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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笛(28)

作者:长安长 时间:2019-02-11 21:12 标签:相爱相杀 游戏 武侠 虐恋 天刀

他带着如梦剑光,义无反顾往自己命运里奔赴。
东越烂漫花海边,带染秦川风雪的苍鹰振翅而飞,往北面天空鸣叫一声,转瞬不见。
柳扶风歪着头,撑在桌上,问道:“师姐,你这法子真的有用么?我翻遍了谷中医术,也没见到有解药啊。”
左梁雨悠悠站起,粉色裙摆在地上划开优美的弧线,像一声轻飘飘叹息。
“哪里是什么解药,不过是,替他偷得半点残生。”
旷野无垠,苍穹如坠。
唐笑之一路打马北上,这两天时间,终于追上了唐家的船队。
他顾不上歇脚,趁着船队靠岸安置的时间,一个如燕诀跳上船舷,锦袍玉带翻然飞卷,还没听清周围师弟师兄的呼喊,就一脚踢开了舱门闯进屋内。
室内的白衣公子闻声挑眉,略略表示了惊讶,随即以目光示意他将门关了。
哪怕神情淡淡的,也让人觉得,移花宫的神玉灵秀扑面而来。
他轻轻将书卷放回桌上,藏在白色长袖中的手,无端让人想到白云出岫,月光皎皎。他眼眸含笑,语气温雅,问道:“一向安好?”
唐笑之在那轻柔问句里,渐渐觉得发寒。他低头又抬头,脸上就挂起点儿百无聊赖的笑:“这一路走来,我若说很好,你难道会相信?”
苏红袖呀了一声,敲了敲自己额角,声音清亮透澈,“是我多问,不过见你回来,倒是意外。”
唐笑之脸上浮起惯常慵懒神色,往胡床上随意一坐,语气也是懒散的,“我原以为,你们一路随唐家船队北上,不是为了送死。”
苏红袖本已拿起笔,在纸上落下两个字,听了他这话,笔尖一顿,落了个墨点。他平静地放下笔,一笑如玉,“叶盟主一向惜才,可死生大事,非我等能决定。”
静默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唐笑之仰着半张脸,窗边漏下金色阳光,在他脸上抹了层金粉似的。
唐笑之眼神一闪,脸上虽有显见笑意,话音却是肃然,“苏红袖……你早该告诉我,沈南风到底是谁。”
若非他在船边窥得苏红袖与沈南风交谈片刻,也不知道苏红袖,从来都是局中人。
苏红袖嗤声一笑,拾起信笺,遮住了半张脸,眼底温和如水,“这件事,就连唐青容姑娘都不知晓,事关重大,牵连者众,只怕船队上的人,依旧以为他们守卫着满船箭器,前往燕云。”
唐笑之眯着眼睛,看阳光里的飞尘,一蓬一蓬的,洒落在棋篓里。
黑白二色的棋子,上好的玉打磨成,圆润剔透。他拣起一枚白色棋子,放在眼前端详片刻,里面还有一抹云样的絮。
棋盘上纷纭涌动,也变不过人心诡谲如海。
唐笑之往后靠了靠,身子落在椅背上,随手将棋子丢在棋盘上,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这棋,还是唐云师兄留下的。”
苏红袖抿了抿嘴,将信封包好,指尖轻轻拂去上面看不见的灰尘,眼底清光一片。“彼时他身份泄露,辽人以寨民性命相挟,你亲眼所见。”
唐笑之心中冷笑,抛了抛手中扇子,“是么……你们一路走来,何曾把岸边百姓性命挂在心上?”
一路以唐家船队作饵,满船人命,沿途百姓,全是钓钩上的饵,只待持杆的手轻轻一挥,激起满湖风浪。
江边百姓,是辽人惯用的饵,而唐家船队,是帝王州,还是唐家布下的,饵?
一念至此,唐笑之额上有了些冷汗,却听苏红袖一叹,柔声道:“这倒是你想叉了。叶盟主既然借唐家船队引青龙会上钩,调虎离山,就绝不可能让船队出事。唐门主信我等一诺,帝王州又可能失信人前,只是到底折损了几位,实在有违唐门主托付。”
唐笑之眼底幽芒冷锐,摇头道:“唐家早已不过问庙堂之事;不该拿的人命,更不会拿。”
苏红袖将信放在火烛上,火瞬间铺上来,把信卷成了滚烫的灰。
“唐公子这是怨……我们弃无辜百姓于不顾?可一寨生黎与边关大势,究竟孰轻孰重?”
