一愣,唇角漫不经心的弧度罕见地抿平了。
他挑了下眉,气笑了,问:“你叫我什么?”
“叔叔……”李检脸上出现紧张的神色,他动了动嘴唇,试探性地问:“那我叫您哥哥,可以吗?”
他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活像是严历汌本来就应该是“叔叔”,李检被胁迫着叫他“哥哥”,这人还不依不饶一样。
严历汌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抬臂把手肘抵在李检肩膀上,小臂竖起在他柔软的头发上揉了揉,态度亲昵地应了一下,而后大言不惭地说:“你以前都叫我daddy,你现在要是不适应这么叫的话叫什么都可以。”
他根本没有这么叫过严历汌!
李检被他这幅阴险嘴脸噎了一下,不过也紧紧只是一秒,很快便继续苍白着脸,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李检上完厕所就被“哥哥”带回了房间。
他追问为什么还要做高考卷子,严历汌皮笑肉不笑地说:“因为我是神经病,这个理由怎么样?”
路两旁守了很多的保镖,脖子上都牵了一根耳机线,衣领上挂有监听耳机。
先前李检一直在用一种“自以为”偷偷的视线瞥他们。
闻言,李检这才看了他一眼,磨了磨嘴唇,严历汌像是察觉到一样,立刻对上投来的视线。
他漫不经心地朝两旁的保镖瞥了一眼,弓了下脖颈,贴到李检脸旁,咧嘴露出整齐的白牙,显得格外阴森又阴险:“你现在想起来还来得及?”
李检被吓到,有些怕他,眼神颤抖着,小声说:“没、没有,我觉得你人很好……”
严历汌被他发了好人卡,彻底闭上了嘴,脸色沉得可怕。
进房间的时候,套房的客厅就被摆了一张书桌和椅子,桌面上还摆有考试用的文具、试卷和草稿纸。
李检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是如何备齐一切东西的,他抿了抿嘴巴,坐到椅子上,却发现桌上摆的不是英语、不是文综,是一张文科数学试卷。
英语不能百分百检验他是否真的失忆,文综更加无法保证最终答题的究竟是刚考完的李检,还是司法体系下工作多年,对高中基础知识仍旧有可能大部分熟知的李检。
但数学一定可以。
操!
李检再次见识到了严历汌的狡诈程度。
今天去花果山溜达了,没来得及码字,大家先看着,我睡醒继续
第24章
李检醒来的时候,天就是阴的。
他们重新回来后就下起雨了,不算很大,但也说不上小。
李检坐上位置前瞥了眼窗户外,远处阴沉的天际线。
严历汌一只手挽起了袖子,裸露着的小臂露出漂亮的线条, 半插进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镜架,站在原地静静看了他几秒,表情没有多少变化,高挺的鼻梁微一沉,他重新把眼镜带上,透了些沉冷。
李检昏迷的这几天一直靠营养剂维持生命,瘦了几斤,在脸上格外明显。
灯光下,质量算不上太好的睡衣透了点光,能看到布料下若隐若现的身体,被剃掉的黑发像一个爆炸的刺猬,又仿佛刚从树上打落的带壳板栗,完全把五官更立体地显露出来。
他抿平的嘴唇透红,像刷了层清水的红瓷,下巴削尖,狭长的眼角隐出黑影。
李检出去的时候瞥到医院墙上的时钟,距离遇袭的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不知道李赢在哪里,有没有哭着找爸爸……
耳边突然响起椅子划在地板上的声音,李检本能地回过脸,看了眼严历汌的方向。
原先守着的保镖不知何时全部出去了,屋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严历汌拖了把椅子背对着放在桌子正前方,手臂按在椅背上,反坐上去。
椅背撑着他的手臂,曲起手肘,用掌心托起下颌,微微仰头,看着他森森一笑,点了点桌子,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后道:“两个半小时,一分钟后开始计时。”
李检走快了头会疼,他趿着拖鞋慢悠悠地蹭着地板磨过去,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动作不是很情愿地拉开椅子坐下去,翻开试卷,皱了皱眉。
严历汌盯着他,大赦天下似的口吻:“我给你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叔叔,”李检叫了他一声,一只手转着笔,另一只手撑着侧脸,视线盯在卷子上,不耐烦地说:“考官和考生搭话你不会判我作弊吧?”
随后他把笔放下,抬头正视严历汌,问:“你和长大后的我是什么关系呀?”
严历汌暂时不想回答,他微眯了下眼镜,在李检脸上扫视了一圈,确定他真的不会给出想要的答案,眉梢短暂地皱了下,手指点了下手腕上露出的腕表,言简意赅:“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李检瞪了他一眼,抓起笔开始写题。
严历汌坐着盯了他十几分钟,中途有一通电话打进来,不过只响了三秒便被掐断。认真做题的李检立刻“啧”了一下,飞快地堵上耳朵继续写题。
“啪!”
李检猛然把笔往桌上一拍,站起身,果断道:“我写完了。”
就连严历汌也愣了一下,他垂眸扫了眼表,才刚刚过去二十五分钟的时间。
他皱了皱眉尖,迈动长腿走过来,从桌上轻捏了一下,把卷子举到面前看了一眼。
选择题全是C,填空题也基本都是蒙的,后面的大题做倒是都做了——
全都写了个“解”。
严历汌把视线从卷面上挪到李检脸上,李检乖巧地大张着狐狸似的眼镜,无辜地眨了眨。
雨下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到玻璃窗上,屋里也有了股冷意。
严历汌都不用拿手机对答案,看了一分钟就得出了个分数,似笑非笑地把手放在他后颈上,拇指轻轻剐蹭了下颈侧滑腻肌肤下跳动的动脉,说:“23分?”
李检立刻惊喜地说:“真的啊?!”
严历汌觉得他反应不大对,笑容顿了一下,眯起眼在他脸上打量了两秒,而后说着“去打个电话”朝外走去。
李检看他走出去,冷笑了一声。
还好他留了个心眼,说的是17岁的高考。
当年李检因为厌学不肯去学校上课,在家只顾着自学了文科的知识点,完全没有在意数学成绩,导致他第一次高考的时候数学只考了34分,直接复读了一年,18岁才又考了一次,拼死拼活才勉强考上了当年的大学。
门被人重新推开,是保镖先进来的。
严历汌显然已经知道了他复读过的事情,嘴角的弧度更大, 拍了拍手,似真似假地对李检说:“你赢了,穿衣服走吧。”
李检愣了下,下意识伸手接过保镖递来的外衣,问他:“去哪里?”
严历汌摇晃了下手机,上面是还未挂断的电话,他愉悦地笑了一下,道:“你儿子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