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崽何弃疗(66)
虞落雁似乎对“龙渊”的异常反应浑然不觉,仰脸冲他招了招手,指着床边的椅子说,“来,坐这里吧,有个东西给你看。”
“龙渊”听话地走过去坐下,视线落在虞落雁脸上,好像在很专注地等着对方开口。
虞落雁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冰淇淋店的宣传页递过去,“下面有一行拼音,你读一遍给我听听。”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娇啭动人,拖着些微不易察觉的尾音,带得周围空气颤出旖旎的余韵,莫名让人有些茫然恍神。
同时,旁边输液器里的一滴药液像是突然被人推停了滴注旋钮,在缓缓掉落之前凝成雨滴形状,被透窗而入的日光晃出水晶般的光泽。
作者有话要说: 又忙又卡,最近可能都不太稳定,鞠躬~
☆、067
龙渊飞快地拨了通电话给侯遇周,被对方用一串疑问句暂时将心砸回肚子里,无非就是你搞什么、死哪儿去了、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不说一声之类的口水问题。
“临时接个电话会议,”龙渊敷衍道,“你们在哪儿?龙七呢?”
侯遇周纳闷地啧了一声,“你们姐弟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亲密了?她去趟码头接人,你大外甥跟几个同学偷偷从寄宿学校溜出来,还搞了辆车跑来滨海追星,刚刚计划败露了,大姐发了道通缉令过来让保镖抓人。七姐拉着我担保才好容易求了个人情,让他们几个明早跟咱们一路回去,你甭操心了,我这边指定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绝对没有少儿不宜……”
很好,起码侯遇周还是侯遇周,这么傻叉的瓤子如假包换!俩玩意可真会打包票送人情,亲友团又成功增加一名成员。
龙渊有点儿闹心,倘若虞落雁有问题不假,她最知道如何要挟拿捏龙渊,比如用他家人做人质。
虽然他现在的身份是龙族太子,跟从前的父母姐姐不在一个次元,但毕竟实实在在相处了二十多年,哪怕物种有别也培养出感情来了,没法一视同仁。
孔宣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两下,向上指了指,“一整个岛都是,这里或那里没有区别。”
这一天的蓝岛上起码有五六万游客,保得住大家都有活路,鱼死网破那就一个也走不成。“还有,援兵来了。”
洞口一阵水声,金鹏和英令并肩进来,穿着黑甲衣的梅罗缩在他俩身后,从缝隙里偷瞄龙渊,像个因为不听话而惧怕大人责骂的蔫淘小孩儿。
金鹏不解风情地一把将梅罗薅到前面,老鹰捉小鸡似的拎着,“这小孩儿给我们带路的。”
来都来了,龙渊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反正现在已经够热闹的了,添头多一个少一个区别不大。
“所以咱们先把事情捋捋,你们怀疑那个女歌星是妖蛟?”安忍问。
龙渊抱臂倚在洞口,“九成。”
能让分/身失控的必然不是普通人,而且恰好卡在那个“龙渊”跟她单独相处的时段,虞落雁嫌疑最大。
“她在海宁One的伤口感染很蹊跷,如果是我前一晚刺的那一剑就容易解释多了,右手掌心。”龙渊比划了一下位置,眸光微微偏转一点角度继续道,“而且……我有点怀疑当初在海宁One,她的手就不是擦伤,只是当时我状态不好没有多想。现在回忆的话……她好像有个去拉我项坠的动作……”
“那颗珠子会自保。”孔宣注释,所以被生拉硬夺时烫伤对方合情合理。
他嘴上说着正事,脑子里却将龙渊那句“状态不好”单拎出来咀嚼一遍,生生给自己灌了口酸涩进去,一路淹到心口。
当初他觉得自己悄悄走了龙渊应该不会怎么样,毕竟他没有之前的记忆,难受的话顶多也就是心高气傲小少爷那种无病呻吟的挫败感,和他前一次无疾而终的暗恋没什么不同。
他没有抹去龙渊这一段相处的记忆,官方理由是他穷,法力省一点是一点,真实原因是他自私自利地想在龙渊心里圈一小块地方,属于他的,能在之后几十年偶尔被地主想起来翻几下,哪怕狗屁果实也结不出来。
龙渊也给他拐带走了神,莫名接一句,“只是自保,你就太小看我了。”
英令一脸郁卒,“他们的目的究竟是珠子,还是人?”
“就当都有。”金鹏懒理这种细枝末节,直接往龙渊身上贴了个浑身是宝的高危标签,“现在怎么办?对方手里有一整个岛的人质,救人可比害人难多了。别跟我提疏散,这不是异监局能做主的,时间太紧,牵涉太多,损失也赔不起——”
孔宣突然转向梅罗,“从你发现太子的画像,到你们被妖蛟捉住,大概隔了多久?”
算了,翻译不在有点儿困难,孔雀明王纡尊降贵地蹲在地上画沙画,俩人头对头地扒拉半天,好像幼稚园小朋友玩猜宝游戏。
“他说他刚拿走画像没两天就被妖蛟捉住了,”孔宣一脸不出所料,“这说明画像的确是妖蛟藏的没错,而且一旦有人动了他们会很快发现。”
安忍突然觉得乾坤囊有点儿烫腰,正犹豫着该不该掏出来原样塞回去,毕竟激怒绑匪不太明智。
孔宣却粲然一笑,隐隐翘起一根看不见的狐狸尾巴,“那我们也有肉票了——”
金鹏呆一脸,“什么意思?”
