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沉式的广场本身周围就有许多级阶梯,许多人围着年轻男人坐成一个半扇形,手里拿着统一发的应援棒随意地挥着。唱歌的人嗓音很好听,微微有些历经沧桑的沙哑,却又不失几分年轻人的少年意气。
喷泉每隔几秒开始升空,闪烁的彩灯在黑夜中带来一种梦幻般的色彩,男人所弹唱的《给我一点温度》正好成了喷泉的背景音乐,贝斯声和喷泉的水声交相辉映,像是正在上演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房东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的灯火,微哑的嗓音透过水声十分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好似带来了一点特别的力量,这种感觉像是百无聊赖地躺在大漠里,漫无目的,却在不经意间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此刻繁星点点,似幻似真,缥缈又迷离。
房东侧头看向贺庭屿,灯光将他大半的身子都映射成了不同的色彩,像是一只花里胡哨的蝴蝶精,又或者是霓虹灯转世,贺庭屿本是目光虚无的盯着前方,脸上带着放松的表情,微眯着眼睛,一只手的食指却在打着节奏。他很快察觉到房东的目光,眼神很快转了过来,定在房东身上,“怎么了?”
房东微微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风景挺漂亮。”
“哎,我现在看你感觉有点那种感觉,”他摸着下巴思索一会儿,恍然道:“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扭头,有了。
人,有了。
灯火,也有了。
很好很合适,非常应景。
房东想着。
显然他对于自己面对这样的景色能说出一句诗词而不是一句光秃秃的漂亮好看十分自豪。
贺庭屿微微一笑,调侃道:“挺好,看来你学的还没还给老师。”
房东轻哼一声,“那是。”
两人一直在广场待到了将近十二点,天黑沉沉的,广场的喷泉十一点半就停了,现在也零零散散的不剩几个人,那几个唱歌的年轻人还在原地收拾设备,房东听他们的欢呼雀跃声,怕是今晚收入不错。
“走吧。”贺庭屿挥了挥手,带着一点平时不太显露的恣意洒脱,“带你去兜风!”
房东长腿一跨,上了车后座。
机车“突突突”的声音逐渐淹没在路上此起彼伏的车流声中,房东坐在后座百无聊赖的看了一会儿沿途的风景,他方向感很好,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回家的路吧?”
“先不回家,”贺庭屿:“带你兜风。”
房东:“去哪?”
“大晚上的还能去哪?”贺庭屿,“随便溜一圈。”
车辆一路朝着城郊驶去,路上遇到一队机车党,清一色的黑色机车,后座都带着个女孩,大部分手里还夹着一根正在燃烧的香烟,穿着各异,是贺庭屿不太能理解的潮流。
他们都是从街边拐出来的,大约是刚刚看了一场live house,几辆车加在一起的轰鸣声瞬间将房东的车子掩盖过去,他们从贺庭屿身边驶过,两者间的速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衬托的房东的车显得很像个老头。
那群人呼啸着向前,过了一会儿又仿佛对房东和贺庭屿起了兴趣,减速直到和他们并行。
其中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扭头朝贺庭屿喊道:“兄弟,太慢了吧!”
“你这车还挺帅,你骑着倒是可惜了,要不要和我们比比?”
他看起来像个团队的小头目,身边人纷纷开腔起哄:“就是啊!兄弟你这后边儿还带个男的啊?”
哄笑声不绝于耳,一群年轻人肆意地挥洒着精力与时间,房东只觉得他们吵闹,路边的霓虹灯在他身上闪过,像一条彩色的灯带。
“管得太多了吧?”房东摘了头盔拧眉看去,“跑你们自己的去。”
见他俩不乐意搭理,他们也没了兴趣,有人骂了两声,就又加上速度跑远了。
于是很快两人的身边安静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远离城市,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后来贺庭屿拐上了一条小路,周围便只偶尔驶过几辆车,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夏季的风“呼呼”地从脸上吹过,夜晚的热意已经消退,吹来的风不像白天那样闷热,而是夹杂清爽的凉风,裹挟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淡淡花香。
机车的速度在远离城市后便提了起来,路上没什么车,贺庭屿便没了顾忌,轰鸣声越来越大,刚刚还显得有些绵软的车硬是骑出了一种仿佛要开天辟地似的锐利风范,房东紧紧抱着他的腰,他庆幸自己带着头盔,如果现在他不带头盔,这风大概能把他的脸吹歪。
房东的头发已经长到了后脖颈,可以用小皮筋扎起来的长度,也都被头盔保护的很严密,风将他的衣服吹出猎猎声响,勾勒出好看的肌肉线条。
不得不说,他确实从没有骑过这么疯狂的速度。
心脏随着时间推移跳的越来越剧烈,心里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疯狂又刺激的震颤感,心跳如鼓擂,月亮在漆黑的天幕上静悄悄地注视着,路边闪过的树影仿佛一堵深色的墙。
贺庭屿想问房东刺不刺激,但戴着头盔,车速又快,喊了两声房东还是听不真切,贺庭屿就不喊了。
他载着房东跟着环路绕着外城跑了一圈,直到再次进入主路,身边又慢慢变得喧嚣时,贺庭屿才慢了下来,用一种和刚刚相比慢了一大截的速度在路上跑着。
绕完一圈回来,路上的车已经不太多了,城市仿佛也安静下来,贺庭屿干脆就慢悠悠地跑着,没了车速造成的干扰,两人也终于能听清彼此说话的声音,偶尔聊会儿天。
过了一会儿,房东也安静下来,整个人趴伏在贺庭屿的背上,他又嫌弃头盔戴着闷热难受,趴在贺庭屿背上还硌得慌,就把头盔摘了,下巴懒洋洋地搭在贺庭屿的肩窝。*
贺庭屿开的更慢了。
在路灯连成的灯带中,两人终于到了家,最近天气好,莫叔家的鸟雀和那只黑八哥天天在外面放风,大约是八哥离得近些,听见了他们回来的动静,原本蹲在笼子里休息的身子突然动了起来,在原地蹦跶了两下似乎在分辨来的人是谁。
“你好!”随着八哥的声音响起,周围的鸟雀们也被吵醒,那些笼子里也传来几声翅膀剐蹭笼子发出的“刺啦”声。
贺庭屿对它粗粝沙哑的问好声早已见怪不怪,骑着车路过时也轻声说了句“你好”。
到了楼下,贺庭屿停了车却迟迟没等到房东下车的动作,他扭头一瞧,却发现房东紧闭着双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着他的腰,趴在他背上睡得正香了。
院子里只几扇窗户还柔柔的亮着灯,月明星稀,万籁俱静。
“……”
——
月中将近月末的时候,气功馆里后来收留的五只猫咪已经被房东全都送了出去,最后一只被送走的那天是大暑,天气很闷热,领养人来的时候一副汗流浃背的样子,脖子上戴着户外防晒面罩,将下半张脸也一起包了进去,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瞧着就不像个好人。
他一进门,门口的工作人员便将怀疑的眼神落到他身上,见他进了门后就摘掉了面罩,说自己是来拿猫的,才半信半疑地将人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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