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崽何弃疗(14)

　　既然不是孕夫，那随便搞搞应该也吃不坏身子。
　　孔宣看了龙渊一会儿，见他没反对，当是默许，转身从冰格里拎出一条羔羊腿按在砧板上就要起刀剁。
　　“等会！”龙渊瞬间想起昨天那盆乱炖的味道，胃里抽抽得快要将食管扯断了，满满的生理拒绝。
　　“不用麻烦，我还不……想吃，不饿。”
　　他的小助理是打算做一周分量的蛋卷么，还是骨肉相连那种，太补钙了吧！
　　孔宣：嗯哼？人类不都是衣食住行一日三餐么，少吃一顿万一饿死了呢，那么脆弱的物种，好死赖活的都凑不够百年。
　　龙渊见他动作顿住，微微侧着头思索，像是有点积极性被打击的小委屈。
　　“我……其实更喜欢吃，这个……”
　　他赶紧抢过去掀开橱柜，掏出一包全麦吐司，又从冰箱里扒拉出来各种配餐酱，五颜六色摆了一大排，虚假丰盛，其实就是啃面包。
　　以他对孔宣厨艺的判断，哪怕是煎个蛋他都不打算让他尝试，生怕给蛋皮割喉。
　　呼，不早说！
　　其实孔宣也轻松不少，你以为他爱捣鼓这样那样的，麻烦死。还一天三顿，有这个软面块轻松多了！
　　龙渊在餐桌边坐下，抽出一片吐司，拿过红色瓶子的番茄酱噗叽往上一挤，生怕有人反悔似的赶紧往嘴里塞。“一起吃。”
　　行吧！朝夕相对的，总不吃东西也躲不过去，暂时还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人，还得学着办点人事儿。
　　孔宣在龙渊对面坐下，视线扫过桌上的一排酱料瓶子，红黄蓝绿粉白紫……绿色吧！
　　噗叽，一滩绿油油的半固体糊在面包片上，龙渊鼓着腮帮子哽了一下，脸色似乎也有点绿。
　　孔宣学着龙渊的样子将吐司对折，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舌尖刚刚触碰到那种绿色不明物，便有一种辛辣刺激的感觉呼啦席卷整个口腔，紧接着是整个脑袋，随后似乎脑袋装不下了，辣气要掀开天灵盖冲出去。
　　孔雀明王的天灵盖自然结实得很，绿妖怪再怎么肆虐也无法掀开，于是他只好七窍生烟，眼耳鼻口都要喷火了。
　　龙渊抿着嘴憋住笑，觉得喷对方一脸不太礼貌，死忍着没咧嘴。
　　他的小助理含着一大口芥末馅儿的面包，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略偏着头掩饰自己被辣哭的窘态，绯色渐渐从白皙的皮肤深处漫溢出来，脖颈、嘴唇、脸颊、眼梢……低垂的睫毛也洇湿了。
　　龙渊又不太笑得出来了，吃个芥末能让他心生爱怜，这也真是绝了！
　　小助理是十八线小城市出身，大概根本不认识芥末，芥末算高级货么？从没有奢侈品概念的龙渊也弄不太懂，反正他应该是第一次吃。
　　他无依无靠孤儿出身的小助理，打小也没人带他去吃个芥末，太可怜了吧……呃，好像亲爹妈也不太带亲孩子去吃芥末。
　　龙渊起身帮他递纸巾擦眼泪，顺手接过那片没吃完的吐司丢进垃圾桶，长这么大他主动伺候人的时候屈指可数，上一次还是……算了！
　　“去吐了吧，这个味道好点儿。”龙渊亲手帮他抹了一片蛋黄酱的。
　　我才不像你们人类动不动就要吐一下，孔宣强忍着窜到升天的辛辣，腹诽人类奇葩的口味，shi也就难吃到这种程度了吧。
　　他略施小技，将口中的芥末面包嚼吧嚼吧咽下去，老勇敢的！
　　龙渊：“……”真是自卑又坚强的小可爱！
　　***
　　小可爱单挑芥末精之后变得丧丧的，愣是将超跑开出了老爷车的优雅，害龙渊差点错过早朝（早会）时间。
