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青天]何以安乐(67)
“为何?”庞昱歪头看他。
白玉堂冷笑道:“能与此等匪类相熟的人,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句话还是挺在理的,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老板若是卖那两个凶手的乌盆不止一两回,应该多少也能看出那是什么样的人才对,这般又贪又狠手的人,估摸着平时也一副混混痞子的模样,正经人家都不愿与之来往的。
公孙先生吹干墨迹,拍板道:“那行,等会儿就让张龙、赵虎拿着这两张画像去县城里找人,李夫人可还记得那个摊贩在何处?”
“记得的,便是我不记得,我家的马也记得。”朱云娘连忙道。
李浩也说:“草民也记得的,必不会让官老爷白走一趟。”
说到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开封府里的人纷纷传出起身走动的声响,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公孙策也不耽误时间,等张龙、赵虎吃完早饭,就让他们跟朱云娘一块县城找人了。
庞昱也想去,却被白玉堂压着上了开封府客房的床:“你一夜未睡,先补个眠再去看热闹。”想想又温柔地补充一句,“乖,我陪你睡。”
这话一出口,吓得庞昱本来酝酿出来的睡意都没了,想推拒又被对方按下,你推我让了几番。
一通折腾过后,庞昱这才反应过来,白玉堂不光是想着他没睡好觉,还担心他怕鬼,不敢一个人睡。
心下好笑之余,也有些熨帖,索性枕着白玉堂的胳膊睡下。
没想到一觉好眠,比平时睡得还踏实,庞昱睁眼的时候都快要日薄西山了。
第90章 局中局27
心里惦记着乌盆一案, 料想比起辽国小王子、高丽假公主应当不会难到哪里才是,且又有死者鬼魂引导, 就算两个凶手逃到了天涯海角, 开封府也有办法把人找出来。 庞昱一睡醒就去前厅寻公孙策去了。
然而公孙先生却不在, 白玉堂也不见了,庞昱醒时就没见过他, 还以为是去找吃的了,结果厨下也寻不到人。
真是奇了怪了, 开封府怎么变得这么安静了?
随便抓来个人问, 那人在看清庞昱的脸后却有些不知所措:“小侯爷?……唔, 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几人去了何处,我也……不甚清楚。”
那人正是住在开封府里不尴不尬的王崑,身世一日未明, 他便一日不得擅自离京,住得久了,开封府上下就习惯性地把他当做一个常住客,一个透明的背景板,平时无事几乎没什么人会想起他来。
不过王崑却不好意思整日白吃白住,哪怕不方便出门抛头露面, 他也会想办法给自己找事做,来到开封府, 与校尉们同住,自然也学到了两三套正规拳法、掌法什么的,每日勤练不辍。
庞昱此时见到他, 就见他一头热汗,连短打都是湿的,衣襟胸口处湿得最厉害,想来是刚练完拳回来。
王崑的身材与王昆极为相似,都是一般的高大强壮,乍一看如粗汉子般,实则粗中有细,王崑是沉稳,而王昆则是谨慎,兄弟俩有时候气质极像,一时分不出谁是谁来。
白玉堂其实个头也高,但见到他的人却绝不会产生一种他很“壮”的感觉,只会用“玉树临风”“肌理分明”之类的辞藻来形容他,因为乍一看去很容易被他那翩翩俊颜给欺骗,从而忽略了白玉堂脱了衣服实则也与王崑等人差不多,甚至肌肉更硬、更匀称的事实。
“……小侯爷?安乐侯?”王崑又喊了两声,才把庞昱唤回神,见后者满脸通红地不知在想什么,王崑只余满头问号,却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包大人他们或许是在办案,等他们回来自有分晓,我白着什么急呢。”庞昱笑了笑,把从厨房里顺出来的一盘蒸糕塞进王崑怀里,“这糕我吃不下了,你练完武一定很饿,先拿去垫垫肚子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留下王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认命端着小侯爷“赏”的蒸糕,一口一口吃完,差点没噎死。
“你怎的就不知道倒杯水来喝啊!真是死脑筋!”幸而被路过的王姑娘看见,给他倒了一碗热茶,然王崑就着水去送蒸糕,以免他被噎着。
王崑憨厚一笑:“本来也不是很渴,就没想到……”
“哥,你这般性子,叫我如何放心你一个人……唉!”王素贞重重地叹了口气,在王崑面前不得不小心收起那股依恋爱慕,只担忧地看着他。
王崑摇头道:“无妨的,只要记忆恢复起来,从前都能顺利走过来,以后想必也不会很难。”就是想到庞昱,仍有些心虚,“不告诉小侯爷……真的好吗?”
