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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瘾(14)

作者:花卷 时间:2022-02-03 11:09 标签:女装 民国

  容述眉梢一挑,目光落在谢洛生脸上,青年眉宇镇定,可眼里却藏着几分懊恼。
  谢洛生太年轻了。
  容述说:“好。”
  谢洛生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答应,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容述扬了扬下巴,笑道:“不是要请我跳舞?”
  谢洛生如梦初醒,含糊地应了声,犹豫着,却不知两人要怎么个跳这个舞步。
  容述玩味道:“谢少爷都敢邀我跳舞,怎么又不敢跳了?”他直接将手搭在谢洛生肩头,容述本就高挑,踩了细高跟,比谢洛生高了半个头。
  容述声音在他耳边,说:“我跳女步。”
  二人位置不显眼,挨得近了,谢洛生搂着容述的腰,掌心却出了汗,眼神都有些游移。他鲜有如此被动失态,谢少爷一向绅士冷静,如今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手脚都是僵的。
  谢洛生不留神,竟踩着了容述,顿了顿,刚说了声对不起,却听容述说:“继续。”
  二人喁喁私语一般,容述声音低,却是十足的促狭语气,“谢少爷以前便是如此同女伴跳舞的?”
  谢洛生耳朵微红,有些无措,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片刻,才渐渐变得放松,游刃有余。二人都没有往人堆里凑,就在边缘,如同安安静静的一方小天地。
  谢洛生说:“容先生,你的伤怎么样?”
  容述随口道:“好了。”
  谢洛生搭着容述的腰,掌心下是光滑的锦缎旗袍,贴着皮肉,挨得近了,方能察觉里头裹着的一具男人的躯体,温热而有力。斜襟一丝不苟地扣着,脖颈修长白皙,下颌线条漂亮极了,嘴唇红得张扬,有几分外露的风情。
  谢洛生看着,不由得生出几分倒错感,不知自己搂的,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可无论是男是女,谢洛生都只听到了自己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擂鼓一般,震耳欲聋,仿佛跋山涉水,千里奔袭,最终毫不犹豫,咕咚一头扎进了深潭。
  容述舞步娴熟,谢洛生情不自禁地想,容述是不是也这样和许多人跳过?念头一起,目光便直勾勾地盯着容述,容述察觉了,瞧他一眼,道:“盯着我看做什么?”
  谢洛生道:“容先生是我的舞伴,我自然是要看容先生的。”
  容述哼笑了一声,二人踏着音乐,可到底是跳舞,肢体触碰着,西装裤裹着的大腿挨上旗袍下的躯体,谢洛生身体都僵了僵,不自觉地搂紧容述的腰,说:“容先生怎么女步也跳得这样好?”
  容述似笑非笑道:“问这个作甚?”
  谢洛生一顿,看着容述的眼睛,反倒不知说什么,却也明白自己那话问得没道理,拈酸吃醋似的,越了界,失了体面。
  一曲方罢,容述松开了手,二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又远了,谢洛生握紧掌心,有些怅然若失。
  容述说:“我先走了。”
  谢洛生说:“好,容先生慢走。”
  他攥紧空荡荡的掌心,目送着容述的背影,看着他穿花拂月,漫不经心地走入人群里,笼罩在灯光下,璀璨夺目。
  须臾间,谢洛生仿佛看见了那道坠入深潭的影子,不住地下坠,冰冷地潭水涌入鼻腔口中。
  谢洛生冷静又清醒地看着,心想,舍不了——那就沉吧,左不过一个溺死。赢了,他遂愿圆满,真输了,他也算求仁得仁,痛快!


