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小心翼翼地将蜡烛插在蛋糕正中间,拉开茶几抽屉找打火机,贺庭屿适时将自己的打火机递给房东。
他偶尔抽烟,打火机这种东西都是随身带的。
“谢谢啊。”房东微蹙着眉,紧紧盯着蛋糕中间那个蜡烛,右腿一动翘了个二郎腿,捏着打火机的手无意识的在裤缝上蹭了蹭。
他抿了抿唇,握着打火机凑近蜡烛中心,“啪”的一声,点火——
火焰是最小的档位。
莲花中心喷起一束高高的火光,莲花花瓣渐渐散开,生日快乐歌的纯音乐也响了起来。
房东看着中间的火光移不开眼,火苗在他的眼眸中跳跃着。
“真没想到现在还能看见这个东西。”他感慨道。
“喜欢就好。”贺庭屿笑笑。
“其实,现在听起来这个《生日快乐》,一点也不好听,”房东突然说:“声音尖锐、刺耳、激烈的让人烦躁。”
贺庭屿温和地看着他,给房东一种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被包容的感觉。
大约大多数人在真正成熟之前总会表现的像个幼稚的孩子,别管外貌长的有多成熟,心里都住着一个稚童。这种不成熟的个性有的时候无疑是惹人厌烦的,然而有的时候又很招人喜欢。
房东轻轻抖着脚尖,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妙频率。
“……我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的生日几乎都是在家里过,吃我爸做的比平时稍微丰盛一点的饭菜,”房东像是被火光刺到,眨了眨眼睛垂下眸子,语气还是依旧的沉稳,“那会儿满街跑着的还是桑塔纳,最流行的游戏是俄罗斯方块,缝纫机还是很贵重的东西,再过两年电视上的广告才会是被豹子追的美女突然掏出了急支糖浆。”
“那会儿生活不太好过,但是我也很想在生日的时候吃蛋糕,我每年都偷偷的期盼着。”那会儿的蛋糕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还是有些奢侈的东西。
但他从来没说过,当年年纪虽小,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所以从来都不敢说。
蛋糕这东西其实跟钻石似的,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价值,但跟幸福快乐这样的情感联系在一起,成为感情的宿主后,地位就显得不同了起来,成为了特殊节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去掉噱头,从本质上来说,跟饭菜之类的也没什么不同。但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房东只知道自己没有蛋糕,生日好像就没有那么完美了。
“终于有一年,我的愿望实现了。”
“那天中午,我妈妈提回来一个蛋糕,当时还很流行这种莲花蜡烛,几乎是蛋糕必备。”房东支着头,百无聊赖的虚睨着蛋糕的底座,“我有点害怕,不敢点火,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把打火机递给了她。”
“我妈点了火,但她也没见过这个东西,不知道是火开的太大,还是点的位置不对,”他淡淡的嗓音像是涓涓细流,“那个蜡烛被点坏了,莲花没能盛开,反而整个燃烧了起来,塑料的花瓣沾到了火苗,变得卷曲,慢慢发黑,火焰越来越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塑料烧焦的臭味,生日快乐歌断断续续地响着,响一下,停一下……”
明明是很平静低沉的嗓音,但贺庭屿却觉得像是在幽深湿重的大海中,海浪卷起,拍打在露出的面孔上,氧气时而被海浪夺走,带来一阵一阵难言的深沉。
他依然用包容且温柔的眼神看着房东,即使房东低着头并没有看他。
“当时我只觉得我的期待全被这一场意外毁掉了,我觉得很难过,断断续续的生日快乐歌像是一场气氛逐渐紧张的演奏,我……”房东顿了顿,眉宇间盛满了烦躁,啧了一声,“我最初有多惊喜,那一刻就有多气愤。”
惊喜破灭的感觉比从来没有拥有更加让人受不了。
“我觉得是她毁了我难得的一次生日,我期盼了好几年才盼到的惊喜,”他说,“所以我发脾气了。”
房东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啧了一声有点烦躁地说:“我哭闹,我让她赔我的生日,现在想想那会儿真挺不懂事的。”
“第二天,她中午回来的晚了些,一进门就从她掉了皮的包里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里面是一个新的莲花蜡烛。”
“她说,她去和老板商量了一下,叫老板又给了她一个。那时候真惊喜啊,午饭都没吃就把蜡烛点上了,”房东笑了两声,“还是我妈妈点的火,我小时候太胆小了。”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点了莲花蜡烛。
房东喝了一大口水,因着喝水的缘故,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别难过。”贺庭屿微皱着眉,伸手揉了揉房东的头发,“这没什么。”
虽然房东表情挺轻松的,但却带着故意的机械感,看着不够真实,他直觉房东的心情这会儿的心情是有些低落的。贺庭屿大概也知道房东在为什么而烦躁。
他小时候也算不上是个听话的小孩,跟爸妈吵架这件事放在他们两兄弟身上太常见了,有时候明知道是自己干了坏事,挨骂的时候却还是嘴硬的要死,有些事情也是长大之后才觉得有些后悔。
他家里小辈不少,个顶个的熊,和家长吵架这事简直太常见了。小孩子的情绪不稳定,年纪限制了他们能懂的道理也不多,不教而杀谓之虐也,放在人生的成长过程中这只是一件小事。
房东没理他皱着眉继续开口,“讲真的,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在不该想的地方想的很多,却又在该想的地方想的很少。”
“我现在想想那是一家连锁店,这种要跟蛋糕配着卖出去的东西,店员大约是没有权利单独给的。”
他表情还是一如往常的桀骜,但嗓音却带着点低落,“当时她回来的比平时晚一些,我竟然从没有想过她当时跟店员……纠缠了多久。”
房东到底是说不出口“求”这个字,他现在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心里就很后悔。
他说:“我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人。”
其实一个蜡烛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时候的某些连锁店店员似乎都给人留下一种高高在上姿态的印象,那家店的店员当初的性格房东早已记不清了,他只能以最糟糕的形象去带入。
这件事在房东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痕迹,一直到成年后的某一天晚上,他睡不着觉时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才品尝出了小时候从没有品尝出的个中滋味。
贺庭屿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是房东自己过不去心里的坎,谁来都没用,只是慢慢的揉着房东的头发,低声安慰他:“没关系……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也不一定就有规定不许单给,我这不就是单买回来的吗?”
“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糟糕。”
“或许是吧。”他随口应道,房东也知道其实会有这样的可能,但他总忍不住想万一不能呢?万一事情就是他想的那样呢?
真正的事实已经没办法得知,他总是控制不住去想最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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