唐笑之皱眉,只觉黄河岸边习习冷风又回来了。
那个晚上,沈南风站在他面前,也说每一条路上,从来都是尸山血海;说别无他法……
唐笑之脑袋突突地疼,他揉了揉眉角,有些怀念巴蜀的时光。那时候他还糊涂,而糊涂,当然是一种福气。
苏红袖收回手,长河上的风吹进窗中,落了满桌,把信纸烧成的灰都剥离开。
他悠悠然道:“况且……我们,从来不是为了庙堂、江山。边关乱起,生民尽碎。江湖子弟,谁不曾秣马北望?”
唐笑之推门而出,抚腕微叹。天光沉寂,铺落寸寸长河。
风很大,很冷。
他伸手拈了拈风,什么也捉不到,可那风在他眼里,竟自灼烧。“罢了。青龙会已知晓东西不在船上,既无顾忌,自然也不会放过反咬一口的机会。早作准备吧。”
苏红袖慢慢走上来,转着手中碧绿玉笛,道:“我原以为,你会问,他还有什么任务,要去哪儿。”
唐笑之负手往甲板走去,背影在风中渐渐模糊。
他自然知道沈南风要去做什么的。
沈南风要去追回流落残碎的燕云局势图,而他要回来一援已处险境的唐家船队。
他原以为,爱这种东西,很容易让人死生与共。
可他们两个啊,终难相携而行。
心霜如铁,其路难行
沈南风走了很久。
越往北面去,风没先前那么冰凉刺骨,雪地偶尔也斑驳剥离,露出坚硬的土地来。
再走一段时间,就要到燕云地界了。他四处看了看,秦川雪地里,偶尔会有几处人家,因离燕云不算很远,这几日见到的比往日加起来还多些。
雪地上有个酒馆,看样子是给来往商客与江湖人士歇脚用的。今年秦川的雪格外大,整个天地都快被冻起来。商道上就只剩了这么一个孤零零的酒馆,发着暖暖的黄色的灯光。
沈南风快步走了过去,掀开沾满了油渍和灰尘的棉布帘子,带着一身的寒风钻进酒馆。
屋内客人不少,寒风卷进来的时候,都抬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
坐在火炉边白须说书人正说到精彩处,秦地粗狂豪哑的嗓音捶如急鼓,似刀光在屋中锵然炸开,唱得人心头一个激灵。那唱腔飞到半空,又与食客面前的鲜醇羊肉烟气滚作一团,化得温厚平和。火红的炭在炉中烧得正好,瓦壶里的水翻腾不休。老旧的楼梯上,有个五六岁的孩子正趴在扶手上编蚂蚱。
沈南风在门口略略顿了一顿,这样激烈不拘的腔调,大概也只有极广阔的燕云与秦川中才能见到。
和他在巴蜀双月湾见到的青楼酒舫、莺莺燕燕、十里红灯是绝不同的。那些姑娘的嗓子里掐着水,嵌着蜜,在平江胧月中一声一声婉转翩飞。
他还记得,唐笑之那时候,懒懒散散坐在房中高脚木凳上,靠着椅背,摘了手甲的指尖被茶水浸得发亮,眼中却有精光一闪,笑道:我这金屋藏娇的名头,可是要被道长落实了……
“咚”的一声,惊堂木一拍,酒馆安静了一瞬,接着才是零落的叫好声。沈南风被惊得回了回神,准备往窗边捡个桌子坐下。二楼编蚂蚱的孩子脚底一滑,又因为身量太小,就从扶手间隙里掉了出来,往地上咕噜坠去。
那孩子的母亲大约是炉后煮羊肉汤的,见了动静手中长筷噗咚掉入锅内,大喊了一声就往楼梯下奔来。
木质的筷子刚刚被翻滚的汤水卷起,不过眨眼的功夫,黑衣宽袍的道士手上已接了住了人,往地上一放。
事情解决得太快,那孩子在地上站了一会儿,咕噜咕噜晃了晃脑袋,才哇地一声哭出来。紧接着被飞奔而来的女人提起来啪啪揍了几下。
沈南风笑了笑,看得那位母亲一愣。眼见他坐到窗边,赶紧端了一盆热汤过去,道:“多谢少侠。”
她在这条路上卖了多年的羊肉,见过各色各样的江湖人,可刚刚那位年轻的道士低头走进门的时候,仍叫她觉得,整个屋内都亮了一亮——像很淡的月光与霜色,冷冷的,清清的。
这儿的客人里,即便是最粗犷的汉子,也不会再穿得像他一样少了。可是那个年轻人,外面一件轻轻的黑衣,清萧疏旷的气质就帘子掀开的一刻开始渗了出来。
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是毫不意外的一张清俊又寂寞的好容颜。
沈南风看着粗瓦罐里漂浮着的肉碎,葱花,被光照得金灿灿的油光。热气熏得他眯了眯眼,可那称呼刺得他肺腑一窒,过了片刻,才闷声道:“我不是。”