第19章
  宋老生辰宴会后两日,商会就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谢氏纺织公司失火一事,就连巡捕房都将被关进去的两个当晚负责的工人管事放了出来,一切问题迎刃而解,顺利得不像话。不知怎的,谢洛生突然想起他父亲谢远行,这么多年,只他父亲一力撑着偌大的谢家。他和他哥哥谢沅生都不是省心的,哪个都无意家业,谢洛生的父亲纵然气恼,却只会无奈妥协。
  谢洛生不是一个恋家的人,他一向独立,即便是少年时,孤身赴他乡国土,他也鲜少惦记父母。如今身在国内,心中竟升起了几分思念的心绪,不知远在港城的父母兄长如何。
  愁绪并没有存留多久,公司劫后余生,谢洛生请张经理同几个管事的负责人去吃了一顿饭,压压惊,也有几分庆祝的意思。席间几杯酒下肚,他们对谢洛生这个年轻的少东家多了些亲近敬佩。
  谢洛生的感冒不见好,大抵是这段时间压力大,又辗转奔波,心情积郁,一场酒宴后谢洛生当晚就发起了烧。他头昏脑胀,三更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烧得不知身在何处,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约莫是发烧了。谢洛生摸黑爬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翻出药吃了又躺回了床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深夜里静,狭长弄堂里偶尔几声狗吠,不知是不是吵醒了将睡的孩子,小孩儿哭闹起来。女人尖着嗓子骂了两句,又低了声音,约莫是哄孩子去了。
  谢洛生脸颊滚烫,蹭了蹭绵软的被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倏尔想起父母兄长,倏尔响起国外留学的日子,画面一转,却是他的初恋女朋友,她惆怅地说,洛生,我都感觉不到你爱我。
  她一双眼睛盈盈地望着谢洛生,说,洛生,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她苦笑了声,说,爱不是这样的,爱是不冷静,是疯狂,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澎湃心动,洛生,等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你就知道了。
  等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你就知道了。
  谢洛生不合时宜地想起容述,恍惚间竟看见他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嘴唇抹了口红,艳得不行,如唇边开了潋滟的玫瑰,亟待人摘取,又让人想咬上去——吻他。
  谢洛生想,原来爱是这么个滋味。
  五脏六腑都是沸腾的,心里火山喷浆了似的,要将这个人融了,化了,死死地攥着。
  他爱上容述了。
  谢洛生一宿都彷佛陷在梦里,泥沼一般的梦,直到第二天晌午听见重重的敲门声才醒,他揉了揉脸颊,半闭着眼睛去开门。
  门外是韩宿。
  门才开了一半就被韩宿推开,青年嗓音高,说:“洛生,你再不开门我都要砸门了,假也不请,一上午都不见人——”话还没说完,就惊呼了一声,盯着谢洛生,说:“洛生,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谢洛生含糊地应了声,嗓子是哑的,被他吵得揉了揉耳朵,说:“师兄,你小声点。”
  “昨天半夜发烧,已经没什么事。师兄,我今天不去医院了,你帮我请个假。”
  韩宿“哎”了声,看着谢洛生眉宇间的憔悴,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身体不舒服怎么也不晓得给我打电话,大晚上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真不让人放心。”
  他说:“你可赶紧好好休息吧,医院里的事不用担心,有师兄呢。”
  谢洛生看着韩宿,笑笑,有几分温和腼腆,说:“谢谢师兄,就是发个烧,不是什么大事。我是医生,晓得轻重的。”
  “师兄,你先坐。”
  韩宿应了声,屋子里齐整干净,他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谢洛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趿着拖鞋往橱柜边走,一边问韩宿:“师兄,你喝咖啡还是喝茶?”
  韩宿说:“别忙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要不是今天容老板来医院复诊,赶巧儿还问起你,我还一时没发现你没来上班。”
  谢洛生正倒着水,闻言顿了顿,道:“容先生问我什么?”
  韩宿浑然不觉,道:“也没问什么,就随口问了两句你在医院怎么样。”
  谢洛生“哦”了声,垂下眼睛,看着手边的玻璃水杯,直接端着朝韩宿走了过去,道:“师兄,容先生的手怎么样?”
  韩宿道:“恢复得挺好,伤好了估摸着还是会留疤。”又说,“还真别说,洛生,容老板对你还是很挂心的,你说,你这算不算心想事成?”
  韩宿知道谢洛生是容述的戏迷。
  谢洛生咂摸着他口中的“心想事成”几个字,忍不住想,这算什么心想事成,这才哪儿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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