实则王崑之前并不是去练武,而是被白玉堂接走秘密带往高丽行馆,与高丽太子见了一面。
兄弟见面,纵使没有记忆,也是血浓于水,一切尽在不言中,王崑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就认定了这就是他兄弟。
白玉堂什么样的把人带走,又什么样的把人带回,旁人都以为王崑只是出门逛了逛,都没想到他冒了很大的风险跟一个很危险的人见了面。王素贞几乎与王崑形影不离,要瞒过她并不容易,索性白玉堂就没有瞒着,她是第四个知情者。
庞昱对高丽这堆烂摊子一直上心,王崑也很感念,正因如此,才觉得瞒下他这件事有些不厚道,也想不明白白玉堂为什么要瞒着安乐侯,他们不是感情很是要好,经常同进同出的吗?
“别想了,哥。”王素贞干脆替他做出决定,“若是失忆前的你,或许还有可能猜出白公子的用意,现在的你……还是算了吧,咱们老老实实留在府里,等那些大人们安排就是。”
“唉……你说得对。”王崑挠了半天头,也觉得妹子的话最可行。
至于白玉堂在暗中计划什么,连王崑都想不明白,庞昱就更是如此了,他还当白玉堂是不甘寂寞去追查乌盆案的凶手去了。虽然对方就这么丢下自己跑掉挺不厚道,可自己毕竟是从早睡到晚,白玉堂也不可能真的守着床一整天什么都不干吧。
晚饭时分,庞昱独自坐在开封府饭厅的上座。
两荤一素一汤,只摆了小半张桌子,饶是如此,庞昱也觉得根本不够吃的菜此时看来显得太多了,干脆招呼厨娘坐下一块吃。
厨娘连声推辞,不敢和安乐侯同桌吃饭,借口要回去喂鸡,慌张逃走。
又遣人去问王家兄妹,得来王素贞没好气的一句:“吃糕都吃饱了,哪里还吃得下饭?!”
摸了摸鼻子,庞昱略心虚地捧起碗吃饭,扒拉几口就不想吃了。
那谁不在,饭菜的味道就如同掉了一个档次,放在嘴里也尝不出什么味道来,真是味同嚼蜡。
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概是“三月不知肉味”?不对,那是子听音乐听的,跟小儿女情没关系。非要说的话,也应该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才对……文盲真是伤不起,庞昱如今深恨自己从前没跟先生多学点酸诗,书到用时方恨少,搜肠刮肚好几圈,连句像样的情诗都写不出来。
再怎么抄……借鉴,那也是人家的东西,和自己写出来的意义毕竟不一样。
有心找几本书来看吧,包大人的书房并不禁止外人进入,书籍也很全面,可庞昱随手拿起一本,被满眼的韵部、平仄看得头脑发昏,好不容易撑过去一页,下一页更加繁难艰涩,到最后差点连字都不会认了。
放下这本,揉了揉眉心,听见外头人声起伏,庞昱连忙放下书去了前厅。
“大人,你们回来了!”
