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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瘾(19)

作者:花卷 时间:2022-02-03 11:09 标签:女装 民国

  “可不是,要我说,何老板的杜丽娘颇有容老板的风采呢。”
  “这就叫默契,他们师兄弟一起唱了多少折戏了,这份默契还真不是别人能比的。”
  又有人小声道:“可我怎么听说何老板要去做电影明星,拍电影了?”
  “谁说的?”
  “我一兄弟,在洋人的那什么电影公司,”说话的人洋洋得意道,“他说,何老板以后就要去拍电影了。”
  “何老板拍电影干什么?他一好好的角儿——”
  “你懂什么,”有人是何少桢的戏迷,不高兴地打断他,“就算何老板真去拍电影,难道就不能一边拍电影一边唱戏了?容老板还管着容氏呢。”
  那人一噎,小声嘀咕道:“那能一样吗?”
  谢洛生偏头看了说话的几人一眼,他不在意何少桢做什么,脑子里却浮现容述唱小生的样子,自二人相识以来,他鲜少见容述穿男装,见惯了容述的女装扮相,一时间,竟想不出他的小生扮相是怎样的。
  不过,谢洛生心里道,想来必定是极好看的。
  那么一张脸,怎么会不好看?
  今年容家班的封箱戏唱的是《红鬃烈马》,当真是反串,何少桢唱的是王宝钏,容述扮演的却是薛平贵。
  台上的老生戴髯口,腰挎宝剑,就这么登场了。
  谢洛生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险些笑出声,见多了容述的漂亮美艳,乍这么一瞧,险些没认出来。可细细一看,眉眼却还是那副眉眼,少了几分懒洋洋的散漫,多了几分老生的坚毅,尤见浓墨重彩之下的俊逸。
  不知怎的,谢洛生竟觉得容述这么着,也是好看的,好看之余还有些微妙的可爱。
  这出封箱戏走的是《红鬃烈马》后四折,戏台上的薛平贵要效吕洞宾戏牡丹,戏糟糠妻探她真心,你来我往间,将这十八年的心酸都唱尽了。
  王宝钏唱:“我的夫哪有五绺髯?”
  薛平贵无奈叹笑,“妻啊,”他道,“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
  谢洛生不懂戏,只看着二人,听着戏台上的夫妻恩爱,却有几分怅然。十八年的寒窑相守,他敬王宝钏的忠贞,可薛平贵却早已成家,若换了他,只怕宁可两不相见,也不要什么“三人同掌锦江山”。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尚在唱,谢洛生走了神,突然,他听身边一人惊咦了一声,犹犹豫豫道:“何老板——”
  ”他唱错腔了吧,还漏了两个词……”
  谢洛生抬头看去,就见台上的何少桢神色似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竟下意识地朝谢洛生所在看了过去,二人目光对了个正着。何少桢顿了几息,方开嗓唱了下去,对着台上的代战称了声“贤妹呀——”
  戏虽继续了,可底下不乏戏迷,耳聪目明,只那么一个错漏,根本瞒不过真正内行人的耳朵。
  这出封箱戏,砸了。