安忍略一细想便泰然地将东西收好,“这魂魄应该对妖蛟很重要,不然不会一丢了就赶紧往回找。看来妖蛟不是抓了鲛人顺便夺画,而是为了找画才捎带手地抓了鲛人……”
梅罗的视线来回在他们脸上逡巡,一句话能听得懂三五个字,知道是在讲和族人有关的事情,又不得要领,急得耳朵都竖尖了。
“和你无关。”孔宣安慰地在他肩膀拍拍。
龙渊感激地看了孔宣一眼,觉得他这句敷衍连标点符号都充满善意,梅罗这种小傻子还是心理负担越轻越好,毕竟海鲛族被囚禁倒悬壶很难说是灾难还是历练,没有这出他们灭族了也说不定。
“除了共感,还有什么方式能确定魂魄的身份?”
知己知彼才好谈条件,否则一个丢了丹的残疾魔真看不出什么价值,换六万条人命?妖蛟又不是智障。
“我来试试,”英令自告奋勇,“我也是个中高手,人送外号读心神探!”
两分钟后,读心神探捂着脑袋掉线了,“什么玩意!这东西脑袋不分区的么?好像整个一坨全是情绪病毒辐射源,变态!完全不接受沟通,居然还想上我……”
“……的身。”英令搓着太阳穴把话补全,才敢用胳膊肘撞了下脸绿的金鹏,想什么呢!
同时享受到‘爱的瞪瞪’的还有孔宣,龙渊心说怪不得这人试过了说什么都不肯让他沾手,大概占了他的画像就够他气的了,夺他舍这事儿想都不能想。
安忍不知何时又绕回到石像背后,探手朝藏画像的石洞里摸了摸,“挖得挺深,这个位置在解剖学里算是腹腔了吧?雨神?太子殿下?人世认为他们是母子……”
废话,本来也是!
众人一凛,默契地理顺了又一段线头。
之所以将太子画像藏在雨神像的腹部,是在模拟母亲孕育儿子的状态?所以这个摄魂的画像不能是别人,必须是雨神的儿子龙渊!
看来这魂魄要比他们想象的还娇弱,必须伪装成他人,养在润生万物的雨神腹中,偷着属于别人的香火供奉才能苟活,怪不得怨气那么大。
英令:“管他是谁!我先用警察的身份上去搜人,尽量不惊动游客。”
“不急,”龙渊在洞口拦下他,“像之前那次,画像给人拿了他们应该很快会发现……不如等对方先过来找,沉不住气的那方更容易被动。”
太子殿下在商界浸润多年,谈判技巧还是学了一些。毕竟他们眼下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就算控制住虞落雁也不能确保游客安全,如果是引蛇出洞,说不定可以将战场转移到远处,调虎离山。
长明的鲛人灯随波轻漾,给每个人镀上一层薄薄的柔光,海神庙倏然寂静下来。
“又在想什么?”龙渊伸出拇指在孔宣微蹙的眉心揉了揉,“这几天还吃得消吗?要是我敢,我就敲晕你不让你跟来。”
孔宣用一个白眼忽略掉他的大逆不道,“我在想,妖蛟为什么敢动锁龙井,真的不怕作茧自缚?”
“你说老龙毁了这个术法,那应该很久没人用过了。”
“是很久了。”孔宣道,“神魔大战之后,天道在四海清理余孽都是派金鹏过去,毕竟锁龙井也不大智能,只认蛟龙不分好坏。”
他认真沉思了一会儿,“在我印象里,最后一次听说有人用锁龙井,还是大战后期,谟多清缴寂穹的余部,用锁龙井困住了他的蛟后……对了,魔君的妖后是蛟族公主,有点巧,不排除蛟族同魔族联姻的目的是想借力对抗龙族,他们有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龙渊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非选这个时候动手?再往前几个月你没来找我,弄死我岂不是比捏死只蚂蚁还要简单?”
孔宣只是微微转个下眼眸就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瞳仁又黑又深,隔着海水看过来显得专注且独占,“是我的,没人敢动。”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个事情。”
龙渊真是给他打败了,刚浮起的旖旎心思又生生给摁了回去,眼睁睁看着孔宣勾手指将梅罗小灯泡叫过来。
“你姐姐塔依的声音,什么时候给妖蛟拿去的?”
梅罗弄懂后很快伸手比了几根指头,显然印象深刻。
龙渊会意,点了点头,“虞落雁恰好也是那时翻红的,所以……她也是被骗舍的!”
不然孔宣不会在见到她时一眼没认出来对方非人,真虞落雁的生魂还吊着,而骗舍的妖蛟显然不是普通角色,“是个老妖精了,会隐藏妖丹的那种。”
原本抱着贯日席地而坐的金鹏扑通弹起来,“不可能!我那几百年就没干别的,但凡有苗头的见一条吃一条,怎么可能漏掉大妖?!”
英令和安忍同时捂脸:好兄弟,你偷听人家说话就不好低调点吗,装聋会伐?
这些人一阵机锋,一阵分析,要么是沉着声讨论,要么沉着脸思考,唯独梅罗置身事外。
他非常想帮忙,无奈抻成驴耳朵仍然听得一知半解,眼神来回来去在几张脸上跳转,生怕错过任何可能帮助他理解状况的表情。
又是一阵沉默,梅罗放弃地垂下眼睫,开口唱起一段海鲛族歌谣,歌声轻柔活泼,拖一点懒散的尾调,听起来十分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