　　海悦的早会惯例是老龙总定下来的，龙氏的各个分子公司掌舵人都必须严格执行不得懈怠，龙渊新官上任更要以身作则。
　　劳伯斯特焦急地守住电梯，见龙渊出来差点儿跪地磕头三呼万岁，随即利索地瞪了一眼他身后那个蓝颜祸水。
　　他得好好盯着这个孔青，以他毒辣的辨人眼光，孔青绝不是个省油的灯！就说他第一天上班便留宿在老板家里这事儿，简直挟邪媚道、独断专宠！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小贱人哄着龙少爷给他确认了14个小时加班，14个小时……他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累计工作时间才5小时好吗？！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以后他光陪着老板睡觉就能拿全勤了，不对，还是双倍工资！
　　劳伯斯特不敢怠慢，趁着早会一路小跑躲出去给龙夫人打小报告，说得声泪俱下，险些哭死在步梯间里。
　　他从前没少跟着龙夫人当戏迷，汉宫飞燕、一骑红尘、烽火戏诸侯这些戏码熟得张口就来，这可是龙家的独苗苗，真要是歪了弯了他怎么对得起当初放生他的龙夫人！
　　被告人龙渊对此毫不知情，小助理的加班是他给报批的，谁让行政部那帮抠逼要扣他薪水赔监控，他的小助理面试衣服都要别人赞助，芥末都没吃过，让他赔几万块还给人活路吗？！
　　对了，他要给他的小助理买衣服！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地买！他的人怎么可以穿别的男人送的衣服，必须扔了！
　　劳伯斯特刚擦完眼泪鼻涕，便被龙少爷嘱着去请定制店的裁缝过来上门给孔宣量尺寸，春夏秋冬四季着装订了个遍，午餐还预定了最好的英伦皇家主题餐厅，打算手把手教他吃东西。
　　合作的背调公司送了份资料过来，龙渊仰在椅子里翻看。
　　那个叫英令的小警察，原来是“香酱世家”的野生小少爷，上头还有俩哥哥，所以他不好好在家熬酱、晒酱、卖酱倒也没人管他，每年还可以从家族里分得一部分花红。
　　怪不得他自己穿那么丧，开个破车，还妄图勾搭他家冰肌玉骨小助理。
　　龙少爷这里不用有先来后到和逻辑关系，就目前的情况分析，一定是那个警察对他的小助理死缠烂打，妄图用金钱收买他纯净的灵魂。
　　而他坚强又柔弱的小助理，孤身一人同这个死纨绔周旋，坚决不屈从于他的淫威，又不敢反抗得过于激烈遭到对方破罐破摔的打击报复……作为他的老板，龙渊决不允许他的小助理成为第二个蔡梓琼。
　　***
　　酱二代此时正找了个借口跟法医大哥搭讪，趁机为蔡梓琼招一次魂问问明白。
　　招魂也不是随便招，首先施术者得在距离死者一定距离范围内，太远了不行。其次，招魂过程越安静越好，否则阴魂被阳气冲撞很可能溃散或暴走。
　　人家死得好好的，你硬是给招回来这本身就不太厚道，要是再给搞个魂飞魄散绝对算重大工作失误，暴走伤人就更不成了，八成饭碗得丢。
　　英令这边累死累活搞了半个钟头，又是设结界又是避生魂，烧了两油箱法力，走出市局大院的时候依然垂头丧气，像是他的魂儿给人招走了似的。
　　金鹏蹲在对街的快递车上，见他出来突突突调转车头迎上来，“那小白脸反噬你？受伤了？你别吓我——”
　　“没有，”英令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眯着眼睛望天，“白忙了，魂儿没招来。”