披星戴月进门的几人除了包拯为首的开封府众人之外还能有谁?但见包大人脸上怒气未消,公孙先生和展昭都是一副愤慨又无奈的模样,跟在他们身后的朱云娘倒是了却一桩心愿的轻松之态,白玉堂则事不关己,将手里提的点心包裹冲庞昱亮了亮,示意等下有好东西吃。
“天子脚下,这些匪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包大人还有点气不过,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大人息怒,幸而此次抓住了这两名胆大包天的恶汉,让他们再也无法作恶。”公孙先生安慰道。
包大人沉痛地叹了口气。
杀害李浩的凶手是找出来了,这两人一个名叫丁千,另一个叫江万里,是一对结拜兄弟,本就是背着命案隐姓埋名的亡命之徒。这两人即使躲藏起来了,也不思悔改,又不事生产,缺钱了就埋伏在荒山野岭的必经之路上,专门打劫路过的人,杀人取财之事就没少做。
他们没什么过得去的手艺,只会烧制乌盆,可乌盆才值几个钱,即便托给别人去卖,也不怎么卖得出去。
是以这些乌盆并不是他们谋生的手段,而是他们毁尸灭迹的便途,将尸体丢进炉子里烧成灰,制成盆,哪怕卖不出去,也没人会找到他们杀人的证据。真是好大的胆子,好毒的手段!
那一屋子的乌盆,也不知埋藏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
原本这两兄弟见官府来人还十分镇定,料定他们查不到杀人的证据,却没想到老天开眼,展昭从屋外的草垛中找出一个女子用的胭脂盒来,正是李浩归家那天准备送给妻子的礼物!
这下人证物证俱全,丁千、江万里是再也翻不出浪花来了,只能俯首认罪。
只是其余被两人杀害的无辜之人,却是死无对证,甚至连身份也无法辨明了。
朱云娘盈盈一拜,眼中闪着泪花:“多谢大人为民妇查明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如今民妇与夫君心愿已了,只等开堂审案,将两个恶徒所行之事昭告天下。”
“你起来吧。”包大人又叹了一声,“本府必不会姑息此等恶人,也不会让其余死者死不瞑目的。”
查明这对凶手几年来究竟杀了多少人并不是件容易之事,包大人只能尽力而为。不过这都也跟朱云娘无关,她知道凶手必死无疑,就放心了,带着丈夫的乌盆就要回家。
“且慢。”公孙先生叫住她,指了指那个乌盆,“李夫人,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个乌盆?”
“这……”朱云娘犹豫了一下,“自是好好供起来,让我们一家三口多聚一些时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处。”
公孙策却摇了摇头:“此事不妥,不说你是个弱女子,你家荣儿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受不得太多阴气。且那乌盆是因你亡夫执念而束缚住他的鬼魂,叫他想留留不得,想走也走不了,会妨碍他投胎。”
“那……如何是好?”朱云娘有些慌了。
公孙策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建议道:“不如这样,你先回家与李老爷告别,趁天未亮在灵气浓郁之地砸了那乌盆,叫他一路西行,不要回头。”
西边极乐净土,愿他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朱云娘咬牙点头,纵使心中多有不舍,却也明白只有这么做才是对丈夫最好的。愿来世……再做夫妻吧!
朱云娘走后,庞昱不由得多看了眼公孙先生:“想不到先生也通晓这些神仙手段?”
“什么神仙手段,不过是从书上看来,又推断一二罢了。”公孙先生摆摆手,不以为意道,“那乌盆必然能缚灵,否则李浩何以离不开那盆十步?而既是缚了灵,就算他有心投胎,也难以脱离,趁如今心愿了结,七七又未过,砸了那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李浩生平没做过什么坏事,又是枉死,想必地府也不会不收他。”
“先生真是英明,古有司马光砸缸,今有公孙策砸盆,日后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桩佳话!”庞昱打趣道。
“什么佳话,休要胡闹!”公孙策板着脸,一点也不怵庞昱这安乐侯的名头,张口还想教训两句,叫年轻人别那么不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