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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瘾(6)

作者:花卷 时间:2022-02-03 11:09 标签:女装 民国

  突然,一阵叮铃声响起,是雕花柜子里摆着的电话。
  容述看了眼,就越过谢洛生拿起了话筒,隔的不远,谢洛生隐约听见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叫了声,容哥儿。
  亲昵又熟稔。
  容述脸上没什么表情,斜靠着深色柜子,冷淡地应了声。
  谢洛生想,他应该离开,可脚下却像生了根,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须臾,容述抬起眼睛,漫不经心的一眼看了过来,正对上谢洛生的目光。
  谢洛生猛的想起韩宿说的,整个上海喜欢容述的数都数不清,耳边似乎又响起台下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声声都是容述,容老板,撕心裂肺,泣血似的,都是痴迷。
  容述在台上,穿着戏服,浓墨重彩,女子似的福了身,眼里却是不可一世的,居高临下地俯瞰众生为他欢呼尖叫。
  谢洛生如梦初醒,心头颤了颤,竟无端泛起了几分凉意。
  后来谢洛生隔了半个月没有去茶楼听戏,除了医院里忙,还因为那个古怪的梦。谢洛生冷静地剖析着自己为什么会无端想起旧事,还梦见容述,是为色相所惑,还是倾倒于容述台上名角儿的风姿。
  可无论他如何冷静,都品不出个理所当然,剖不清,道不明。
  谢洛生一向明白自己要什么,活得清醒又理智,一如他要学医,十几岁就敢一人远赴异国他乡,数年如一日,从未改过初衷。
  谢洛生在盥洗池洗手,细细地搓着修长的手指,隔间是几个人在闲谈,说起近来最大的一桩闹剧。
  上海滩里有个张姓的少爷,迷容述迷得发了疯,真将他当成了女人,竟跑去堵他的车,还在茶楼里大声嚷嚷,说要容述嫁给他。戏班子里的人忍无可忍,叫来了巡捕,把人抓进巡捕房关了两天。
  结果,出了巡捕房也不安分,后来还闯进了后台,拿出了枪,癫狂地说容述不嫁给他,自己就要容述和他一起死。
  整个戏班子里的人都吓坏了,场面越发混乱,冷不丁的,几声枪响,响彻了偌大喜悦楼。