　　“？！”金鹏对英令的专业技能还是有信心的，英令属于工作狂加死宅的精分型神格，宅的时候修习法术，工作时理论实践相结合，做个神婆灵媒比当警察熟练多了，他若是没招来，大约这魂儿已经不在这儿了。
　　冥界的鬼差办事效率出了名的衰，没可能人刚死了一天魂儿就给勾走了，好歹头七还要给个机会回来看看的。而魂魄一旦入了冥界，走过黄泉路跨过奈何桥，孟婆汤里泡一泡，就算找到也问不出什么前尘往事来了。
　　出现这种情况，唯二的可能便是蔡梓琼的魂魄给什么人度了，或者散了。
　　英令和金鹏心照不宣地看向对方，落在眼里的视线都多了几分重量。
　　能将横死的怨魂如此干净利落地度化，甚至打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目的又何在？
　　

　　☆、014

　　鹰隼历来都是对魂魄极为敏感的物种，因此人类的某些部族自古会采取天葬的方式释放死者的灵魂。
　　英令作为一只发奋修为千年的神鹰，在这方面堪称翘楚。
　　英翘楚火急火燎地先后奔赴火葬场、墓园，四处扒坟将七七死者的魂魄都招了个遍，最终一无所获。
　　唯一一个幸存者便是那位公交司机，目前还躺在ICU里昏迷不醒，他人没死，生魂不离体，按照异监局的办案准则不能擅招生魂。
　　他琢磨半天，打算去找张伟要个特批，提取一下对方在案发前的某些记忆而已，基本算无风险、无痛苦、无副作用的三无操作，伤不了人。
　　***
　　孔宣给定制店的裁缝翻来覆去折腾一溜够，又是量体又是选料子和款式。
　　“这个吧，还有这个、这个……这个也行。”
　　抱着样册的年长老裁缝眼睑一抖，被这青年的审美辣到眼睛了。
　　“孔先生，这几款布料虽然也很称您的肤色，不过通常作为礼服使用，平时穿着可能有些……夸张。”
　　“是吗？”金色，银色，闪点布灵布灵的丝芒亮光就夸张了？“那你们看着弄。”
　　“这衣服的钱谁来付？”孔宣转身问旁边白眼翻上天的龙虾精，他没忘，钱在这边特别重要，干什么都得提一提。
　　“少爷付。”劳伯想想又补充，“预付，您也不好意思随便就花少爷的钱吧？往后从你的加班费里扣。”
　　孔宣点点头，“这样最好。”他也不习惯欠人家的，尤其还是个小辈儿。
　　最好？！劳伯斯特气得发须乱颤，知道这统共得花多少钱么！就算你天天加班16小时连扣一年都还不清，心也忒大了！
　　既然是各种分期付款不欠债，孔宣便心安理得地陪他老板吃午饭，毕竟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一份付出，二倍收入，清偿负资产，开心奔小康。
　　只是乍一看到餐桌上的物件，孔宣有些担心龙渊的胃口。
　　满桌子杯盘碗盏，大盘子套小盘子，小盘子再套碗，左手边一溜叉子，叉沙拉的叉鱼的叉肉的，右边又一溜刀子，切沙拉的切鱼的切肉的，再旁边是一溜勺子，挖沙拉的挖……光看餐具就饱了！
　　被芥末摧残过后，孔宣感觉自己的味觉低到尘埃里，吃什么味道都不赖。不就是吃么……居然很好吃，一起进餐的感觉，有点好。
　　从开胃菜烤鸡胸蔬果沙拉和奶油茶吃起，一路沿着威尔士兔子、星期日烤肉吃到维多利亚海绵蛋糕和伊顿麦斯，觉得噎了就来口百利甜送一送，还能继续再战。
　　周围的女士先生也都如此，身着正装，仪态优雅，彼此切切交谈，偶尔一声低掩的轻笑，这种和煦亲昵的氛围竟让九重天上的孔雀明王终于生出置身其中的归属感。
　　气氛就如美食，需要慢慢品嚼，孔宣不慌不忙地吃喝，不痛不痒地闲扯，直到发觉对面的龙渊脸色有些不太对，是那种介于诧异和尴尬并出于礼貌极力掩饰的怔然。