第24章
  谢过幕,下了戏台,何少桢耳边依旧嗡嗡作响,全不敢看容述。
  何少桢想,完了,完了。
  他师哥肯定更瞧不上他了。
  不止何少桢不敢看就容述,就连容家班的其他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吭声。能待在戏班子里都是知戏,会唱戏的,何少桢在台上的事故一出他们都难以相信,各个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去触容述和何少桢的霉头。
  平日里容述鲜少发脾气,就连对戏班子的管理都有些漫不经心,可他们知道,是容述给了他们容身之处。
  容述对上了戏台的戏向来要求尽善尽美,不但对底下人严格,对自己更是严苛。这么多年来,容家班从来没有在台上出过错,如今不但出了,还是出在何少桢身上。
  嘶——简直不敢想。
  容述却没有发作,神色平静得让人看不出喜怒。
  按照惯例,封箱戏之后就是祭祖师爷。今年他们定的饭店还是春满园,是沪城的老酒楼了。戏班子里的人恭恭敬敬地将祖师爷请去春满园,一路唢呐板鼓声不歇,浩浩荡荡,引得路人引颈张望,颇有几分热闹。
  春满园已经被容述包下了,不待外宾,偌大酒楼,今日只有容家班的人。
  何少桢沉默地抬头看着神龛上的唐明皇,他七岁就入梨园行了,同容述不一样,他是被他爹娘送进梨园行的。他家中兄弟姐妹多,日子过不下去了,他这个不大不小的,就显得愈发多余。
  他还记得头一回祭拜祖师爷,是他爹娘让他签下那一纸契约那天。
  屋子里点着香,台上是祖师爷,斑驳的墙面上悬挂着同光年间的名伶画像,有些年头了,泛着黄,一双双眼睛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何少桢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前路茫茫,他年纪小,却本能地觉出几分惊惶。
  何少桢小声地对他爹说,爹,你带我回去吧,我不想学唱戏。
  他爹说,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胡话,爹这是给你找个好营生,等你成了角就风光了。
  何少桢无措地望着他爹,又望向他抹泪的娘,他娘垂着头,枯瘦粗糙的手指抓着他,说,娘对不住你。
  她哽咽道,你跟着师父好好唱戏,好好学,争口气,啊?
  何少桢不喜欢唱戏。
  可由不得他不喜欢,师父的木棍不留情,两指宽的木板打下来,能疼得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疼,还饿——师父不给饭吃,戏班子里不留没用的人。
  怎么办?唱吧,唱好歹能挣一条活路。
  何少桢没想到,唱戏这么苦,竟还有人心甘情愿来遭罪的。
  那时正是隆冬天,他跟着师父去拜访沪城名旦苏寒声,他师父同苏寒声是昔年戏班子里一起学戏的师兄弟。可同是师兄弟,命却不同,苏寒声是角儿,他师父却籍籍无名,只能将所有的指望都压在他身上。
  尚是清晨,日头还未高升,院子里氤氲着浓白的雾气,何少桢和师父跟着下人穿过拱门,踏上小径,还未走近,就听一道清越婉转的嗓音,是在吊嗓。
  何少桢师父听了片刻,忍不住说,好嗓子!
  几人走近了,就见一个穿着长衫的少年,那少年眉眼生得昳丽,身段修长,年纪虽不大,却已经很见风姿气度。
  何少桢抬起眼睛,和那少年对了个正着,那少年神色冷淡,恍若未见他们,兀自慢慢地练着声。
  后来何少桢听说容述是自己想唱戏的,惊讶得不行。那时他们偶尔在一起练戏,休息时,容述还压着腿,何少桢凑过去,小声地问他,“哎,他们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容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何少桢不死心,道:“有钱人不是只听戏么,干嘛唱戏啊?”
  容述说:“喜欢。”
  何少桢愣了愣,咕哝道:“唱戏有什么好喜欢的,每天练戏多苦啊,就算熬成了角,也没什么人瞧得上。”
  容述目光落在他脸上,淡淡道:“我唱我的戏,管他们瞧不瞧得上。”
  何少桢怔怔地看着容述,心里竟生出几分不可言说的羡慕黯然,羡慕不知从何而来,黯然也不知因何而起,还年少,懵懵懂懂,那种感觉却深深地烙在了何少桢心头。
  何少桢拜祖师爷拜得魂不守舍,恍恍惚惚的,前尘旧事席卷而来,他又想起他们真正登台唱戏那一回。
  乌泱泱的满堂客,他们也博了满堂彩。
  何少桢妆还未卸,戏服也未脱,到了台后,紧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下来。他听着外头如雷的掌声,他们走了,喝彩声也未绝,何少桢兴奋地抓着容述的手,说:“师哥,我们成了?”
  容述却从容,安静地看着何少桢,脸上也有几分笑,道:“成了。”
  何少桢咧嘴笑了起来,对上容述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又藏不住笑,“师哥,我们会成为角儿吗?”
  容述道:“会。”
  他说:“我们会成为沪城最红的角儿。”
  何少桢笑着,眼睛却红了,紧紧攥着容述,低声说:“对,师哥,你和我,我们会红遍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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