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不幸的我(20)
楼春山抬起眼睛,视线并没落在两个好友身上,却像是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个点。“你们不觉得,成德和含章这两个名字是成对的吗?”
虞晚空震惊地张大嘴,而达摩反应极快地调开了搜索系统。不过片刻,他就找到了楼春山这么说的理由。“‘君子以成德为行’,乾卦;‘含章可贞’,坤卦。”他猛地关闭页面,几乎是用瞪的看楼春山,“你是在说……”
风微生有个师弟叫含章,意味着风微生极可能就是成德;而成德写了一封信给操无天,问是谁伤了他……
“……风微生和操无天是师兄弟?!”虞晚空也回过了味,震惊得跳了起来,方广袖碰掉了自己面前的茶杯也不自知。
不过,这会儿谁也顾不上碎裂的杯子和被茶水浸湿的地毯。
“就算风微生是成德,也不意味着操无天肯定是含章,对吧?”虞晚空仍旧不死心,飞快地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也许他只是认识操无天而已?”
“只是认识?那还要写信问他是谁伤了他?要知道,风微生到现在都没现过身呢!”达摩连珠炮似的拆台,利索却又干巴巴,“另外,你觉得,除了操无天之外,谁更适合风微生师弟这个位置?”
句句在理,虞晚空无可辩驳。“靠……”他虚弱地瘫在了自己椅子上,嗓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可我觉得,风微生那么问的原因是他想给操无天报仇啊……”
楼春山也这么想,这正是他之前变了脸色的原因。一时行差踏错,同时得罪两个最关键的剧情人物……这什么地狱开局啊?
达摩的面色同样不好看。“为今之计,”他沉下声音,“只能是找到雁负水,劝说她与我们合作——越快越好,不计代价。”她替成德送信,必然认识成德;若是尽早介入,说不定还有挽救机会。
虞晚空读出了其下的潜台词,敏感地追问:“你有办法?”
达摩瞧了瞧楼春山,又瞧了瞧虞晚空,深深叹气。“说不得要做点有失风度的事情了。”
那厢征鸿三人硬着头皮想要解决他们将要面临的巨大难题,这厢姬青龙也不太好过。与征鸿三人讨论的结论相同,操无天并没有启用新举措,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但他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假象。
事实上,自他从操无天嘴里听到“他是本座徒弟”后,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就一路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们教主亲自给人喂药?
他们教主捏着别人下巴?
最后的最后,他们教主竟然主动收徒?
姬青龙无比确信,除了练功,操无天眼里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了。毕竟,幽阳教向来信奉强者为尊,只有武力才能服众。
曾有不开眼的人想要通过阴谋诡计暗算操无天、夺取教主之位,但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而操无天毫发无伤。若是一定要说那些登不上台面的玩意儿对操无天有所影响,大概也只有一点,便是操无天从不会用自己身体的任何部分去碰任何他不信任的东西。就连他们四个护法都多多少少在这个范围里……
用被掌风卷走的玉瓶对比拂过楼春山面颊的手指,姬青龙实在没法不产生危机感。他原以为事情真如操无天所说的,收徒是一时心血来潮——毕竟操无天做事向来随心所欲,确实有这种可能——但现在他不那么确定了。
目前是徒弟,将来是不是就是继承人了?
楼春山是微月首席又如何,到时候难道还能拗得过他们教主的意愿?
辛辛苦苦为他人作嫁衣裳,姬青龙自认没有这种好脾气。只不过,少有人知道,操无天不仅武功高深莫测,而且毒术和阵法造诣同样冠绝天下。他确实想要教主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也从未设想过杀掉操无天取而代之的方式。
但能力差距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贸然动手等于送命,他最好还是静观其变、徐徐图之……
作者有话要说:
风微生:你既然懂成对的名字,那也应该懂为何成对。
楼春山:……………………
第17章 似友非友
与此同时,西域,典合城。
放眼望去,天地灰黄一片,远近碛石外露,实属荒凉贫瘠。在六七百年前,这里本是楼兰国的地盘;自傅介子之后,更名鄯善国;后遇朝代更迭,其城遂废。直至康国大首领康艳典来到此地,胡人随之,才有聚落。
即便如此,考虑到典合城东去沙州一千五百八十里、去元上都六千一百里,仍旧称得上四荒八极、人烟罕至。更别提,当塞内中原扬柳飞花的时候,这里仍旧冷得折胶堕指。
雁负水掸了掸貂裘上落下的又一层雪花,不停跺着脚取暖。她仍旧不知道,当初她不远万里来典合城寻找糖白玉和黄口玉的决定是对是错。偃术师消耗的材料不计其数,如果光靠交易行买堪称吞金,根本养不起。能自己搞当然最好,她也确实在典合城挖到了不少好料;可总在高山戈壁上打转,多少会碰上意外——
“信送到了?”雪山上的意外本人,成德,终于开了金口。
您老总算愿意搭理我了……雁负水暗自松了口气。“是。”
“他把你撵出来了?”成德又问。他仍旧闭着眼睛,语气却很笃定。
闻言,雁负水有一瞬间目瞪口呆。敢情您老知道我会被扫地出门还叫我去啊?然而她深知面前这尊大佛惹不起,只得老实回答:“差不多……他连信都不愿意碰,还是叫我拆的。”
“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不知是不是雁负水的错觉,成德说这话时并没有生气,唇角反倒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满是怀念,再联想到信里的内容……唔,她可能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也没有回信。”想了想,她接着补充:“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您的朋友,但他让我来问您。”
“呵,”成德闻言笑了一下,很浅很淡,“朋友么……”
但雁负水被他笑得背后发凉,赶忙给自己开脱:“我一时没忍住好奇而已,并不是真的想知道!”
成德却像是没听到她的找补。“准确来说,比朋友好一些,又比朋友差一些吧。”
……哈?比朋友好一些,又比朋友差一些?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雁负水完全没明白。再想起前几日阎阗火在世界频道上透露的信息,她又生出了一些踌躇。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位应当就是风微生本人啊!作为微月门初任门主兼正道魁首,她多问几句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吧?就比如说,谁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自缚于此……
“你还有什么问题?”风微生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他仿佛会读心术。
雁负水定睛一瞧,只见对方仍旧在阖目养神。她再次在心里确定这人她惹不起,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总觉得,这些锁链虽是千年寒铁所制,但也困不住您。”
这下,成德是真的笑出了声。“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
笑声明朗清越,可雁负水不由自主地往貂裘里缩了缩脑袋。成德对方圆千里的矿脉来去了如指掌,故而不论天气多么恶劣,都有矿工定时给他送吃食。但据她所知,知道成德坐标的玩家只有她一个。“我是不是……逾越了?”
成德对此不置可否。“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轻声道。
怎么每句话都能说得跟打哑谜似的……雁负水没忍住腹诽,同时也没忍住认真思索。这是默认他能自己脱身吗?他只是不愿意,想要锁住他的人主动放他出来?放眼整个江湖,能做到这件事的岂不是只有……
“若没有其他事情,你就下山去罢。”
没等雁负水想出个所以然,她就听到了逐客令。继续讨价还价显然本钱不够,她迈出一步,突然又想起什么:“若您确实希望他来,需不需要我再为您带个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