那母亲有些紧张,她见这条商道上有往来的,背着剑的少年少女,都称呼一声少侠,从未出过错。虽不明白眼前的道士是什么意思,也只能换了称呼道:“多谢道长……”
炉边老人眼神跟着老板娘手里的羊汤一直飘,看那碗汤肉到了沈南风桌上,就猛喝了几口清水,看看面前几枚可怜的铜钱,腆着脸笑道:“还请三个,一碗汤水的钱,哪位且动动手,小老儿就够了今晚的饭食。”
四下食客都低着头,或喝酒,或与邻座交谈几句。那说书人看得无奈,提起一边自带的铜锣,当当敲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列位,今儿个且再与大伙儿说道说道,那青龙会的事……”
他一面往前倾了身子,沙哑难辨的声音带着些蛊惑力似的,把那些江湖人的目光全吸引过去。
见众人终于抬起头来,老头儿松下一口气,紧接着提气凝神,大喝一声,声如洪钟,道:“别的不说,就说说数月来,在黄河道边掀起腥风血雨的沈南风。”
这话一出口,立马就炸了锅,四下议论纷纷,更有人愤愤不平,言之凿凿要取他项上人头。
看来,江湖上的消息,比秦川的风跑得更快。沈南风倚在墙角,心头一冰。
“……却说那沈南风,本也是出自名门,乃是真武张梦白座下弟子,可不知如何入了青龙会。你们是没瞧见那几日黄河岸边,他与那辽人联手,先堵唐家船队,想想,那唐门弟子,又怎可能与青龙会之人同流合污?那些贼人居然丧心病狂,连灭岸边三寨,血流成河,尸体躺了一地……”
听到激愤处,座下的江湖人士或怒或急,有的已取出手中武器比划,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此等武林大患,背叛师门,投靠青龙会,简直给真武山抹黑……”
“听说那沈南风,青面獠牙,手持两柄三尺长剑,那剑被血浸多了,都变成黑色。”
“……你们知道什么,那些投靠青龙会的贼人,哪个不是贪图些荣华富贵,就连至亲至朋,都能亲手斩杀……”
沈南风撑着头,长发遮住半张侧脸,也挡住了些微光线。
他有些恍惚,恍惚到握紧手桌沿,手骨寸寸发白。
从岸边的老人家出来后,他是真的以为,以为自己摆脱心魔,自己心如寒铁,再也不会被他人的目光刺痛半分……
可在这酒馆里,他瞬间崩溃如游兵散勇,昏黄火光凉得像雪,一点一点往心里透。
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印象中,唐笑之也曾站在黄河岸边,隔着血光,问他:道长,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那时候他明明想要的是……向生而死,要以身付道,即如下山前于真武大殿前,对师父说,纵死无悔。
于是一语成谶,前路步步难行。
沈南风模模糊糊想,真武山上的云海,应该还和以前一样,横亘万里;大殿后哪位小师妹种下的花,此刻也开了吧?
这时候的中原,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万物春生,有花烂漫。
那时候,他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明明和唐笑之次次相对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后悔。那么现在,这个小小的酒馆里,老人沙哑粗粝的嗓音里,他又在抗拒什么?
他其实,即便无数次努力隐藏,也是想过“如果”的。
如果能够,他想要和唐笑之站在一起,去找寻一条能容纳两个人的路;他想要,光明正大站在黄河岸边,看江水滔滔不休;他想要,重回真武山的时候,不是一个满肩鲜血的青龙会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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