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83)
忙活了一个上午,谢寻年拍了三个多小时的素材出来,回头要从这三个小时的素材里剪出十几分钟,以他们这个账号走粗狂风的路线来算,完全够用了。
够用了,谢寻年立即撂挑子不干了,钻回屋里抱着保温杯喝枸杞水,顺便把前一天晚上整理好的视频发布了出来。
他们这个账号最近数据非常漂亮,粉丝数量每天都在疯长,从一个多月之前的两三万猛增到了现在的快十万。
谢寻年研究了一会儿账号情况,又跟经纪人聊了一下他和贺兰牧打算把祝宗宁的背影当路人剪进去的打算,同时也接到了签约以来的第一个广告。
产品是一款某户外运动品牌新推出的户外露营设备,要是在南方还好,这会儿在这天寒地冻的东北,如何不动声色地把广告放到视频里还真是个难题。
谢寻年想了一会儿,又跟经纪人聊了一会儿,时间就差不多中午了,他们得去昨天来送信那家吃寿宴了。
村子里各家各户都有个大院子,做寿那家这会儿已经把院子里支起来了棚子,摆着火炉取暖,另一边架着三口大锅还有好几个煤气灶,几个大厨切菜、烹炸,干得热火朝天。
一个村子的人大多沾亲带故,年轻男女在院子里坐着嗑瓜子打麻将,地上没扫彻底的雪和瓜子皮堆了一地,上了点年纪的都在屋子里炕上坐着唠嗑,时不时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皮猴子似的孩子们跑来跑去,大冬天都跑得一脑门汗,又被各自担心他们出汗感冒的爸妈们喊到身边去。
谢寻年他们几个外人谁也不认识,跟着邓延舅舅坐在角落一桌,邓延舅舅给他们抓了把瓜子花生:“没见过我们这儿这种办酒席的吧?”
谢寻年笑了笑,出来吃饭没带相机,就拿手机拍摄这段喧闹却极其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空气中弥漫着预炸的肉类食品的香味儿,祝宗宁早上就没吃饱,还玩了一个上午的雪,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没忍住从桌子上拿了块巧克力糖吃。
其实在拿之前,他已经用眼睛在桌子上精挑细选过了,自认为巧克力糖是包装最精美的一样食物,应该难吃不到哪里去,然而放进嘴里的瞬间还是立即就后悔——这巧克力里带着一股奇怪的油味儿。
然而祝宗宁娇气、挑剔,骨子里还是有教养的,就算不吃的东西也从来不会直接吐到地上,可村里摆桌没放纸抽的习惯,他找了半天,没找到吐哪里,那块劣质的巧克力都快被他含化了。
就这会儿,坐他旁边明明没看他的贺兰牧忽然一伸手,说:“吐这吧,我洗手去。”
祝宗宁迟疑了一下,低头把那块巧克力糖吐在贺兰牧手心,眼睁睁看着贺兰牧起身去水龙头边拿凉水冲了手,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给他顺了块小酥肉回来。
“尝尝。”贺兰牧洗完手没擦,手上还沾着室外冰凉的水珠,往他唇上一碰,塞进来一块炸得酥香软烂的里脊肉,“手洗了,干净的。”
祝宗宁闷着脑袋嚼嘴里那块小酥肉,嘴角都快弯到耳朵根上去了。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消失仨钟头的赵虔终于给他回复了消息:什么玩意?老子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折腾到了,你说让我不用来了?!
祝宗宁偷摸在桌子底下给赵虔回消息:我不是怕你没这么快嘛。
赵虔说:赶紧的吧,我还有仨钟头到你说的那个什么村,就没见过这种鬼地方,还下了雪,路上这么滑,你这请我吃一顿饭是不行了。
祝宗宁怕被贺兰牧发现,打字打得费劲,于是言简意赅:3顿。
赵虔也不知道满意没,反正发回来消息:等着吧,到地方联系你。
祝宗宁继续保持高冷的言简意赅风范,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不靠谱的赵虔居然靠谱了一次,祝宗宁美滋滋的, 看谁都觉得顺眼,路过的狗都觉得眉清目秀,要不是桌子上啥也没有,他都想喂块肉骨头。
贺兰牧不知道他偷偷谋划什么,只感觉祝宗宁小孩儿似的,偷着喂他点吃的就高兴成这样,一边给他剥了几颗花生米一边低声问他:“好吃?”