第8章
  “伤口不要碰水,小心着些,痊愈之前忌口,不要吃辛辣刺激性强的食物。”
  谢洛生侧身坐着,亲自给容述换药,一边轻声叮嘱。容述敞着半边胸膛,他肩膀缠了新换的纱布,脸上透着股子病态的白,唇色浅,越发显得神态淡漠。
  管家容林一一记着,忍不住埋怨道:“先生,我早先就同您说,身边备着几个保镖,您偏不要。”
  “这回得亏那小子的子弹失了准头,要是——”
  容述打断他:“林叔。”
  容林顿了顿,叹了口气,看向谢洛生,说:“谢少爷,麻烦您了。”
  谢洛生道:“您客气了。”
  容述是昨晚上受的伤,晚间场的戏,直接就送了医院。
  谢洛生跟着韩宿去了别的医院观摩一场手术,临到今天才知道,容述刚好就在他们医院就医。
  第二天容述受伤的消息就登上了各大报纸,铺天盖地的,占据了各大版块。赶巧那天有个上海时报的记者在场,兵荒马乱里拍了几张照片,当中一张容述整条右臂都淌着血,将贵妃的戏服染红了,看着十足骇人。
  所幸那枚子弹失了准头,打中的是容述的肩膀。
  不多时,容林就离开了,病房里就剩了容述和谢洛生。
  谢洛生扶了扶点滴瓶,公事公办一般,对容述说:“容先生,有事您可以摁铃,门外有护士,有其他不方便的,也可以叫我。”
  容述看了他一眼,青年人穿着白大褂,身姿挺拔如竹,多了几分芝兰玉树的清俊,还有些不可言说的禁欲干净。
  容述突然问他:“会有后遗症么?”
  谢洛生道:“只要容先生好好将养,不会有后遗症。”
  容述点了点头,客气地说了句多谢。他动了动手指,只觉整条手臂都泛着一阵无力又尖锐的痛。
  容述住院了。
  谢洛生心里藏了别的心思,如同雾里看花一般,自个儿还未捉摸透彻,可人大抵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嗅出了危险,再靠近,就要斟酌一二。
  韩宿他们不知谢洛生心中迟疑,只当他是容述的戏迷,拿他开玩笑,说近水楼台,大可好好欣赏角儿的风采。
  谢洛生顶年轻,性子却沉稳,由得他们玩笑,可闲暇时随意走几步,一抬头,人已经站在了容述的病房外。
  谢洛生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许久,进退维谷,将将转身想走,门吱呀一声开了,容述站在里头,看着谢洛生,脸上露出一点诧异。
  谢洛生话快过脑子,说,“容先生,我来看看你的伤。”
  欲盖弥彰。
  容述目光落在他脸上,略略侧过身,道:“进吧。”
  谢洛生看着容述的背影,懊恼地抿紧嘴唇,可心里又莫名地松了口气,抬腿跟了上去。病房是单独的病房,容述坐在病床边,拿左手挽起自己的长发,侧着受伤的右边转向谢洛生,说:“劳烦谢医生,帮我拿一下发绳。”
  谢洛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病床边,是根款式简单的深色发绳,手工编织的。他拿着发绳,站在容述身边,踌躇了片刻,还是伸手挽住了容述的发丝。谢洛生小声说:“容先生,我来吧。”
  容述看了他一眼,放了手,那捧头发就落在了谢洛生的掌心。长发柔软,贴着掌心微微凉凉的,隐约间还能闻着极淡的香味。谢洛生家中只有一个哥哥,从来没有给人绑过头发,乍一握着,竟有点儿无措忐忑。他一紧张,手里就不自觉地用上几分力,容述抽了口气,谢洛生一慌,当即松了声,“对不起,容先生。”
  容述没恼,只哼笑了声,说:“紧张什么,没给女朋友绑过头发?”
  “……容先生,”谢洛生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看着他散落在肩头的长发,伸手小心翼翼地拢起发丝,抓着发绳绕了几下才将头发松松垮垮地绑着。谢洛生看着那绺头发,即便是握手术刀,他的手也从未乱过,导师都曾赞许他胆大心细,手稳,如今不过绑个头发,却手忙脚乱的。
  所幸容述那张脸生得漂亮。
  谢洛生想,无怪这么多人喜欢他。
  撇开他的戏不谈,这人光顶着这张脸,就足以让人趋之若鹜。
  喜欢——谢洛生惊得心都跳了跳,对上容述的目光,耳朵都泛起了红。他定了定神,才俯身查看容述肩膀的枪伤,好在治疗及时,又养得仔细,并没有伤及筋骨。谢洛生利落地帮他换了药,又绑了绷带,说:“容先生不用担心,伤口恢复良好,按时换药就好了。”
  容述说:“谢谢。”
  谢洛生是弯着腰的,容述想将衣服拉上,一偏头,才发现二人挨得近,入目就是谢洛生那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谢洛生皮肤白,下颌线条流畅分明,喉结凸起,,透着股子年轻男人的干净性感。二人都顿了顿,谢洛生紧张地咽了一下,喉结随之上下滑动,彷佛勾着人上去捉着抚摸把玩。
  容述收回目光,端详着肩膀的绷带,说:“谢医生这头发绑得差强人意,伤口包扎得却很漂亮。”
  谢洛生:“……”’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有人叫了声,“少爷。”
  容述:“进。”
  谢洛生下意识地退开一步,看着进入病房的妇人,叫道:“青姨。”
  青姨已经五十来岁了,慈眉善目,眉梢眼角可见岁月的痕迹,头发盘成发髻挽在脑后,温柔里又有几分干练,见了二人,笑道:“少爷,谢少爷。”
  她是容家的佣人,年少时就跟着容述的母亲了,是南方逃来上海的自梳女,从小看着容述长大,容述待她颇为亲近。
  容述说:“您怎么来了?”
  青姨臂弯里挽着一个食盒,她将食盒放在桌上,道:“要不是我今天看见了报纸,少爷还要瞒着我呢?”
  容述不愿她担心,只让容林说他近来忙,不回容公馆了,没想到还是让她晓得了。容述说:“小伤而已,不要紧。”
  青姨眉毛皱着,说:“哪个讲得不要紧,那可是子弹,”她絮絮叨叨道,“容林也是,怎么都不给少爷安排一个保镖,这次是肩膀,下次呢?坏人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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