“好吃!”祝宗宁从贺兰牧手心拿对方剥好的花生粒,“这个也好吃。”
那块小酥肉是人家大厨不注意贺兰牧偷着顺来的,三十岁的人了,要不是看祝宗宁饿了,偷吃这种事儿都不够丢人的。
他又给祝宗宁剥了两颗花生,才说:“这个简单,等以后我给你做。”
之前贺兰牧许诺过他多少个以后,祝宗宁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他觉得“以后”简直就是这世间上最美好的词汇,意味着他和贺兰牧真的不会分开了。
这一次他认真地把这句“以后”记在了心里,在桌沿边上悄悄翘起左手的小拇指,冲贺兰牧说:“那拉钩。”
“嗯,拉钩。”贺兰牧拿右手小手指勾住祝宗宁翘在桌子边的手指,顺势把他的手拽到桌子底下牵住了,没有松开。
这种大席吃得慢,等吃完要回去,已经下午快三点了。
贺兰牧同邓延姥姥、舅舅和舅妈打了招呼,准备吃完回来就去收拾东西,为这中午饭一杯酒都没敢沾。
祝宗宁倒是喝了两杯,寿宴上喝的不是太贵重的酒,度数高,味道辣,后劲大,祝宗宁喝得有点上头,脸色红扑扑的,眼睛水润润的。
等回了邓延家,他跟贺兰牧上二楼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看上去似乎还有几分酒意,表情变得非常生动。
但其实祝宗宁之前成天泡吧蹦迪喝酒,酒量并不算非常差,就算是没喝过这么烈的,但他喝得也不多,不至于就醉了,主要还是因为距离赵虔说的三个小时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祝宗宁心都快飞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自打他来这个村子里之后,贺兰牧就没见他这么开心过,他甚至感觉祝宗宁这会儿比他说“和好”那会儿都还要高兴一点。
然而贺兰牧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只当祝宗宁是快要离开这里了才这么高兴的,一边加快了收拾行李的动作,一边问祝宗宁:“这么高兴?”
祝宗宁努力控制自己表情:“啊?我高兴吗?”
贺兰牧看着他没说话,祝宗宁就又说:“你牵我手了,我才高兴的。”
大概是因为成长环境里周围的人都哄着他、捧着他,并不需要他考虑人情世故或者虚与委蛇,小公主其实根本不太会说谎,贺兰牧很轻易看穿了他的心虚,但没戳穿他。
但祝宗宁感觉自己再在这呆几分钟就要暴露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借口:“牧哥,我想下去找小谢哥要几张照片。”
贺兰牧从包里翻出来几包暖宝宝,递给祝宗宁:“正好,你把这个给小谢带过去。”
他怕祝宗宁不高兴,还准备解释一句谢寻年怕冷,结果祝宗宁拿过东西抱在怀里,转身就跑了。
贺兰牧:……?
他纳闷地看了祝宗宁的背影两眼,没辙地笑着晃了晃头,说他:“个小孩儿。”
祝宗宁从二楼屋子里出来,掏出手机给赵虔发消息:你到哪里了?
赵虔早迷失方向了,根本说不清这是个什么地方,反正周围都是田地树木,走了十几分钟仿佛没挪地似的,索性给他发来了实时定位:你自己看吧。
祝宗宁点进去看了一下,赵虔已经从县城出发朝他这边来了,按照实时定位来看,大概还需要二十几分钟的路程。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计划的时候没想过会成功,只是想表明一个态度,可现在发生了他原计划之外的事情,他们和好了,贺兰牧又变回了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贺兰牧,让祝宗宁生出来无数的希望和信心。
他下到楼下,谢寻年正在陪邓延姥姥做针线活,像是她的亲外孙似的依偎在她身侧。老人家眼睛不好使了,谢寻年替老人家穿针线、拿剪刀,说笑话哄得老人家脸上遍布的褶皱生动成了一朵绽放的花。
“小谢哥。”祝宗宁从门口探了脑袋进去,悄悄喊谢寻年,举了举手里的暖宝宝,“牧哥让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